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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明蕴,你给我出来!”温博翰的喊声传来。
这种连名带姓的叫法,让温明蕴当场寒毛直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祖母。”温明蕴立刻看向老夫人,向她求救。
祖孙三人正坐在餐桌旁,享用晚餐,气氛正温馨,就被温博翰这一嗓子给嚎没了。
“你父亲的语气听起来很焦急,定是找你有事儿。”老夫人不为所动,明显是不想掺和。
温明蕴撇嘴,她也知道这老太太不见兔子不撒鹰。
反正没牵连到宝贝孙子,所以不想管这事儿。
她直接起身,准备出去看看,临走前还对着温青立使了个眼色。
这是姐弟俩之间无声的默契。
她走出去之后,就见温博翰站在院子中央,满脸阴沉的表情。
“随我来。”他冷声道。
温明蕴见他独自前来,虽说脸色难看,但好像没有太大威胁,就乖乖跟在后面。
两人一路走到前厅,刚走进院门,温明蕴就瞧见院子里摆着两口棺材,横列当中。
皎洁的月光,洒在乌黑的木头上,透着一股阴森的冷光。
其中一口棺材看着极其眼熟,正是当初第一回 大夫下死亡通知书时,温家给她准备的金丝楠木棺材,上面还按照她的要求,请了将人刻上精致的雕花。
她哪怕死也要当个美死鬼。
第008章 棺材威胁
温明蕴眉头一皱,当下心底就涌起不祥的预感。
悄悄冲着身后的丫鬟打了个手势,绿荷马上放慢了脚步,趁着其他人不注意,马上溜去老夫人院子里报信。
好在温博翰没有那么丧心病狂,拿棺材吓唬她,领着进了会客厅里。
厅内已然坐了两个人,除了陈婕之外,还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他身上还穿着官服,明显隶属于太医院,旁边的桌子上摆着药箱。
温明蕴一下子对上老者的视线,顿时头皮发麻。
“姜院判,小女来了,劳烦你替她诊脉。”温博翰作揖,眼神示意她上前。
温明蕴却不愿,略显踌躇。
陈婕起身,直接拥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到椅子旁,按住她的肩膀坐下。
“小女很少见外人,有些拘谨。还请姜院判见谅。”
姜院判不以为意,反而笑呵呵地看着温明蕴,说笑道:“外面天色晚了,恐怕三姑娘没认出老朽。老朽虽不常来,但几次救三姑娘于病危之中,想必姑娘对救命恩人还是有印象的。”
温明蕴没法子,只好抬起手放到小桌上,让他诊脉。
她对这老头儿有些发怵,能当上太医院的院判,医术十分了得。
而温明蕴每次能随心所欲地吐血,就是拜了一位神医当师父,自制的药丸子,吃下之后遇水化开,再吐出来就像鲜血一样的效果。
其他大夫都诊治不出,唯有这位姜院判,第一次来帮她诊脉就摸清了她的底细,差点当场扒了她的马甲。
为此,她一遇到老头儿,就怂了。
这么大把柄在人家手里,她也跩不起来。
好在这老头儿极有眼色,能在宫里安然当院判这么多年,那必然是双商超群,否则早被尔虞我诈的宫心计,坑得横死乱葬岗,哪有命活到现在。
“唔。”姜院判诊脉许久,最终收手:“三姑娘的身体还是老样子,不该吃的药少吃,不然只怕仇者快亲者痛啊。”
“不该吃的药?她最近吃的都是养身体的药,之前给院判过目的,您说没问题的。”陈婕顿时大惊,连忙开口询问。
对于温明蕴的身体究竟如何,温家夫妻俩其实并不太清楚。
她没遇上老神医之前,没法子骗人,夫妻俩心里还有数,但是自从她走上嗑药吐血的道路,其他大夫都诊断不出,唯一诊断出来的姜院判说话又只说一半,他们就两眼一抹黑了。
还是温明蕴不忍爹娘为她熬干了心思,才稍微透露出,她不会有性命之忧,再多就不肯说了。
姜院判摆手:“我过目的药自然是没问题。只怕——”
他语气停顿片刻,又道:“其余的话就不要问我了,小老儿虽然年纪大,但还不想讨嫌。心病还须心药医,您二位还是和三姑娘仔细谈谈吧。”
他说完就站起身,背上药箱准备离开。
“姜院判,您等等!”陈婕还想追问,却被温博翰拦住了,他亲自送人出去。
等再回来的时候,他已然满脸寒霜,看起来比外面的棺材板还要黑。
男人冷声开口:“夫人,你这是关心则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是这丫头偷偷吃药,把自己作出这副病恹恹的状态。你是不是又和那老疯子联系了?是药三分毒,我让你吃,迟早把自己真吃成病秧子!”
温明蕴头皮发紧,马上矢口否认。
“什么老疯子?爹你冤枉我,我一向最听你的话,谁人不说我乖巧,怎么可能顶风作案、胡作非为、逍遥——”她装傻,还瞪起一双眼睛装无辜,贡献出自己的菜鸡演技。
“你还敢胡说八道!我倒是要看看,今日究竟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巴掌硬!”温博翰扬起手就要冲过去。
温明蕴瞬间躲到陈婕身后,瑟瑟发抖,眼睛眨巴两下,当场泪盈于睫。
“娘,爹要打我。我、我——”她马上咳喘起来,面色苍白如纸,看样子就要晕厥过去。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温家教孩子可从来不兴动手,你这还是文人风骨吗?”陈婕连忙拦住他。
“你敢晕一个试试!”温博翰顾不上回答妻子,眼看温明蕴那摇摇欲坠的样子,心底火气更甚。
原本已经两眼一翻,腿发软准备倒下的温明蕴,奇迹般地又站了起来,看着像是整了个下腰的动作。
亲爹发真火了,她可不敢晕。
眼瞪眼瞧得清清楚楚的温博翰和陈婕,都是一阵无言。
“……”
院子里的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像是被谁施了定身术一般。
“你个坏丫头,我不管你了,让你爹治治你吧!”陈婕最先反应过来,气得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
说完她就把温明蕴从身后扯了出来,往温博翰面前一推,彻底不管了。
“娘啊,你回来!我马上晕给你看!”温明蕴试图挽留。
但由于太过惊慌说错了话,马上改口:“啊,不对!我方才真的要晕了,是爹他太吓人了,把我又给吓醒了。”
结果越说越错,甚至还和温博翰来了个脸对脸,顿时尖声惊叫。
有一说一,亲爹黑脸的时候,是真的吓人。
“你成日体弱,有气无力,一旦有人给你说媒,马上咳血病重,甚至要准备后事,毁了自己好几门亲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你作出这些臭毛病,让自己背了一个病秧子的坏名声,无非就是不想嫁人。”
“温明蕴,我告诉你,自古以来就没有成年姑娘赖在家里的道理,多少人想嫁都因为各种原因嫁不出去,耽误了大好年华。而你明明有很好的姻缘,却一次次作没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温博翰显然是真恼了,他一句又一句地质问,像是锤子一样砸过来。
温明蕴也是又急又气。
亲爹这些话问得多么符合时代背景,就连现代年轻人不想结婚的时候,长辈们都十分不理解,更何况是古代。
他们都这么想,哪有好好的人不成亲的,那准是身上有点毛病的。
在古代,姻缘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晚辈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而没病也把自己装出病的温明蕴,着实是一朵格格不入的大奇葩。
“我就是不想嫁人,我就想永远和你们一起生活!”温明蕴索性破罐子破摔。
“我们不想!”温博翰也不顾什么文人风骨了,扯着嗓子喊道。
“你们不想也得想!”她讲耍赖进行到底。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温博翰的怒火,他拽着温明蕴的袖子,就要把她往棺材里拖。
“行,你是我女儿,我的确舍不得打你,骂也不管用。你要是真不成亲,我也不愿用阴私法子胁迫你。但子不教父之过,与其你不定亲,让我们全家人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不如我陪你一起去阎罗殿!文人最注重名声,与其被你拖累,不如以死明志!”
“你应该也是愿意的吧,宁愿一次次吐血装病,也不愿意议亲。想来我们温家宁死不从的气节,也刻在你的骨血里。别怕,爹陪你一起走,黄泉路上不会寂寞!”
温博翰显然是认真的,他拉扯温明蕴的力道极大,要不是温明蕴本身力气大,早就被他硬生生拖进去了。
可是要她像对弟弟一样,对亲爹使用暴力威胁,她又下不了手。
而且最主要的是,她被亲爹这招给吓到了。
院子里摆着的两口棺材,竟然真的是用来对付她的。
天呐,甚至为了保持文人风骨,亲爹还给自己也准备了一口。
如果光逼着温明蕴独自进棺材,那就是阴狠渣爹,要逼女儿去死,可现在他也跟着同等待遇,瞬间能站在道德高处,都把“以死明志”挂在嘴上了。
这要是传出去,谁不夸他用心良苦,骂温明蕴一句不孝女。
永远不要小瞧古代人,像他爹看着无比耿直,实际上一肚子坏水,老小子阴得很,最擅长占据道德高处,把别人架在火上烤。
“娘,救命啊!”
她真的有点慌,谁能想到亲爹能有这一招啊,简直釜底抽薪。
她要真的敢死,也不会费尽心思搞什么装病吐血丸了,早早找根绳子吊死了哇。
哪怕古代再差,没空调没雪糕没电视没淘宝,但她好歹穿成了官家小姐,苟一苟还是能过上好日子的。
“老爷,你教训她几句就算了——”陈婕看她那么害怕的样子,心疼不已,立刻上来劝。
“夫人,你别管。她脸皮厚着呢,不是我教训几句就管用的。你不信问问她,到底要不要嫁人!”
温博翰的话音落下,顿时夫妻俩的视线全都看向温明蕴。
“给句准话,告诉你爹,你愿不愿意!”陈婕推了推她,并且使了个眼色。
温明蕴撇嘴,她当然是不愿意的,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能屈能伸,先糊弄过去就是。
“愿意,我都说了我是家里最听话的孩子了,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一咬牙一跺脚就点头了,并且还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
温博翰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最听话个鬼,最能折腾还差不多。
“行,正好我挑中了一个孩子,乃是新科进士,仪表堂堂,比你小一岁。虽说家世一般,但是才学了得,待殿试之后,有望高中。若是能拔得头筹,成为状元郎,那他与你爹一样,就是三元及第。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你若与他说亲成了,那岳父女婿同为三元及第,定能传出佳话。”
温博翰见她乖乖答应了,也收敛起怒火,认真和她介绍人选,显然他早就挑好了,正好趁着今日说出来。
温明蕴整个人都懵了,她本来就是想缓兵之计,哪里晓得亲爹竟然打蛇随棍上,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直接连人选都定好了。
不得不说,古代像温博翰这种士大夫看起来最重文人风骨,实际上做事很多时候都挺阴的,就比如这次,人选是早就挑好了,他却丝毫风声都不露,一直等抓住温明蕴在徐侯府大闹的把柄,让她松口愿意嫁人了,他才表露出来。
这就是父母之命,如果温明蕴不反抗,等明日应该就有媒婆上门,走过媒妁之言这一步,她就可以收拾收拾成亲了。
狠,太狠了,而且一击必中。
让她毫无反悔的余地。
“不行,我不要嫁给穷人!”她脱口而出。
本来在古代嫁人,风险就要比现代大多了,她还得低嫁,那更不行了。
好歹是官家小姐,在古代嫁人就好比第二次投胎,哪能越活越差啊。
那些戏文里下嫁的官家小姐,大部分都是感情基础,恋爱脑上头了,看中了穷书生,她连人家面都没见,凭啥也要下嫁。
温博翰一听这话,顿时又火了:“你说得什么胡话!做人不能嫌贫爱富,我就这么教你的吗?若是这话传出去了,让其他人怎么看我温家?”
“这里又没外人,传不出去。况且我在爹娘面前,当然要说实话,那些道貌岸然的话是说给外人听的!”她不以为然,但是一瞧温博翰都要喷火的眼神,马上轻咳一声。
“不过爹都生气了,那我就整几句。那人前途无量,而我只是个病弱之躯,恐耽误别人前程,爹还是放弃吧,莫要为了女儿却毁了旁人。”温明蕴瞬间变得拿腔拿调起来。
温博翰都被气笑了,只感觉大脑神经突突的跳。
“你方才还说自己是我最听话的孩子,怎么,这么快就出尔反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