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驾护驾,秦将军您想仔细了,若是当真伤了皇上,你们秦家就是罪该万死!”薛德尖锐的嗓音在人群中响起,还带着十足的惊慌。
只不过他叫得再凶,也无人搭理。
皇上从地道出逃,自然不可能带太多侍卫,免得暴露自己,哪怕这些侍卫都是精锐,但是面对千人军队,依然被压着打,失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够了,朕跟你走。”他看着身边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自己心腹的尸首也越来越多,终究还是任命了。
他不是心疼人命,只是哪怕这些人死绝了,他也逃不掉,还不如留一份体面。
秦城冷笑一声:“皇上,您要是刚开始就这么配合,也不用死这些人了,能陪着您进密道的,想必都是心腹,竟然也如此舍得。果然失道者寡助。”
皇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话,只是跟着离开了。
秦城并没有客气,直接将他绑了,送进马车里,领着队伍回皇宫。
当这一行人进入皇宫的时候,宫门大开,一路都带着血色,显然武鸣进宫路上,,还是遇到了抵抗。
只不过此时已经听不到厮杀声,倒是往龙乾宫走的半道上,看见宫人提着水,一遍遍冲刷地上的血水。
显然战争已经结束,而四处镇守的兵士,都带着北疆的标志,三军进宫已然成功。
“兄弟们,将军已然破入皇宫,就差和皇上仔细聊聊了,我们快些将陛下送过去!”
“是!”
一群人十分兴奋,纷纷加快了步伐,可是九五之尊毕竟年岁大了,而且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地道,此刻晕头转向,根本没什么力气,走得极慢。
在他身后的几个士兵,时不时推他一把,态度并不友好。
北疆军队的士兵,没一个不恨这狗皇帝的,甚至是全体北疆百姓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当初北疆作为抵挡北魏的屏障,朝廷本该重视,但是却任由北疆混乱下去,皇帝着实无能。
而等武鸣横空出世,将北疆拧成一股绳,击退北魏,消灭匪徒,变得一派祥和平静的时候,朝廷又想着来摘取果实,甚至还想谋害武鸣。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累积起来,早就让百姓心生怨恨,只是他们都是贫苦百姓,朝廷根本不会在意,但是当民怨累积到一定地步爆发后,一切就都不同了。
对于这些士兵的小动作,秦城只做不知。
皇上穿着一身难民服饰,身上的绳索虽然被解绑了,但是面色衰败,发髻也凌乱不堪,乍看好似真的是个难民。
此刻他抬头,一一扫过周围的景色,入眼还是无比熟悉的红墙青瓦,巍峨森严的建筑,处处可见雕梁画栋。
而今这些美景都被几抹血色侵染,刺眼得很,更是扎心。
虽然早就料到这个结局,但是当亲眼看见的时候,依然是致命的打击,他最后一口精气神也散了。
身后再次传来一次推搡,这回比之前都要用力些,他一时不察直接摔倒在地。
秦城皱了皱眉头,不满道:“将军还等着问话,不要磨蹭,直接把他架起来。”
话音刚落,就走上前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架起皇帝,快步往前走。
武鸣并没有在皇上的居所龙乾宫,也没有在上早朝的光明殿,相反却待在一处封闭多年的宫殿外。
秦城带着人走到这里,抬头瞧了瞧。
殿门的牌匾上写着:元华殿。
他知道这里是先帝在任时的东宫,也就是詹怀太子的居所。
詹怀太子离世后,这里就被封了,就算此刻也没有打开,重重的黄铜锁锁住了整个宫殿,窥不见里面任何的景色,但是想来定然是一片荒芜。
武鸣就这么定定地站在这里,背对着他们,视线始终盯着紧闭的朱门。
“老大,我把人带回来了,顺便把薛德也抓回来了,你要是想进去,他肯定知道钥匙在哪儿。”秦城走上前,低声说了一句。
武鸣摆摆手,直接调头离开:“我一身血衣,就不进去了,免得弄脏了地。一炷香之后,带他去光明殿。”
等秦城按时带人赶到光明殿时,殿内已经站着诸位朝臣,一个个还都穿着官服,有人满脸愤慨,有人垂头不语,形态不一。
听到门外传来声响,殿内的朝臣皆回头看去,待看到往日高坐在龙椅上的九五之尊,如今变成阶下囚一般,直接被领进殿内时,瞬间安静被打破。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这帮乱臣贼子对您做了什么?”
“你是秦老将军的小儿子吧,老将军戎马一生,皇上也待秦家不薄,你为何要跟随武鸣那个逆贼谋反?”
立刻就有几位老臣开口痛骂起来,北疆将士冲进城门之后,并不伤害百姓,只是一路冲进皇宫,之后就开始让兵士敲开望京城各位高官勋贵的大门,通知他们穿上朝服进宫上朝。
若是有拒绝者,兵士们毫不客气,亲自动手剥了他们的衣衫,再换上朝服,相当粗鲁,丝毫脸面不留。
进宫之后,再看到那一路上的血迹,周围全是身穿铠甲的士兵,甚至偶尔还能看见他们正在擦拭带血的刀剑。
这种冲击性的画面,瞬间就把朝臣们的胆子吓破了,进殿之后就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但是如今见到这样不堪的皇上,他们还是忍不住了,简直奇耻大辱。
“诸位好兴致啊。”一道清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回头,就见原本空无一人的龙椅上,此刻已经坐了个人。
那人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身上的铠甲已然去除,但是深蓝色的锦衣却带着几分嫣红,显然被鲜血浸透了。
黑铁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如此标志性的面具,自然让人一眼认出。
“逆贼,那位置是你能坐的吗?”
“快从上面滚下来!”
方才替皇上打抱不平的人,此刻见到武鸣,更是犹如打了鸡血一般,急切地道。
武鸣轻轻瞥了他们几眼,这几人都是言官,品阶不高,显然是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对他的身份大概也一无所知。
而这群言官又一向自诩敢说敢为,此刻连皇上都换了,竟然还不清楚局势,在这里喝骂。
“几位大人有所不知,我乃詹怀太子次子,合该继承大统,倒是下面站的这位,纯属侥幸捡了帝位。偏偏他在位期间不知勤勉,反而鱼肉百姓,卖国求和,上天都看不过去降下天罚,我如今不过是让这位置物归原主。”武鸣沉声解释道。
他的话音刚落,殿内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方才大放厥词的几位言官,都是脑子空白,惊讶不已,显然他们不知情。
但是殿上却有部分朝臣仍然低头垂眸,面色平静,之前已经得到了消息。
“你是谁?”
一直未曾开口的皇帝,此刻猛然抬头,脸上的表情跟见了鬼一般。
他只忙着逃亡,阵前发生的事情都是听人汇报的,并没有主动询问,因此到这会儿才知晓。
“皇叔,您这么惊诧做什么,之前秦老将军派人来询问,詹怀太子的双生子五福玉佩上,写的是什么字时,您不是已经替小侄证明了身份吗?”武鸣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皇上这才反应过来,他抬手指着他,满脸惊恐:“那是为了证明你的身份?不可能,当初双生子早就死绝了,父皇亲自确认过的,你肯定是冒名顶替!”
“我有五福玉佩为证,几位工匠已经证实了。”
“不可能,当初那婴孩尸体是在山下找到的,面目全非,根本辨认不出,正因为他身上有五福玉佩为证,所以父皇才没有追究下去,否则整个大烨朝都不可能消停。”皇上仍然不信。
“当初那块五福玉佩是仿制的,被人找到时已经碎成了几块是不是?你若说我这块是假的,那又是如何让碎玉恢复如初的呢?”武鸣不紧不慢地道。
“之前去城门外帮你作证的工匠,被你收买了是不是?”
“我能收买得了他们,又如何收买你呢?皇叔。证明我身份最重要的证据,就是你当了证人啊,当时在城门口对峙的三军,以及你的守城军队,都能作证。”
武鸣这番话一出,皇上彻底僵住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让此事板上钉钉的人竟然是自己。
的确,光靠工匠的一番话,守城军根本不信,还可以辩驳,可是当皇上的证词都送上来时,那此事绝对真实。
想清楚这点之后,皇上更是气得七窍生烟,牙关都咬紧了。
“你都已经坐上了那位置,还畏首畏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叫天下人如何信你?”皇上再抓身份已经站不住脚了,只能通过其他方向攻击。
“皇叔既如此说,那我自然没有不从的道理。只不过我这张脸有些吓人,诸位可不要被吓到了。”男人幽冷的嗓音响起。
他说完这番话,就抬手摘下了面具,露出了阵容。
当众人看清楚他的脸时,瞬间殿内就引起一片喧哗声。
“程亭钰!怎么会是你!”
“你是前程国公府的程亭钰,程宗然之子,怎么可能是詹怀太子的儿子?”
一时之间,惊诧和质疑声四起,就连皇上都露出阴险的笑容,仿佛已然揭穿了他的谎言一般。
“朕就说你不是詹怀太子的儿子,诸位爱卿可不要被他骗了!”
武鸣轻叹一口气,略显遗憾地道:“可惜程家那老头子已经死了,不然就让他来作证,也无需我多费口舌了。”
“皇叔这记性可真差,之前程国公可是来你面前告状过,说我不是程家血脉,而是詹怀太子的儿子,被程宗然将军给掉包了。当时他还找了两个证人来呢,虽说其中一个被我弄死了,可那个负责接生的还在,你若是还想听一遍,我可以派人把她请过来。”他慢条斯理地道。
原本得意洋洋的皇上,瞬间犹如被掐了脖子的鸡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
议论纷纷的朝臣们,也都闭上了嘴。
当初程国公府被撤掉爵位,还是程亭钰申请,皇上亲自下旨,这么大的事情,各家自然要打探一二。
虽说此事牵扯到詹怀太子,宫中的众人讳莫如深,但是时间久了,钱给足了,能查到的东西就越来越多,当初大殿上滴血认亲的场面,被七拼八凑地还原出来,大家也都明白事情的经过。
如今武鸣再提起,竟然成了他证明身份的有力证据,也是皇上又被戏耍的凭证。
“还是不可能,如果武鸣就是程亭钰,那当初大殿上怎么可能有两个你。还有滴血认亲时,你与赵氏的血的确融合了!”皇上从惊诧暴怒之中清醒,再次大声追问。
朝臣都惊讶地看过去,大家看过情绪激动的皇上,却没看过面容如此狰狞的九五之尊,完全是无能为力的挣扎。
“十三。”武鸣传唤了一声。
忽而大殿之内多了个人,此人身着一身黑衣,看起来就像是暗卫。
“皇叔既有疑问,你便替他解惑吧。”
影十三转过头来,赫然是与程亭钰一模一样的脸,他站起身,嘴角轻轻勾起,身上的气质瞬间变得柔和。
原本一个冰冷的暗卫,立刻变成一个病弱公子。
他往前迈了几步,双手作揖:“见过皇上。”
无论是神态,还是声音、步伐,都一模一样。
众人的视线,时不时在影十三和武鸣身上流转,两人的确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哪怕站在一起,都分辨不清孰真孰假,足见影十三的伪装功底。
“皇叔还有疑问吗?”武鸣又问。
这回皇帝沉默了,他很想歇斯底里冲他大喊大叫,但是在朝臣们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忍住了。
他想保留住最后的体面。
“那轮到我问皇叔了,方才我派人去找被圈禁的皇子,以及在大牢里的太子,你猜怎么着,他们都被人毒死了。皇叔,他们是怎么死的?”武鸣再问。
他的话音刚落,殿内又是一片喧哗声。
“皇子们都死了?”
“说谁毒死他们的?”
众人虽然议论纷纷,但是目光却都忍不住看向龙椅上的人,显然他们觉得武鸣最有嫌疑。
“你何必明知故问,不是你杀的还能有谁?你既是我侄儿,但是怕自己继位名不正言不顺,就把他们都杀了,朕无后便只能把皇位传给你。打得一手好算盘!你自诩什么匡扶正义的战神,其实也不过如此,小人行径倒是熟练得很!”皇上冷哼一声,还表现出一副轻蔑的模样。
武鸣摆摆手:“把贵妃请上来吧。”
很快就有人把贵妃领了上来,在兵士的押解下,她还有些战战兢兢,但是当她看到站在殿内的皇上时,立刻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
“你为何要派人去毒杀吾儿?虎毒不食子,他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你为什么不杀娉婷,只杀他,为什么?”贵妃扑过来就抓着他的肩膀摇晃,厉声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