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蕴一听这话,顿时哭笑不得,的确像是他们兄妹能干出来的事情。
好不容易把她哄走了,温明蕴才上了马车,准备回府。
她将衣袖中的红绢花取了出来,仔细端详一眼,想起方才那两位夫人所说的话,她顿时就觉得这朵绢花无比的烫手。
忽而一阵孩童的笑闹声传来,让听的人都觉得心情甚好。
她忍不住再次撩起车帘,是一拨四五岁的小娃娃,他们倒是没有在一起摔跤,而是排成一列,后者拉着前者的衣摆,摇头晃脑地在街上走着,嘴里哼唱着小曲儿。
“赌狗赌狗,猪狗不如。
妻离子散,爹娘受苦。
债台高筑,风骨全无。
不忠不孝,化作黄土。”
孩童的声音清脆稚嫩,充满了生命力,哼唱这种警示之词,似乎也多了不同的韵味。
“停车。”她轻声吩咐。
马车应声停下,自有侍卫走近,听从她的命令。
“这些小孩子唱的歌是谁教的?”
侍卫都没去打听,直接回答:“这是之前武鸣将军让那些书生文人写出来的文字,要朗朗上口,简单易懂,然后编成小调儿,让人教给大家。”
“武鸣将军刚出世那会儿,虽然带领大家打了几次胜仗,但是北疆的氛围依旧十分糟糕,简直像未开化的地带一样,就差茹毛饮血了,那种情况很容易滋生阴暗,低等赌坊、妓院,更是害人的存在,不止谋财还害命,更甚者是把大人弄死了,再继续把孩子拖进火坑里。”
“将军一看这种情况不行,就让人编了好多歌谣,就是为了警醒世人,远离这些。”
这些消息显然是之前就知道了,都不用费心打听,武鸣乃是北疆的守护神,想必四处都是对他功绩的肯定。
温明蕴不由得感慨,这位武鸣将军还是个全能的人,真不愧是被称为神的男人。
文武双全,把整个混乱不堪的北疆,从泥淖之中拉了出来。
她摆摆手,车帘落下,马车继续往前走。
孩童们哼唱的声音越来越远,之后她果然又听到了其他警示的歌曲,武鸣让人编成童谣类型,教会孩子,在整个北疆传唱。
既能警醒世人,还能让孩子们从小树立正确的世界观,远离赌博。
“夫人,到了。”
马车一路摇晃,终于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红枫的声音。
她被红枫扶着走下车,刚准备迈进大门,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侍卫立刻赶了过去镇压场面。
“怎么了?”她轻声询问。
很快便有小厮前来通禀:“夫人,方才在侧门抓到一个小贼。”
正说着话,影一就抓着一个人过来,那人头发遮住脸,只穿着一件里衣,缩头缩脑的模样,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温明蕴仔细打量他两眼,虽然这人极力隐瞒,但眼前人的身形实在太过熟悉,还是被她给认出来了。
毕竟是一起混过杂耍班子的,她甚至亲自替程晏化过妆,这副少年的躯壳,她还是很快就辨认了出来。
“这哪儿来的宵小之辈?为何要往我们府里钻?”温明蕴扬起眉头,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程晏挣扎着想逃离,影一刚开始就顾着抓人,但是这会儿从这人的气息和身形,已经辨认出来,这不是什么坏蛋,而是自家的小少爷,顿时手一松,显然想放他离开。
小少爷这副狼狈的模样,既然准备悄悄从侧门混进去,自然是不想让别人看见。
更何况还是在夫人面前,恐怕更加不情愿。
只是在他刚松手的时候,温明蕴就已经扬高声音提醒道:“别松手,抓不住他,今晚等你主子回来,恐怕没法交代。”
她的话音刚落,影一手臂一伸,动作迅猛地再次抓住他。
程晏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冲着他大吼:“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听她的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啊,小少爷,属下眼拙,没能认出您。”影一轻咳了一声,立刻低头行礼,一副刚认出他的模样。
程晏撇了撇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如今他已经出声了,自然是暴露身份,哪怕如今影一放开他了,他也不会想着逃跑,实在是太丢脸了。
“你这是怎么了,连张脸都不敢露,被人抢了吗?那赶紧去报官啊。”温明蕴好奇地问了一句。
她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最后眼神停留在少年的脸上,哪怕用头发劈头盖脸地遮住,但依稀可见他发青的嘴角,明显是受了伤。
程晏用手捋了两下发丝,让头发将脸遮得更加严实,急声道:“我没事,先走一步!”
他说完就这么半捂着脸,就往院子里冲。
“把他抓回来。”温明蕴轻轻一台下巴。
程晏只觉得脖子一紧,身体一轻,整个人已经被提起拽了回去。
他都不用转头,就知道是谁干的好事儿,顿时气得暴跳如雷。
“影一,等爹回来,我一定让他惩罚你,你对温三娘简直死心塌地!”程晏直接扬高了声音,认真警告道。
影一听到这话,瞬间一惊,他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要知道主子还是挺爱吃醋的,之前影十三因为扮演他,又被夫人关注了一下,主子可是训了好几回,他可不想因此挨训。
更何况少爷说的这话,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明明是在关心你,你这孩子离开望京之后,没有你的那些小弟,孤苦伶仃的,是不是被人给欺负了?等你爹回来了,一定要跟他好好说说,那些人怎么回事,还联手打你?”温明蕴皱着眉头,故意说着曲解的话。
第165章 武鸣相好
“最重要的是,你还没打过?”
当这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程晏瞬间像是炸开了锅一样,他立刻把头发撸到一边去,露出自己那张带着青紫的脸。
温明蕴仔细盯着他看了两圈,果然是被打得鼻青脸肿,看着瞬间就变成了个小可怜。
“谁说没打过?我这是去和人摔跤比试。北疆尚武,连三岁娃娃都喜欢摔跤,而且还都搞彩头。我与一位友人相遇,他们恰好在比试摔跤,我也加入其中,有输有赢。我如今摔跤技艺大有长进,脸上的伤痕都是功勋,证明我越挫越勇,永不服输。”
程晏说得头头是道,他甚至还挺起胸膛,一副骄傲的模样。
他恰好遇上了武小虎,两人兴致都很高,武小虎当场就回了营帐把玉佩还给他。
只是当时恰好遇到其他几个兵士,其中还有与武小虎不对付的,几人出言不逊,程晏完全忍不了,当场就吵了起来,之后决定以摔跤分胜负。
结果已然摆出来了,程晏不仅将身上的钱财输了,还把自己的衣衫也输了。
好在那群人也知道不能赶尽杀绝,并没有打那块玉佩的主意。
北疆这些年在武鸣将军的引领下,已经变得和平富饶了许多,也出现了乡绅土豪。
虽然不至于像望京世家那么嚣张,但是有家底后台的人,总是会让人不敢欺负太狠,免得打了小的,引来老的。
特别程晏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并不敢真把他的玉佩抢走,否则若是人家后台找来了,恐怕事情就没办法收场了。
温明蕴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始终在他脸上停留,似乎是为了欣赏他被打的惨样儿。
程晏一见她这副模样,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看什么看,你再看我就去跟爹说,我受伤了你却幸灾乐祸。会告状的可不只有你一个人!”他恶狠狠地盯着她,龇牙咧嘴地道。
只是说出来的话,没什么杀伤力,反而让温明蕴笑得更加开心。
“谁说我在幸灾乐祸,我明明就是在关心你!”
“关心我,你不该是满脸担心的模样吗?为什么笑得如此开心?”
“我天生长了一张笑脸,你看,这叫微笑唇,哪怕板着脸唇角也自动上扬,看起来就像是在微笑一样。”温明蕴边说边指着自己的唇角,开始胡说八道。
她当然不是微笑唇,只是胡编乱造一个。
程晏毫不犹豫地翻了个白眼,转头就要离开。
“慢着,北疆街头流传的童谣听过吗?”温明蕴喊住他。
“什么童谣?”
“赌狗赌狗,猪狗不如。妻离子散,爹娘受苦。债台高筑,风骨全无。不忠不孝,化作黄土。”温明蕴把方才听到的词儿,慢悠悠地念出来。
程晏眉头一皱,顿时警惕起来:“听过,怎么了,这难道也和我有关系?”
“我觉得你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和尚武地北疆人比试摔跤,还输得只剩下一件里衣回来,被揍得鼻青脸肿,这绝对含有赌的成分。你下次还是戒赌吧!”温明蕴好心好意地提醒他。
“都说了是比试,你怎么又和赌牵扯上,不要乱扣帽子!”他冷声说了一句,警告意味十足。
“回来,还没说完呢!”
“不回!”他大步往前走。
“我有好东西给你!”温明蕴扯着嗓子道。
程晏嗤笑一声,表现得十分不屑一顾:“你能有什么好东西,就算是天上掉馅饼了,我也不爱要!”
“那算了,今日武鸣将军扔的彩头花,恰好落我手里。我想着你那么崇拜他,哪怕无数人一掷千金,我都没卖,就想着带回来给你,不过既然你不要,那我还是拿出去拍——”温明蕴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原本匆匆要跑路的程晏,立刻急刹车,直接跑了回来。
“我要!彩头花在哪儿呢?”他的语气是那样迫不及待,甚至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温明蕴撇嘴,似乎不愿意给。
“你说好给我的,不能反悔。”程晏看出她在拿乔,立刻放软了声音。
“拿去。”她随手一抛,程晏接过之后,仔细端详片刻,似乎还有些不信,视线往几个影卫身上扫,在看见他们点头,他才确信温明蕴没有骗他。
***
擂台上的表演赛继续,三位将军却都离开了,回到主将营帐之中。
武鸣迅速将需要批阅的奏报分类,一分为二,直接让亲兵把两份分别摆在他们俩的案头。
“急报我已经处理完了,这些就交给你们,我有重要私事,走了。”武鸣甩下这句话,不等那两人提出抗议,营帐内已经不见他的踪影,显然走得很急。
“老大这是怎么回事儿?他能有什么火烧眉毛的私事啊?”于钟满脸发懵,显然没反应过来。
倒是赵泽成的脸上露出几分深思的表情,他状似不经意地打探道:“你之前说过,将军在望京看上了一位有夫之妇,是谁家的夫人?”
武鸣对程亭钰的妻子有着不一般的关注度,于钟自然清楚,甚至武鸣还几次三番帮助程家解决困难。
之前武鸣回来,打赢了北魏之后,第一时间离开北疆,不知去向。
那时候于钟嘀咕了几句,不小心说漏了嘴,只是等赵泽成再询问的时候,他却如何都不肯说了。
“这是老大的私事,他既然不告诉你,那证明他不够信任你,我可不会背叛老大!”于钟立刻扬高了声音道,下巴都忍不住抬起来,一副骄傲的模样。
赵泽成冷笑一声,并不再追问,而是直接撩起帘子出去了。
一盏茶功夫之后,他才再次回来,一进来就坐下来,认真开始查阅案上的奏报。
倒是于钟心生好奇,他试探地问了一句:“你方才出去做什么了?”
赵泽成头也不抬:“去了解将军把他的彩头花给谁了。”
“你查出来了,给谁了?”于钟立刻好奇地问道。
“这是老大的私事,你既然查不出来,那证明你不够聪明,我可不会和蠢人多说话。”赵泽成把他之前的话变了几个词,重新还给了他。
于钟一听这话,顿时黑了脸。
“你才蠢呢。我就不信我查不到!”于钟出去转悠了一圈,却是毫无头绪,他都不知道从何入手。
还想着收买赵泽成的亲兵,但是都成为亲信了,那自然不可能背叛赵泽成,向他吐露实情。
最终他只能空手而归,也坐到椅子上,开始装模作样地查阅奏报,板着一张脸,看起来那是相当认真,实际上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你究竟查到什么了?”于钟忍了又忍,本想硬着头皮熬过去,但是实在好奇得很,犹如百爪挠心,还是开口询问了。
“我们交换信息。你告诉我,将军看上谁了,我告诉你答案。”赵泽成放下手中的笔,提议道。
“呸,你倒是想得美。一朵彩头花而已,还想换这么大的秘密。老大一向无欲无求,身边基本上没有女子出现,好不容易迷恋上一个女子,岂是彩头花这种答案就能换的。你不告诉我也罢,无非就是给了个小郎君,十有八九就是顺手抛过去的,不知情也无所谓!”他直接啐了一口,脸上带着几分不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