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娜娜的身体,顷刻柔软如陶泥,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在慈母的指缝中穿梭游曳。
险如悬崖走钢丝,危如刀尖舔蜜。
眨眼,她就冲到慈母面前,所有人都不自觉屏住呼吸,期待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然,她停住了脚步。
就在慈母面前,小幼崽竟然停住了!
一众人:“???”
众人见她低头,拎起不知何时弄坏的兔子小包抖了抖。
下个瞬间,幼崽崽细软的黑发飞扬,冷风喧嚣,卷起她脚边的尘土。
风变了。
小幼崽气场也变了。
忽的,她盯着慈母,猛地高举右手。
白嫩幼细的五指间,有头发丝粗细的电流迭起蹿过,汇聚到她的掌心,形成一根……
尖刺!
寒光闪烁、无比锐利的黑色尖刺!
尖刺出现的一瞬间,办公室里所有人都觉眼皮针扎般的刺疼。
与此同时——
滋滋滋!
用来监测的大小屏幕,全都发出刺耳的电流声,画面不断闪烁。
啪嚓!
所有的屏幕迸裂出火花,瞬息炸裂开来,飞溅一地的碎片。
在场的监测人员,不约而同齐声汇报。
“教授,失去九号信号,失去慈母管制,此次试炼……失控。”
“教授,场域污染距离活动室不到十米了!”
……
苏教授抓起蛇头拐杖,拔腿就往外冲:“救援!”
他冲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郁知已经直接从窗户往楼下跳。
“唳唳唳”浑厚的雄鹰鸣叫响彻整座保育院,图书馆顶楼天台的青年,也在那刻消失。
唯有半空中,一个盘旋后往下俯冲的雄鹰,气势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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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娜娜原本是害怕的。
可是,现在她很生气!
慈母场域里,黑色的影子像是水银,围绕着小幼崽盘踞流动。
尖细的声音不断从黑影里传出来:“唧唧,生气了!娜宝生气了!娜宝不害怕了!”
娜娜右手握着锋利的刺猬尖刺,左手拎着破烂的兔子小包。
在她脚边,散落着各式的陶泥小玩偶,蓝蝶躺在泥屑里,半边翅膀都被踩碎了,宛如尸体般寂静无声。
——我的陶泥玩偶,被弄坏了。
这个认知,像一管肾上腺素,猛地扎进幼崽体内,冲破情绪阈值,愤怒瞬间盖过“害怕被吃掉”的恐惧。
登时,她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凶道:“坏东西,你赔我陶泥玩偶,你赔我!”
虽凶但奶,毫无威慑力。
“唧唧吱,”刺猬笑声亢奋,坏坏的蛊惑小幼崽,“扎它,我们把它扎成破烂!再捏成陶泥玩偶!”
话落,尤娜娜高举的手唰的往下落,寒光冷厉的利刺随之落下来。
噗嗤,噗嗤,噗嗤。
黑膜覆盖的小手,一抓一个准。
幼崽力气并不大,可薅住的脐带无一能逃脱。
利刺扎下去,并不需要她多使劲,似尖刀穿透豆腐,轻轻松松毫无阻碍。
粉红的脐带肉膜被刺穿,没有鲜血流下来,粉白幼细的小手,握着尖刺顺时针一转。
啪嗒。
一根脐带落地,融化成糊哒哒的黏液。
口含安抚奶嘴的巨婴扑过来,并不可爱的脸上布满青紫的血管,脐带缠绕到脖子上,已然是慈母那没断女乃的傀儡人。
尤娜娜仍旧没太多表情,这等可怖的巨婴,此时在她眼里,和大只的陶泥玩偶没区别。
娜娜,最擅长陶泥呢。
无物不穿的尖刺,轻飘飘落在巨婴膝盖,没入至顶再抽出,巨婴的一条腿便废了。
如此这般,她围绕着慈母边扎边跑圈子,时而蹦跳而起,时而身轻如燕。
慈母身边的巨婴,和挥动的脐带越来越稀疏,也越来也无力。
她在拆解!
尤娜娜在拆解慈母!
像拆解一只大型的陶泥玩偶,先从旁枝末节的外围开始。
从外到里,从支线到主干,一点一点的,全都拆成零碎部件。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苍白的小脸上仍旧是没多少表情的,可眼神却非常认真。
“坏了,你都坏掉了,”她仰头望着慈母,“没关系,娜娜把你重新捏过,你就会变好了。”
变好了就不会想吃掉娜娜了。
所以,拆了重新捏一遍!
幼稚的字字句句,纯粹的眼神,认真的口吻,分明是单纯天真的小幼崽,可却莫名叫慈母惊惧不已。
拆解?重捏?陶泥玩偶?
慈母那双没有眼白的黑眼瞳,终于浮起了恐惧。
烈焰红唇抖动着,直立的蜈蚣身体窸窸窣窣往后退。
整个场域中,目下只剩慈母还站立着。
被扎落切割的脐带,落到就化为黏液,将整个地面都覆盖厚厚一层。
至于巨婴,全躺在地上,丧失的行动力。
——一如,那碎掉的蓝蝶陶泥玩偶。
小幼崽握着尖刺,一步步接近慈母。
唧咕,唧咕。
白色的小皮鞋踩着黏液,就像是踩在青苔上,湿哒哒黏糊糊,粘黏在鞋底,惹的娜娜不高兴的甩了甩鞋子。
她噘着小嘴嘀咕:“怎么这么不讲卫生呢?脏兮兮的陶泥玩偶,会被姐姐丢垃圾桶的。”
刺猬先生火上浇油:“唧唧,扎烂了丢进垃圾桶,丢垃圾桶!”
恶种慈母满脸惧意,张嘴怒吼了声,像色厉内荏的落水狗,一吼完竟是转身就跑。
场域中,紫红色的雾气,像搅动的浆糊,顷刻间翻滚如海浪,朝着尤娜娜当头就罩下来。
“别跑。”软糯的小奶音嘀咕了声,下一刻矮墩墩的幼崽,出现在慈母跟前,阻断了她的逃跑。
那张巴掌大的苍白小脸,软萌萌的一看就很好欺负的样子,然而此刻,落在慈母眼里,堪比恶鬼恐怖。
娜娜抓住慈母一只手,脚下的黑色影子,狂笑着上卷,攀附到慈母背上。
“啪叽”,黑影将慈母压倒在地上,沉重如山岳,叫慈母动弹不得。
刺猬先生兴奋到颤栗:“娜宝快扎,我们把她扎爆。”
“娜宝宝,快!”
唧唧唧,哦哦哦,啊啊啊……
快要到了,快要爽爆了!
“噗”,刺猬身上的尖刺竖立,根根如毒针,狠狠扎进慈母后背。
1级恶种慈母,被钉死在地上,怒吼着挣扎着,匍匐在尤娜娜脚下,似祈求赦免的囚徒。
从狩猎者沦为猎物,不过几吸的功夫。
刺猬先生一边发出怪叫声,一边将身上的利刺挨个扎进慈母的身体里。
用力,穿透,抽出再刺入。
它一边扎一边催促娜娜,然幼崽崽没有再上前,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站那看着,脸上的表情茫然又懵懂。
面对这样的场景,年纪还是太小了,没有人教导,她不懂慈母的挣扎,也不懂刺猬先生的兴奋。
小娜娜,还是一张白纸啊。
……
慈母的挣扎越来越弱,刺猬先生扎在她身上的尖刺越来越多。
它望着小幼崽,脸上露出灭顶的恐惧。
突然,它尖叫了声,三对胳膊和双腿,同时抽搐扭动,绷紧掸直到极致。
嘭!
身体像气球膨胀爆炸,四分五裂的碎肉残肢散落进紫红色的雾气里,瞬间隐匿了气息。
刺猬先生哼道:“哼,想跑?!”
他的声音不像是生气,反而充满了扭曲的疯狂,又夹带着恶劣的戏虐,像故意放跑老鼠的猫猫,非常的恶趣味。
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尤娜娜面前闪过,缠住个正往外爬的巨婴。
他对幼崽说:“娜宝,快来扎一下,手感好的像戳泡泡哦。”
娜娜条件反射应了声,抱着手里的大黑刺,啪嗒啪嗒跑过去。
啵啵啵。
刺猬先生团成肉刺球,在那巨婴身上滚了圈,顿时响起气泡扎破的声响。
紫红色雾气逐渐散去,显露出往四面八方爬动,企图逃窜的巨婴。
慈母,就附着在其中一只身上。
娜娜睁大了眼睛,看着四下的情况,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在她背后,一只巨婴悄然靠近,身上半截脐带蜿蜒如毒蛇,朝幼崽露出了毒牙。
“娜宝小心。”刺猬先生的影子重新出现在尤娜娜脚下。
她的一双小手皆被涌动的黑膜覆盖,转身一抓一扎,手里的尖刺送进巨婴嘴里,扎破安抚女乃嘴。
噗叽。
瞬息,巨婴和脐带一样,抽搐着化为黏液。
娜娜愣了下,化成黏液就不能再捏成陶泥玩偶了。
而且,她记得这些巨婴,之前是在图书馆借阅区看书的“人”。
“刺猬先生,”小娜娜有点慌,“我……是不是扎错了?”
“没有,”刺猬边安抚小幼崽,边分出黑影对慈母附身的巨婴展开追杀,“这些都是被污染的恶念,也是坏东西。”
“簌簌”,很轻微的异响,从一旁的小土堆后面传来。
尤娜娜转头,就看到土堆后面冒出半颗脑袋。
战战兢兢、颤颤抖抖的唐迟,缓缓从土堆后面站了出来。
他脸上布满恐惧,看尤娜娜的眼神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怪物。
唐迟是跟着尤娜娜跑来图书馆的,但他还没来得及进去,就撞上了恶种慈母的场域。
这之后发生的事,全都被他看在眼里。
包括,尤娜娜对刺猬先生说的每一句话!
尤娜娜顿了顿,看着唐迟的眼神,从毫无情绪到逐渐浮起亮光,那小表情活脱脱就是——有新猎物可以玩O弄的兴奋小猫猫。
唧唧,新猎物!
唧唧,又一个欺负过娜宝的猎物!
唧唧,娜宝又要生气了呢!
……
尤娜娜一个闪身,眨眼就出现在唐迟面前。
黑膜涌动的小手,握住利刺,高高举起,锋利的刺尖寒光冷冽,映着尤娜娜嘴角上翘的苍白脸色,猛地往唐迟身上扎。
霎时间,唐迟面如死灰,整个人僵立着无法动弹。
说时迟,那时快——
“不可以。”奶唧唧的嗓音清晰、笃定的响起。
彼时,尖刺距离唐迟眉心仅有三寸,却蓦地停滞。
小奶音又一次重复:“刺猬先生不可以。”
涌动的黑膜凝滞不动,尤娜娜缓缓收回手。
她的拒绝,对刺猬先生来说,似乎是不能违逆的。
黑眼瞳中那抹隐约的红晕褪去,小幼崽的大眼睛,重新变的清亮纯粹。
她想了想慢吞吞的说:“唐迟不是怪物,他不吃我,也没有弄坏我的陶泥玩偶。”
小手上的黑膜复又开始流动,只是涌动的又快又急。
刺猬先生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可是他欺负过你!上次还有上上次他都欺负你!”
刺猬先生很生气,声音都更尖细了。
尤娜娜恍然:“啊,那是欺负吗?”
上一次,唐迟说她和黑猫猫是怪物,今天还跟她争论红月亮,所以这就是欺负吗?
崽崽挠了挠小呆毛,搞不明白“欺负”的标准。
刺猬先生:“……”
忽然更生气了是怎么回事?
娜娜左手拍右手黑膜:“刺猬先生不生气,以后他再欺负我,我就打他。”
现在,娜娜是会打架的娜娜了!
当然,要偷偷的不能叫院长和老师知道。
刺猬先生冷笑,黑影重新化为刺猬形态,蹲到崽崽手心里。
它抖了抖浑身尖刺,倏地低喝提醒:“院长过来了。”
尤娜娜:“!!!”
她想也不想,转身捡起地上散落的陶泥玩偶,拔腿就跑。
啊啊啊,不能被院长逮到,要被罚扫厕所的!
@
安静。
图书馆前的空地上,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僵立当场,□□慢慢浸出水迹的唐迟还站在那里。
没人注意到,有只藏匿在图书馆阴影里的巨婴,缩小体型后,竟趁这个时间空档,悄然滑进馆后的河渠中,顺着水流逃匿无踪。
“叮铃铃,叮铃铃……”
下课铃声骤然响起,惊的唐迟浑身一抖,他适才拉回神志,双腿发软的啪嗒坐地上。
活动室里,下课的一二十个孩子哗啦涌出来,嬉笑打闹,追逐撒泼。
稀薄的紫红色雾气,从他们身上萦绕而过,被微风一吹,便消失无踪了。
慈母场域的污染,悄然解除,活动室里的二十名孩子,全都安然无恙。
院长郁知踏进图书馆地域,同一时间,威武的雄鹰也从天而降,站立在宛如废墟的碎石泥土上。
白衬衣黑马甲,眼蒙白巾的青年,闲适自如的也出现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