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佳凝凝神细看。
好家伙。
居然真的有。
整张纸,就只有最后右下角,有大概六七个名字是给男孩子的。
珞佳凝忍不住问:“怎么女孩子的这样多,男孩子的如此少?”
胤禛:“儿子的话,从弘字辈,好起,健康茁壮即可。女孩子嘛,寓意要好一些,多费心才能想得出。”
珞佳凝:……
瞧他提到女儿时那柔情似水的样子。
如果他知道她这一胎是个儿子,会不会很失望啊?!
第40章
珞佳凝扫了眼胤禛给孩子取的名字。
没一个是“弘晖”。
偏偏他们俩的大儿子就叫弘晖。
这说明名字不是他取的。
“四爷想的这些名字, 先收起来吧。”珞佳凝笑着把纸张折了起来放进柜子:“等到孩子出生,知道了性别,我们再挑选。”
胤禛觉得这法子也可行,便也没多说什么。
到了腊八那天。
忽然间宫中传来旨意, 说是宫里御膳房熬了很多腊八粥, 邀请家里人进宫过腊八节。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先例。
虽说腊八要好好庆祝一下, 毕竟是年的开始。可这样之前毫无征兆, 到了正日子突如其来地摆了家宴, 却是宫里的头一回。
珞佳凝中午刚起床就听说了这事儿, 好在是晚宴,梳洗打扮都还来得及。
孕妇最怕饿。她先吃了些东西才细细考虑此事。
丫鬟们帮她挑选进宫的首饰和衣裳。
“福晋,要不要穿冠服?”馥容盯着衣柜犯了愁:“四爷派人过来说有家宴的时候,也没说需不需着冠服。”
皇子嫡福晋是册封的, 有进宫时候正式穿的符合礼制的冠服。
珞佳凝心里琢磨了会儿, 觉得不需要:“今日的家宴本来就是仓促举办, 人不一定到的齐, 也并非那么正式,应该是不用的。”
馥容会意。
那就是挑选一套庄重又不失礼数的常服就可以。
珞佳凝还在思量这一次忽然举办家宴的意图在哪儿。
宫中倒也不是不举办家宴,只是寻常的家宴不需要邀请在宫外立府的皇亲国戚了, 宫里的贵人们自己庆祝一下即可。
像这样连宫外单立府的都要到场的家宴,全年上下基本上就那几个,无非中秋除夕这种大日子。
腊八不算在其中。
收拾停当也到了下午。从阿哥府赶到宫里还有一段路途,得提前出发才来得及。
珞佳凝揣着满腹的疑惑上了车子。
车上铺置了厚厚的软垫, 方便她这样有孕的人坐着。舒适柔软不说,还能帮她减少颠簸。
坐到车上,珞佳凝才恍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说没什么特别的事情的话,她这样有孕的人是不用来参宴的。
能避免则避免。
可是刚才传话的小太监说, 德妃娘娘和四阿哥说,让四阿哥提醒她记得过去。只是要注意身子,别累坏了。
德妃娘娘不惜找了四爷也要让她过去。
既然娘娘都这么说了……
事情确实有点蹊跷。
珞佳凝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不过她并不太担心是什么坏事。
胤禛都同意帮忙递消息了,想必问题不大。再说了,真有大问题的话,来传消息的必然不是个小太监,而是高无庸或者苏培盛。
因为刚睡醒没多久,珞佳凝的精神好得很。一路上坐车过去,倒是能够悄悄掀开帘子欣赏外头的美景。
到了宫里。
宫人们早就收到了梁公公传来的消息,知道四福晋有身孕要特殊对待,便没有阻拦,直接让四福晋坐了车子进宫去。
待到车子停下。珞佳凝由安福搀着,小心翼翼地下了车。
早有轿子候在这儿。
珞佳凝便上了轿子,一路径直去了乾清宫。
她是来拜见皇上的。可皇上有要事正和大臣商议脱不开身,她便在旁边的茶水间先候着。
馥容担心得不行:“福晋可有哪里不舒服?若是不适,可以去旁边的屋子暂且休息,缓一缓再走。”
全宫上下都知道太后和皇上疼爱四福晋,也下令一切看着四福晋的身子状况行事。馥容这般说,也是可行的。
不过珞佳凝觉得没什么关系。
且不说她有“健康药水”可以使用。就算她没有这特殊的东西,普通孕妇怀孕到了她这个月份,坐车和走动都是没什么问题的,这点儿劳累不算什么。
“你们不用那么紧张。”珞佳凝笑着说:“德妃娘娘既是让人递了话让我进宫,便是知道我这个月份胎已经稳了。要知道,娘娘有孕的次数比我多,不是比我更加了解么?”
馥容自然是没生育过的,所以担心得不行。如今听了福晋这般说,她怔了怔。继而释然:“是了是了,奴才居然忘了这一茬。”
德妃娘娘自然看重自己的第一个嫡亲孙儿。毕竟四阿哥之前的孩子都是庶出,这个才是嫡出的孩子。
除了四阿哥和四福晋外,再没人比皇上和德妃娘娘更心疼这个还没出世的孩子了。
馥容提心吊胆了一路,这才稍稍放心些许。
珞佳凝在这儿等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有小宫人来禀:“陛下说了,他议事还得一个时辰左右。四福晋不必干等着,自家人不需这般客气。福晋到德妃娘娘那儿稍坐片刻,等开席就是。”
来禀的小宫人离开后,安福小声说:“皇上也是真疼福晋。”都舍不得让福晋多等。
主子受宠,一屋子人便都很开心。
那顶轿子还在院子的月门旁候着,只等福晋去哪儿,他们就抬了福晋去。
珞佳凝出屋后正打算上轿,谁知道旁边月门里忽然转出一个人来。
那人走路很快。
他一个没收住脚,身子蹭到了珞佳凝的身侧,差点撞倒她。
周围随行的宫人们发出惊叫。
幸好馥容和安福反应极快,一前一后护住了福晋,这才保着福晋没有歪倒。
翠莺登时就急了。
那人低头看不清面容,穿的又是寻常服饰,她便上前就去怒叱:“怎的不长眼睛?走路不看路?冲撞了四福晋,要你好看!”
周围的小宫人们被骤变唬得一愣一愣的,一个个都不敢吱声。
这时候,之前一直低头含胸“没看路”的那个人,缓缓抬起头来。
看清楚对方的面容后,翠莺的脸刷地下白了,忙福身行礼:“……奴才见过大阿哥。大阿哥吉祥。”
大皇子胤褆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四弟妹身边的宫人。”
他二十多岁的年纪,容长脸细长眼。眼底微微有点乌青,面容微黑。
胤褆负手而立,眼睛余光一扫珞佳凝:“四福晋真是养了一群好奴才。是非不分便罢了,还趾高气昂得很。对着皇子,居然还敢呵斥顶撞起来了!”
最后几个人,他说得极其严厉,声音拔高,任谁听了都不寒而栗。
翠莺怕自己的莽撞拖累了福晋。所以她一直作福身的样子,没有得了大皇子的同意没敢起身。
此时她身子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幸好礼仪极佳,这才没有失态。
珞佳凝笑了笑:“大皇兄这话真是言重了。今日大皇兄穿了常服来,她没发现是你。再者,大皇兄刚才走路的时候撞到了我,我差点摔倒,身边奴才才会这样担心我,情绪有些失控。”
胤褆哈哈大笑,眼里却没有半点温度:“照四弟妹这么说,奴才顶撞我,倒是理所应当了?”
他指了翠莺:“我被奴才顶撞,还是我活该了?”
翠莺忙说:“奴才不敢。是奴才大意了,还请大皇子责罚!”
胤褆眸色一愣,唇角噙着笑意正要开口。
忽然间,旁边的四福晋已经冷然呵斥道:“你做事毫无章法,不仔细考虑就莽撞行事,来人啊,掌嘴二十!”
说着,珞佳凝朝安福使了个眼色,又歉然与胤褆道:“大皇兄真是对不住。我手底下的奴才行事毫无章法,倒是让大皇兄受委屈了。”
安福会意,上前走到翠莺跟前,扬手掌嘴。
他是宫里待了很久的,手上有些水平。能把巴掌扇得响亮却不会伤了根本,也不至于红肿太厉害。
清脆的巴掌声中,胤褆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他本来是想让四福晋身边的这个奴才尝一尝杖刑的。二三十棍子下去,人也就没了。
毕竟那小奴才冲撞了他,他身为皇子有理由这样做。
可是四福晋先行一步让人给她掌了嘴……
他倒是没了严惩那个小奴才的借口。
胤褆眼神冰冷,嘴角的笑意却愈发深了:“四弟妹好手段。挑了这样一个好地方和我理论。”
珞佳凝被这个人给气笑了。
珞佳凝知道大皇子心里头的不甘。
他是长子,却非嫡出。明明是皇上第一个长到成年的儿子,偏偏身份地位和机会,都远不如他那个嫡出的二弟。
二皇子胤礽是先皇后赫舍里氏的儿子。赫舍里氏与康熙帝少年夫妻感情极深,胤礽一出生就得到了康熙帝的宠爱,自小就得了皇阿玛的亲自教导。
这父子俩的情分,与康熙帝和其他儿子的情分完全不同。
是以康熙帝早早立了胤礽为太子。
其他人也就罢了。
可是大皇子全程看着这父慈子孝,心里头终究是不爽快的。
四阿哥与太子交好。大皇子遇到了身为四阿哥妻子的她,语气自然好不起来。
但,理解归理解。珞佳凝却绝不会容忍旁人就这么欺负到自己头上来。
更何况这事儿的起源就是大皇子撞到了她,害得她差点倒地。
没道理让先做错的人这样横行霸道。
眼见大皇子这样毫不遮拦地夹枪带棒,珞佳凝也直截了当地堵回去:“大哥这话可就不对了。我的奴才之所以冲撞了你,一来是你现在穿着的常服不像是主子穿的,而像是普通人穿的,她没能认出来你是位主子。二来,是你撞到了我在先,她因为护主气不过,这才与你争执起来。”
胤褆瞬间拔高了声音:“四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怎样无所谓。”珞佳凝脸色一整,肃然道:“事实就是事实,谁也歪曲不了!”
她抬手指了这里的青石板地面:“此处是皇阿玛的宫殿!此处的宫人,是皇阿玛身边的!他们不需要偏袒你我。只需要找他们其中的人问问,便可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胤褆目光森然地扫视四周。
院子里的宫人们顶着他眼神的压力,一个个把头压得更低。
她正准备与他继续理论下去,便听旁边有人高高喊了声:“给四福晋请安——”
循声望过去,便见皇上身边的梁公公恰好过来。
梁九功朝着主子们打了个千儿:“见过大皇子,见过四福晋。皇上刚才还说起来您二位呢,可巧你们碰见了。奴才倒也不用到处去找了。”
说罢,他朝着两人笑笑,眼睛在他们身上溜了一圈:“只是不知道大阿哥和四福晋在说什么?竟是在这个院门的风口上说话,可不怕着了凉。”
寻常的太监自然是不敢这么对皇子和福晋说话的。
可这位梁公公是皇上跟前的人。
他说的话,就不是逾矩那么简单的事儿了,而是很让人费思量。
大皇子胤褆磨了磨后牙槽,指着被扇了巴掌的翠莺:“这奴才冲撞了我,我自然要教训一下。”
说罢,他望着珞佳凝,意有所指:“毕竟四阿哥和四福晋管教奴才不得力,搞得奴才见了我都敢直接顶嘴了。”
梁九功笑笑,喊了旁边一个小太监:“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胤褆看到那个小太监后,神色瞬间没那么自然了。
小太监名唤小陆子,正是梁九功的一个小徒弟。
巧的是小陆子刚才一直都在院子里,把过程看了十足十的完整。
他低着头麻溜儿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半点儿细节都没错过。就连大皇子和四福晋的对话,都没说错。
梁九功朝胤褆打了个千儿:“大阿哥,真是对不住。奴才倒是想帮您说说话,可四福晋有孕,陛下和太后都不敢碰福晋根毫毛。这次是您先撞到了四福晋,您看这事儿——”
胤褆从看到小陆子的刹那,就知道这事儿对他不利了。
他估摸着梁九功是小陆子想法子叫来的。
四福晋的父亲费扬古,是朝中猛将,很得皇上信任。
更何况四福晋本身很得皇上和太后的喜欢。
此情此景下,饶是大皇子有满腹的牢骚要发,却也不好对着她说太多。免得四福晋再到那几位长辈跟前说一嘴巴,又有梁九功帮忙说话,那他可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