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莞尔,紧紧攥住她的手:“你懂我就好。我想着,在这后宫里头住着,你若是没有个合适的名分的话,倒是显得地位不如那些人来得更重了。”
后宫里头的女子,随便揪出来一个都是先皇的人。她若还是雍王妃没有册封皇后的话,地位倒是真的压不住她们去。
“这个你倒是担心错了。”珞佳凝笑道:“有你在,没人敢给我脸色看。”
胤禛便也跟着笑了。
二人款款前行,温声细语十分甜蜜。
弘历带着弘显远远地跟在两人的身后,鬼鬼祟祟神神秘秘。
其实馥容和高无庸他们已经发现了两位小皇子的“跟踪”,只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二人装作不知道,他们这些奴才们就也装作没看见罢了。
弘显不由得小声询问弘历:“……哥哥,我们这样跟来是做什么的。”
弘历酸溜溜地说:“你发现没,皇阿玛和皇额娘压根就忘了我们的存在了。”
弘显茫然:“所以呢?”
“所以我们也不要管他们好了。”弘历气呼呼地说,拉着弟弟的小手往内务府去:“走,哥哥带你去挑几样好看的小玩意儿。等到发现内务府少了东西,看看皇额娘能记起来我们不。”
弘显有些了然又有些不太明白地点点头。
他想,哥哥一定是觉得父亲母亲最近太忙碌了,顾不上搭理哥哥了,所以哥哥才会这样生气。
他得好好陪着哥哥才行。
搬进后宫去住,是珞佳凝早就料想过的事情。可是偌大的后宫都要由她来打理……她是真的有点不太想做这种事情,甚至想要咸鱼。
忙碌了几天后,珞佳凝瘫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细细思量着事情不能这么做。
后宫里的那些女人,长期在宫里憋着,有很多人品阶不高但是养出来了一身的娇气,什么事情都挑剔得很。
别看她现在贵为皇后,可那些人仗着自己是先帝爷的女人,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是皇后娘娘的长辈,顿时颐指气使,厉害得很。
思索许久后,珞佳凝索性坐了起来,去永和宫里找德妃,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娘娘。
也是巧了,这个时候晨姐儿也在永和宫,正陪着太后打络子玩。祖孙俩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好不开心。
珞佳凝过去后,笑着朝太后行了个礼,笑问:“皇额娘正忙着什么呢?如此天气正好,怎的没倒出走走?”
太后便道:“本来是要出去走走的。可是觉得和晨姐儿打络子也很有意思,便留了下来。”
“这不是元寿非要粉色络子么。”晨姐儿低着头手中不停:“我和皇祖母一说,皇祖母也觉得他一个男孩子要粉色的,十分有趣,索性与我一起两人分别做一个给他用。两个也够他用些时候的了。”
说起弘历喜欢粉色东西这个事儿,珞佳凝也十分无奈,只得讪笑。
代人闲聊了一会儿,珞佳凝说起来今日的来意:“……这宫里的贵人们都是身份在那儿的。虽我如今已经得了册封,可和她们面对面的时候,终究还有些力不从心的。”
言下之意,自己并不能很好地处理与康熙帝留下的那些后宫妃嫔的关系。
太后这就停了手里的活计,若有所思。
晨姐儿无情地揭她母亲的短:“皇额娘,您说这些事情您不擅长。可我看着您平日里在铺子里处理那些事务的时候,比这麻烦许多的都能处理得来。怎么现在却不成了?”
言下之意,母亲你该不会是装的吧?
珞佳凝暗道这孩子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讪笑着道:“晨姐儿你是不知道,后宫里头的事情弯弯绕很多。譬如,有些东西内务府送过来的并非一模一样,在材质和色泽做工上都有差距。需要分派的时候,便有问题来了。惠妃娘娘院子里送的东西,和宜妃娘娘院子里送的东西,到底相差多少比较合适?谁的贵重一些谁的不需要那么奢华?处处都是学问。”
晨姐儿心说在店铺里头的时候,皇额娘不是一样样都很清楚么?怎的到了宫里反倒是不行了?
她又要再问,这个时候太后娘娘开了口:“其实并不是你皇额娘不会做这些,而是她不敢揽着这些。后宫里头的人,全都是先帝爷留下来的,都是你皇额娘的长辈。若是对着平辈,怎么做自然都是可以的,差上一点半点没人多说什么。可这些都是长辈的话,她一个晚辈若拿捏不好,便有‘怠慢长辈’的嫌疑,这样一来,说到外头再被朝官们一参,这不就成了麻烦?”
珞佳凝暗道,说她不会也罢,说她不敢也可以。总之这些东西她是真的焦头烂额不想多管的,于是顺势点点头。
晨姐儿若有所思地跟着轻轻颔首。
太后就道:“不如这样。这些琐事,我和定太妃、密太妃一起商议着来。你呢,在旁边多多观摩。总之你现在少插手,等以后你能上手了,我们再慢慢交给你办。怎么样?”
太后这般决定也有她自己的思量。
当今圣上没有后宫诸人,只皇后娘娘一个正妻而已。那样一来,皇宫里头佳丽千,其实都是先帝爷留下来的。
这些人的秉性喜好,她和密太妃定太妃都早已了若指掌。更何况,先帝爷在世的时候,六宫事务就是她们几个妃位来掌管的。如今由她们来处理琐事的话,那些人也说不出来什么。
如此一来,不仅仅是皇后娘娘省些心思,同时也让那些人能够安稳一些,别有事没事就闹腾着给年轻的皇后甩脸子看。
珞佳凝暗暗松了口气。
她本也不是惧怕做这些,不过是怎么都左右为难,做起来十分纠结——这些后宫的事儿不必店铺的事情容易,店铺的事情该怎么样就怎样,和商人打交道圆滑一些也就罢了,大致上还是按照商业模式运作就可以。
遇到不讲道理的客人或者是合作伙伴,要么就是不再做这个人的生意了,要么就是把那些无赖的轰出去,怎么着都行。
但是后宫有些女人十分难缠,任凭怎样就是一个胡搅蛮缠,压根不讲道理。
偏偏她们都是康熙帝的人,无法等闲对待。不然的话,说出来就是新皇刚刚登基,新皇的妻子就怠慢先皇妃嫔。
现在有太后帮忙管着,那自然是好的。更何况还有两位太妃在旁帮忙。
当然了,太后和太妃她们一大把年纪了,珞佳凝总也不好让这些娘娘们操劳太过。
现在正好胤禛每日里十天也就回她的坤宁宫待个一两天而已,平时他都在乾清宫处理事务无暇分身。
珞佳凝索性在胤禛没空的时候,便去太后的永和宫里住着。婆媳俩有商有量地处理事情,又开心又和乐。
这一年的除夕没有举办家宴。
到了来年春日里,处处花开之时,新皇出了孝期,京城各处方才慢慢开始恢复了勃勃生机,重新开始热闹起来。
珞佳凝这便召了张廷玉进宫来,和他商议两个孩子的婚事。
两人已经许久未见了。
当初珞佳凝还是雍王妃的时候,时常到张家做客。因为两家关系极好,二人便也当做好朋友一般的处着。
现在她贵为皇后了,张廷玉见到她的时候不免有些拘谨。说不了几句话,他就得站起来一遭,叩谢皇后娘娘恩典。
珞佳凝直接被他给整不会了:“衡臣这是哪般?莫不是我们如今短短时日不见,你就不认得我这个友人了?亏得我还放心把孩子们都交给你教导,你倒是和我见外起来了。”
张廷玉躬身拱手:“皇后娘娘言重了。微臣人微言轻,怎能当得起娘娘的‘友人’二字。”
珞佳凝一时无语,不过她早在胤禛谋划着要登上这个位置起,她便明白过来,往后的时日里,终究有些东西的不一样的了。
但是,张廷玉不一样。
这个人是胤禛的至交好友,是他们夫妻俩无论何时都可以极其信任的人。倘若失去了张廷玉往日的情义,那么胤禛想必也会十分难过。
珞佳凝长久沉默之后,笑着说道:“你若再这样的话,我家晨姐儿嫁到了你家,你岂不是要天天供着她?她可是皇上的女儿。皇上昨儿还说,改日要册封她为固伦公主的。”
张廷玉便是一愣。
珞佳凝又道:“我们当初怎样想把晨姐儿嫁给溎哥儿,如今就也想着如此。我和皇上的心意都未曾改变,衡臣你又何必如此?”
在张廷玉怔愣的空档,珞佳凝又道:“君臣之礼不可废。便是我和皇上,也是一样。但皇上待我极好。除去礼数之外,我和皇上之间还是如以往一样。你和我们,亦是可以如此。”
张廷玉斟酌许久后,揖了一礼:“微臣明白。娘娘放心,往后微臣待皇上和娘娘之心,与往年依然一般无二。只是礼数真不可废。”
珞佳凝明白,这应当也就是张廷玉的底线了,于是没再多说什么。
晨姐儿和溎哥儿的婚事,最终定在了今年的秋日里。
毕竟晨姐儿还要举办固伦公主的受封仪式,再加上以公主之礼出嫁的话,当中需要不少繁琐的程序。于是慢慢来办比较好。
待到张廷玉走后,珞佳凝思索良久,觉得还是去御花园散散心较为舒坦,索性带了婉姐儿一起到宫里各处走走。
谁知到了最近处的一个花园后,珞佳凝隐隐地听到里头传来欢声笑语,遣了人先过去看两眼,这才知道是宜妃和荣妃正在里头赏花玩。
珞佳凝便和婉姐儿一同走了进去。
鄂玉婉见到那两位后,当即行礼问安:“见过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安康。”
太子的册封仪式时间还没定下,如今婉姐儿只是皇子妃,并非太子妃,是以要对两位太妃行着正儿八经的礼。
不过,虽然还没举行册封仪式,皇后娘娘的孩子就那几位,于是都跟着皇后娘娘一起进了宫。
在胤禛的准许下,弘晖带着弘历一起住在了东宫里头,而晨姐儿和年幼的弘显则跟着皇后娘娘住在坤宁宫。他们一家人都在宫里团聚着,倒是让宜妃嫉妒起来。
宜妃看到这婆媳俩一直感情很好从来没红过脸,心里早就不舒坦了。无奈现在那个讨人厌的四福晋已经成了皇后,她拿捏不得。
但是皇后心爱的儿媳妇,她倒是可以拿捏一下。
于是宜妃也没说让鄂玉婉起身的事儿,径直扭头与皇后娘娘说道:“我和荣太妃看这春日的景色甚好,忍不住心动,过来看看。皇后娘娘怎的有雅兴也过来了?”
倒是荣太妃,眼睛不时地瞥着福身行礼的鄂玉婉,眼睛有些飘忽,不知道该不该让她起来。
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雍亲王贵为皇上,那么这个婉姐儿往后很可能就是太子妃。拿捏未来太子妃,可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但荣太妃也很明白,为什么宜太妃会这般作态。
荣太妃正十分纠结的时候,却眼前一闪,赫然是皇后娘娘伸手一捞,直接把鄂玉婉给拽了起来。
荣太妃猛地抬头,一脸愕然地望向了皇后娘娘。
谁知皇后娘娘依然在浅浅笑着,不急不恼的样子,温和地说:“我和婉姐儿看这里景色不错,就来走走。到了院子外头听见有人声,知道是宜太妃和荣太妃,我想没什么可避讳的,自然就按照之前的打算进来了。”
说罢,珞佳凝作势扶了鄂玉婉一般,意有所指地说:“婉姐儿可是我心头肉。旁人不把自家儿媳当人看,那是旁人家的事情。我家从来都是厚待儿媳的。宜太妃往后若是要磋磨人,找旁人去。我家的孩子们各个都矜贵得很,不是你能拿捏得了的。”
语毕她也懒得去看宜太妃是个什么表情了,当即与鄂玉婉说了句:“我们赏花去。”而后绕过了宜太妃和荣太妃两个人,径直往这个御花园深处走去。
宜太妃气得不行,指着她的背影,与荣太妃抱怨道:“这是什么人啊?怎的这样不知礼数!我们可是先皇的人,她居然不懂得尊重长辈!”
荣太妃这个时候已经约莫明白过来,为甚最近处理后宫事务的是太后娘娘和密太妃定太妃她们了,却也只能对着宜太妃含笑道:“皇后娘娘年轻气盛,在雍王府的时候又是自己独大的,你也体谅一下她就是了。”
还有一句话,荣太妃没明说——如今皇后娘娘贵为皇后,又是得了皇上独宠的。她们两个不过是小小太妃而已,凭什么和人斗?
宜太妃却愤愤然:“我家九阿哥没做错什么,不过是那老十在那边说错了话,他跟在老十身边罢了。现在却被新皇禁足了足足四五个月!凭什么!”
荣太妃忙拉了她一把,左右看看,生怕这些抱怨的话被皇后娘娘听了去:“你在这里和皇后娘娘的儿媳计较什么?皇后娘娘开心了,九爷方才能够顺利出府。皇后娘娘不开心的话,你还希望皇上让九爷一直禁足知道圈禁不成?”
圈禁的话,便如那个大皇子一般,直到现在也不能走出自家府邸的牢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