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好东西再多,那也不一定和这个一样是你最喜欢的。”鄂玉柔把香囊递到他的跟前:“要不,我给你挂上?我也觉得这个香囊可好看了,可我姐姐说这种颜色搭配得不好。”
弘历顿时急了眼:“那是鄂玉婉不懂得欣赏!”
“就是就是。”鄂玉柔相当同意。
弘历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仔细思考过后,勉为其难地点了头:“那,你就给我挂上它吧。好让旁人看看,咱们喜欢的东西如此别致。”
鄂玉柔点头答应下来,欢欢喜喜地将这个“别致”的荷包挂在了弘历的腰畔。
受人帮助,总不好赶人了。这个时候弘历也不好意思拒绝鄂玉柔的陪伴,只能叹着气同意鄂玉柔跟在他的身边。
两人一高一矮地往花园走着。
那漂亮的荷包挂在身上,弘历顿时觉得此刻的自己是非常好看的了,连笑容都比平时大了许多。
府邸另一边。
鄂玉婉早早起来了,本打算赶紧去马车边送雍亲王妃,毕竟今天雍亲王妃屈尊去她家帮忙,实在是给了她家很大的荣耀。
可是她刚走出院子,行了没几步,就愣住不动了。
挺拔高大的少年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怔愣愣地盯着她,片刻也不挪开目光。
鄂玉婉顿时走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有些懊恼,自己合该与柔姐儿一同出去的。
只是当时柔姐儿离开得早,说是要去花园逛一逛再给王妃送行。而她不想那么早去花园散步,便迟了一会儿方才出门。
结果倒好,居然遇到了这个冤家。
鄂玉婉自然是不讨厌弘晖的。这样温文尔雅的少年郎,气质矜贵相貌出众,哪个女儿家都不可能讨厌他。
她可以说是对这个少年很有好感,觉得他这般的人方才称得上书中“翩翩佳公子”的描述。
但她也只是这样感叹一下罢了,没有什么旁的心思。
她以前从没想过能够嫁给他,甚至还得了赐婚的圣旨。
按理说两人不该私下里见面。特别她现在承了王妃的恩情暂时在这里住两日,更不该违背礼法去和他说话。
但他人都在这儿了,不打个招呼好似说不过去。
他的目光太过热烈。
鄂玉婉饶是没什么旁的乱七八糟的心思,在这样的凝视下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头也不敢抬,生怕对上他的目光后会局促不安。紧张之下,她十指掐着衣角,指尖泛了白,最终深吸口气福了福身:“见过世子爷,世子爷安康。”
说罢,她低着头赶紧就走,想着速速离开这儿去送一送雍王妃。
王妃为她们姐妹俩付出太多了,即便往后两家即将成为亲家,王妃身份之尊也不必做到如此。
可王妃却为她们做到了。
鄂玉婉感激不已,生怕自己会去得迟了无法送王妃上车,脚步渐渐加快。
谁知少年大跨着步子就这样冲了过来,直接拦在了她的跟前。
鄂玉婉没防备,生怕撞到他的怀里,急急收住了脚步。结果步子收得太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弘晖急忙喊了声“小心”,伸手扶住了她。
鄂玉婉一站稳就赶紧后退了几步,离他远了一点,又恭敬地说:“多谢世子爷。”
“你不用叫得那么见外,叫我名字或者晖哥儿都行,我家里人都那么叫我的。”
弘晖瞅一眼刚才扶她的手,不敢去看她,盯着地面脸红红地说:“额娘叮嘱过我,这个时候不要过来打扰你。可我、可我忍不住。就……就想来看看你,和你说几句话。”
鄂玉婉腾地下脸颊绯红。
这都是些什么浑话。
这种事情,即便是想,也得藏在心里才是。
他、他怎么就能说得那么直白呢。
第186章
被弘晖这么阻拦过后, 鄂玉婉再回到王府停放马车的地方,却见雍王妃的车子早已驶走,如今不在府里。
而在远处,鄂玉柔牵着弘历的小手, 一大一小俩人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往花园的方向行去。
鄂玉婉懊恼地忍不住跺脚。
弘晖刚才看她脸红红地跑远了, 忙追了过来。本以为她是打算躲着他的, 却没料到跟过来后见到的是这么一番光景。
弘晖犹豫着想要凑过去和她再说几句话——现在父母亲都不在家中, 他尚还能够凑机会找她说话。
但凡父母亲回来一个, 他都不敢如此妄为。
弘晖正苦思冥想着怎么才能和她搭上话,谁料她扭头怒瞪过来, 平时温和的模样转为气恼。
“都怪你。”鄂玉婉难受得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了:“都是你找我说话, 害得我没能赶上送王妃。都怪你。”
说罢, 她气得泪水落了下来, 扭头就跑,任凭他怎么呼喊,她都不肯回头再看一眼。
弘晖:“……”
此时此刻, 他才算是看明白了一个问题。
在婉姐儿的心里,即便有他的位置,也绝对盖不过雍王妃去。
雍王府众人中,婉姐儿最在乎的是他额娘。
其次才有可能会轮到他。
婚礼过后, 喜塔腊氏正式成为了西林觉罗家的女主人。
因为两个女儿还在守孝,喜塔腊氏就尊重女孩儿们的处境, 喜宴一过去就将家里所有红色的东西都撤了去, 换上素净颜色的。
鄂玉婉觉得愧疚,找了她道:“夫人的正院合该留着那些的,其他地方也可以适当留一些。我和妹妹的院子没有就可以的。”
“一家人, 何至于这样分你我?”喜塔腊氏握了她的手说:“我们是一家人了,自然要一条心。莫说是你了,就连我,都尊着先夫人。她能教导出你们姐儿俩这样好的女孩子,是位好夫人。我尊着她,自然乐意把喜色的东西撤下来。”
鄂玉婉顿时红了眼圈儿。
她知道,她们这是有福气,得了个好的继母。
她素来知道喜塔腊氏是很好的,却没想到喜塔腊氏能够为了她们姐妹俩做到这个地步。
没多久到了过年。
今年的宫中除夕家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今年经历了一系列事情以后,宫中几家欢喜几家愁,有的压根没能来到宴上,有的则是欢欢喜喜家中添丁人数更多,各家有各家的不同。
珞佳凝带着三个孩子来到了席上。
弘晖刚到之后,就被胤禛叫走一起给皇上请安了。珞佳凝便带着晨姐儿和弘历先入席。
到了摆宴的屋子,珞佳凝刚走没几步便被旁边一行人给叫住:“哟,这不是雍王妃吗?一段时日不见,你又更漂亮了。”
说话的人眉眼带笑,平日和珞佳凝并不熟悉,只偶尔礼节般打个招呼。
如今这样倒是难得的熟稔状况了。
珞佳凝前段日子和对方的儿子关系处得不错,如今见了这位做娘的,自然也绽开了笑容:“定妃娘娘好。娘娘今儿是真好看。”
她这话并非随口乱赞的。定妃穿了一身百花洒金通袖袄,富贵华丽,真的很不错。
定妃笑着拉着四福晋的手,笑道:“雍王妃这是谬赞了。满京城里,唯你雍王妃样貌最好,我哪里敢和你比?”
不等四福晋谦虚,她又说:“十二阿哥一直夸赞他四嫂机敏聪慧。原我和你不相熟,听了十二阿哥这通赞,我就想着怎么都得和你说说话才行。这便找你来了,望你不要嫌我多嘴。”
定妃的儿子,便是之前在热河行宫与四福晋相处融洽的十二阿哥。
叔嫂二人那时候在八阿哥事件上联手出了不少力,算是当时十分好的“搭档”了。
“娘娘言重了,我怎会嫌您呢。以前想和您说说话,又怕自己太过莽撞,这才没能凑一起。”珞佳凝笑言道。
她转而望向定妃身边的年轻女子:“十二弟妹今日可得多吃些。听闻十二弟你喜欢吃菜蔬,如今虽是冬日,皇阿玛也让人准备了很多蔬菜,样式不少。”
十二福晋站在定妃侧后方,此时笑着接了一句:“多谢四嫂提醒,一会儿一定多用些。我阿玛一直夸赞贵府的小阿哥十分聪颖。虽然调皮了些,可是天资聪颖,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又肯下功夫。阿玛说,往后他的蒙文水平一定非常高。”
她口中说的“雍亲王府的小阿哥”,指的便是珞佳凝的小儿子弘历。
十二福晋正是富察大学士马齐的女儿。
弘历跟着马齐学习蒙文,十分认真。马齐虽然当面管他很严,背地里也没少称赞他,对着女儿的时候亦是对他称赞有加。是以十二福晋这般夸赞他,倒也没说谎,也正合时宜。
“这孩子平时没个定性,幸好有富察大学生帮忙管着,不然我都应付不来。”珞佳凝客气笑道:“十二弟妹今儿的头发编的好看,不知是哪位嬷嬷的手艺?”
三个女子言笑晏晏说着客气话。
弘历听得烦了,又顾及礼仪不好当着旁人的面甩手自己去座位上。便牵着母亲的手,伸头小声与晨姐儿嘀咕:“姐姐,富察先生赞过我聪明吗?我怎么不知道。”
晨姐儿横了他一眼:“富察大人那是客气几句,你还当真了?”
本来弘历也觉得富察大人那么凶,是不可能夸他的,所以有此一问。
可是被自家姐姐这么一怼之后,他反而不服气起来,挺着小胸膛不高兴地问:“我哪里不聪明了?你才笨!哼!”
晨姐儿一脸无语地看着弘历,跟看傻子似的看他半晌,而后收回目光,一个字儿也不多说了。
弘历眼巴巴等了半天,结果姐姐没理他,他顿时浑身不好受起来,松开拉着母亲的手,绕到母亲另一侧去拉姐姐的手。
晨姐儿只是懒得理他,倒也不会厌烦自家弟弟,看他噘着小嘴过来牵她手了,她也没拒绝,和弟弟手牵手跟在母亲身后,一同往宴席上去。
就在几人正要落座的时候,这时旁边响起一阵喧闹。
原来是十福晋来的时候,风风火火步子太大走得太快,撞倒了旁边的一张椅子。
“还不快换一张来?”九福晋喊了旁边一个小宫女:“这一张的椅子腿儿出了问题,坐不得了,赶紧拿张新的来。”
小宫女福了福身:“禀福晋,今日设宴,近处宫殿的椅子都搬来了,再有新的得去远一些的宫殿搬。还请多等一会儿,待到新的搬来了,这一张便即刻挪走。”
不怪她不听使唤,实在是今日宾客众多,且宫人们各有各的差事,不能随便乱走动。她是负责传膳的,如今双手都捧着菜肴,就连福身也都是努力稳住身形才没有让东西洒出来。
九福晋和十福晋都是皇子嫡妻,吩咐过奴才便罢了,并为把这个椅子放在心上。
反正宫人说一会儿来弄,那就一会儿吧,和她们没什么关系。
不过,十福晋身边的几个太监丫鬟倒也机灵,看到自家主子把宫里的椅子弄坏了,宫人一时间不好处理,他们就把这个椅子放到了墙边上,免得被其他主子们误坐了。
众人纷纷落座。
不一会儿,其他椅子就都坐了人,唯独那张损坏了的孤零零待在墙边,没人理会。
经了之前的事情后,二皇子被彻底禁足,连房门都出不来。他身边的人就一个也都没有来。
不过这也已经是皇上对他的偏爱了。
毕竟他蓄意谋害自己的亲弟弟,而且还和另一个弟弟曾经的侧福晋联手。倘若二皇子不是皇上亲手抚育长大的,倘若皇上对他的父子亲情没那么浓,想必这次他都没法好好继续活着。
而八阿哥府上,本也是没有人来的。
毕竟八阿哥和八侧福晋都被禁足在府邸不准出屋,而宫里也没有人问过他们府邸有没有人赴宴,因此大家都默认了他们那边没人来到今日的家宴上。
谁知,宴席马上就要开始的时候,有小太监慌慌张张来禀,说八福晋到了。
因为八阿哥获罪的关系,小太监来禀的时候没有声张,只和皇子福晋们这边讲了一声。于是诸位福晋俱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望向了门口方向。
八福晋就是这样,在自家妯娌们凝视的目光中,一步步地端庄地走进了宴席上的。
她有她的骄傲。
她外公是安亲王,她姑母是宜妃。她婆婆是良妃,夫君是皇子——即便他声名不再荣宠不再,但也无法更改他是爱新觉罗家正儿八经皇子的事实。
这样荣耀的身份,凭甚让她畏畏缩缩不敢前来参宴?
所以她来了,宛若孤身奋战的勇士,挺直了脊背行走在那些或是质疑或是鄙夷的目光中。
可是进入屋中她才发现,桌子边上的那些椅子都坐满了人,完全没有她的位置。
而宫人们,也都在旁边偷偷地看她,显然是在衡量着要不要给这个罪人的福晋搬个椅子过来。
是了,八福晋唇角微微扬起。
风光的时候,她横行无阻,连后宫嫔妃都不太放在眼里。可是此时此刻,就连宫里的奴才都能看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