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可没那么好看!”德妃说道:“孩子如果像他, 哪能那么漂亮?是吧晨姐儿?咱晨姐儿要像额娘一样漂漂亮亮的, 可不能像你阿玛,丑兮兮的还整天板着个脸。”
婴儿不会说话, 却好似知道抱着她的是自家亲人似的,即便在睡着,小脸儿甜甜的露着微笑。
德妃越看越喜欢, 嘀嘀咕咕和睡着的小孙女儿说个没完。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在旁啧啧称奇:“得,四哥这样貌都成丑的了,那咱们俩这样儿,能看?”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互相对视着,都觉得母妃对四哥的样貌要求真是太苛刻了,明明是兄弟里最好看的一个,却被说成了“丑兮兮”。
五公主因为要送别兄嫂和弟弟们,也跟着进了宫。
这时候她看到俩弟弟这个模样,不由大笑:“四哥是好看没错。可你们得瞧瞧是和谁比啊?与四嫂相比,谁不是个‘丑’的?”
俩阿哥恍然大悟,齐齐朝着四福晋望了过去。最后得出结论——果然是因为四嫂太好看了,才显得四哥没那么好看啊!
珞佳凝望着这一屋子人的各种神色转折,哭笑不得:“今儿是比美来了?”
德妃在旁颔首:“看来八成是的。”
胤禛拉着自家媳妇儿的手就往外走:“我们去找皇阿玛去。不和这群只知道看外观的凡夫俗子多说话了。”
其他几人一起哈哈大笑。
胤禛把珞佳凝送到车子里让她多休息会儿,他则回头打算去找弟弟们。
结果还没折回永和宫,半路上遇到了十四阿哥,便问:“你十三哥呢?人去哪儿了?”
十四阿哥正打算去找五阿哥说说话,毕竟兄弟们要一段时间见不到了,闻言左右看看:“没瞅见十三哥。刚才我俩一起出来的,他说他直接找皇阿玛那边,旁的我就不知道了。”
胤禛刚才送珞佳凝去马车那边,就已经知道康熙帝这个时候应该是等在了即将出发的庭院周围,便没往乾清宫去,而是朝着车马那边行去。
即将到达车马聚集之处时,他巧遇太子,顺口问了句好。因为想找十三阿哥,胤禛就没多停留,继续往里走着寻人去了。
七转八转地找了许久。胤禛终于在那些马匹的附近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十三阿哥这个时候正俯身盯着康熙帝的马匹仔细看。
胤禛就俯身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四哥。”十三阿哥指着马镫的上方说:“你看这里是不是有点卡扣坏了?怎么瞧着有点点歪。”
马镫是用皮革材质与马鞍固定在一起的,现在十三阿哥指着的位置就是马镫和马鞍之间连接的皮革部分。
胤禛略看了几眼,发现十三阿哥说的属实,便轻轻应了一声。
十三阿哥当即开始挽袖子:“我给皇阿玛调整一下,免得一会儿皇阿玛骑马的时候容易摔到。”
起码驰骋起来后,脚是要踩在脚蹬上面的。倘若马镫的连接处出问题,骑马之人一个不稳很容易摔下马匹。旁边若是还有其他马匹的话,如果出现踩踏,恐怕会危及性命。
胤禛却是有些犹豫:“我们赶紧走吧。倘若这个东西有问题,直接告诉梁九功他们,让人来弄就行。没必要我们自己动手。”
他还有一个顾虑。
皇阿玛的东西,岂是能随意乱动的?一个不小心怕是会被问责。
更何况皇阿玛的脚蹬这些东西一般说来都是有人专门提前查看过的,怎么会忽然歪了?别是有什么旁的细节他不知道。
再说了,这儿没有多少人在四周。
宫人们帮主子们提前整理好这些东西后,就不能再在这边停留了,只能在放置这些东西的场地外沿静静等候。
直到一会儿主子们陆续归位来到自己的马匹旁边,宫人们才能随行在侧,不然的话,这会儿时间是没有谁能守在这里的。
胤禛认为,小心为上,他觉得这种事情不要掺和进去为好。不然有个什么事儿都说不清楚的。
十三阿哥却道:“不过是给皇阿玛帮忙调整一下而已,举手之劳,没什么大事。”说着就开始动手调整起来。
胤禛无法,只能陪他,却怕他被有心人给利用,便在不远的地方站着。
这时候梁九功从旁边匆匆而过。
胤禛索性喊了他一声,也当是提醒十三弟了:“梁公公,这般忙着可是去找皇阿玛?”
梁九功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扫了一眼,说道:“眼看着就要到启程的时间了,各处宫人都在到处找各位主子。奴才也得赶紧去叫万岁爷才行。刚才巧遇二皇子,他说皇上可能在这里,奴才便来了。”
虽然太子已经默认要恢复东宫之位了,可是诏书一日不下,他就还不是正儿八经的太子。
梁九功有时候依然称呼一声“二皇子”。
胤禛了然,又和他简短说了几句,梁九功便快步离去。
正好这时十三阿哥也已经把马镫弄正了,兄弟俩看这会儿快集合了,就又去了趟永和宫给德妃他们道别。
众人都到齐了后,康熙帝与诸位阿哥慷慨激昂说完一番话,正要上马,却眼尖地发现马镫上马的皮革有点问题。
居然有一道很深的划痕。
因为是用利器所割,这个划痕不仔细看是不太明显的。好在康熙帝仔细惯了,看着这儿不对劲就多瞅了几眼。
康熙帝沉默片刻,盯着那一处半点也不挪开视线。
梁九功察觉了不对劲,刚要走过来细问,却被一旁的太子抢了先。
“皇阿玛!”太子当先凑到康熙帝跟前,轻声问道:“您怎么不上马?是不是身子不适,要不孩儿扶您上去?”
这个说辞让康熙帝十分反感,搞得好像是他已经年纪太大了连马背都无法正常上去。
康熙帝寒声说:“不必。”又叫了梁九功来,吩咐道:“换一个马镫马鞍。”
因为要出行,宫里负责马匹的宫人都在旁边候着,而且这些用句都多备了好几套在旁边放置,为的就是万一哪个主子对自己坐骑的配置不满意了,可随时调换。
梁九功忙让旁边的人给康熙帝换了一套马鞍马镫。
他正要让人把之前被皇上嫌弃的那一套给拿走的时候,康熙帝却指着刚换下的那一套道:“把它也带上。”
生怕有人暗中对这个东西再作手脚,他又加了一句:“放到四福晋车子上去,让她帮朕看着。”
梁九功忙应声而去。
因为吉时已经到了,再不出发就要误了吉时,康熙帝就没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而是大手一挥命人即刻出发。
这第一天的出行颇为顺利。
傍晚的时候,众人来到了一个镇子上,暂且歇脚。
康熙帝进了屋子后,让人把四福晋车上的那一套被替换下来的马具给拿了来,关上房门独自查看。
许久后,他把梁九功叫进了屋子,正打算细问,却听外头有人笃笃笃叩门。
高声一问,却是太子。
康熙帝便让梁九功暂时侍立在旁,出声让太子进屋来了。
太子进屋就笑:“皇阿玛,儿臣让人准备了上好的烤肉,您要不要来尝一尝?”说着他目光一转,望向了桌子上的马具,不由奇道:“这不是皇阿玛之前那一套吗?怎的这个时候拿出来了?莫不是这个东西有什么问题?”
康熙帝本不想和他说那么多。
毕竟这个事情还暂时没有头绪,倘若先说出去了,很多后续的事情不太好处理。
谁知道太子也是眼尖,一下子看到了马镫上面的皮革上有划痕。
不等康熙帝让梁九功把东西收起来,太子眼尖手快一把拽住马具,指着那个划痕说:“皇阿玛,这里怎的会有这么一道深深的痕迹?”
说罢,他大惊失色:“幸好皇阿玛英明,尽快替换了这个东西。不然您骑在马上,万一这一处断裂,岂不是要遭遇危险!”
“正是如此。”看儿子已经发现了,康熙帝就也没有继续遮掩什么:“也不知是什么人如此歹毒,居然敢暗害朕!”
其实他当时就想要问责的。
只是吉时已到,倘若当时就发作的话,怕是这一次的畿甸之行就没那么顺利了。
而且,负责准备的宫人们都围在马匹和车子那个场地的外沿,进进出出其中的基本上都是要跟着出行的人,旁人等闲进不到那个场地里去。
大致来说,动手的人应该就在这个队伍里面。
当然了,也有极小的可能是留在宫里的人趁人不备溜进去干的。左右老三和老五都还在宫里,倘若真是留在宫里的人做的,他们二人也能帮忙即刻处置掉。
康熙帝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太子望着皇上那冰冷的神色,有些犹豫地说:“皇阿玛,有些话儿臣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康熙帝:“你说。”
“儿臣曾经想去马匹那边寻找皇阿玛。”太子轻声说道:“谁知在那边见到四弟和十三弟站在皇阿玛的马匹旁边,儿臣就没过去。只是儿臣不明白,四弟和十三弟在那边究竟意欲何为?”
梁九功听后,眸光微动。
他忽然想起来,出发之前自己四处寻找皇上的时候,正好就碰到了太子。
当时太子确实是在那些马匹和车辆附近没错,他也确实在那附近。
可问题是,当时让他去到那些马匹车辆周围找皇上的,正是太子。如果不是太子说皇上兴许在那边的话,他也不至于就走到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旁边去。
梁九功隐约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却又一时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候康熙帝的语气已经沉了下来:“胤禛和胤祥?”
“正是如此。”太子说了后,话锋一转又道:“其实当时梁公公也去了那边,梁公公也应该看到他们二人了。是不是,梁、公、公?”
梁九功心中一凛,这才明白自己在这个局中处在了什么位置上。
他确实看到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在那边弄马镫。
他当时的感觉是十三阿哥在帮着把那马镫弄好,可是不知道怎么的,现在看到的却是有了一道划痕是坏的。
梁九功有心想帮两位阿哥说话,但没真凭实据,他也不好多讲什么,只能先照实回答了太子的话:“……没错。奴才当时确实看到了两位阿哥在那边。”
康熙帝沉声问:“胤禛和胤祥都对马镫动手了?”
“这倒没有。”梁九功回忆着说:“四阿哥在旁边催促十三阿哥,而十三阿哥停下来在马镫边站了会儿。”
康熙帝又问:“只是站了会儿?”
梁九功就没回答。
太子便道:“当时儿臣倒是看见了,十三弟一直在摆弄马镫,挺长时间。后来他走了,儿臣便也离去。只是儿臣离得远,并不能看清楚十三弟在做什么。梁公公离他们很近,许是看到了他有没有对马镫动手脚。”
康熙帝抄起手边的茶盏对着地面狠狠砸了过去。
太子忙说:“皇阿玛,儿臣现在还有事。您仔细问梁公公就是,左右这事儿没儿臣的事情,儿臣告退。”说着就出了屋。
康熙帝看到房门闭合,招手让梁九功近前来,仔细询问当时情形。
“皇上。”梁九功轻声说:“当时奴才确实看到两位阿哥在马镫旁边没错。可是,奴才觉得当时十三阿哥是在把那东西弄正。不像是在弄坏啊。而且,他手里什么趁手的利器都没有,那马镫的断口整整齐齐……”
康熙帝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那你当时是看着胤禛和胤祥走的吗?”
梁九功:“……这倒没有。奴才经过瞥了两眼,觉得阿哥们没什么坏心思就走了。”
“既然是没看完,那这事儿指不定就是胤祥的错。”康熙帝有些不耐烦地说:“你未观全貌,不要口说无凭。”
梁九功忙说:“但是十三爷真不像是在做坏事啊!”
“这事儿是胤礽从头到尾都在看着的!”康熙帝忽地拔高了声音:“不是胤祥的错,就是胤礽的错!难道你要朕怀疑太子吗?”
梁九功赶紧弯腰:“奴才知错,还请皇上恕罪。”
康熙帝到底是年纪大了,动不得气。这么一遭发怒,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
他望着眼前这个跟了他几十年的老人,缓声说:“你以往从来不会对朕的这些儿子的所作所为做出评判。好的坏的都不说。如今这是怎么了?事情没看完就急着帮胤祥说话?”
梁九功赶紧跪下,磕头说道:“许是奴才年纪大了,容易心软吧。奴才是看着敏妃娘娘去世的,也是看着十三阿哥是如何对着敏妃娘娘怀念至深、因为怀念敏妃而悲痛到茶饭不思的。那时候十三爷整整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看着都要不行了……这可真是装不出来的。奴才便想着,十三阿哥这般至孝的,应当不至于做出这种对长辈不利的事情来,这才多嘴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