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说是你赏赐的就行了!”康熙帝赶紧补充道。
德妃笑着颔首:“那是自然。”
康熙帝这便松了口气。
过了没几日,永和宫的赏赐就由慧仪姑姑亲自送到了四贝勒府上。
如今到了夏日,四贝勒的新宅邸已经修葺完毕。
只是四福晋的父母刚刚亡故,四贝勒府不好庆祝乔迁之喜,搬家的事儿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慧仪带着人送赏赐,来的就是旧宅邸。
德妃这样给了一拨赏赐,一则是提醒四福晋可以搬家了,另一则也是借了这个由头让四福晋进宫一趟。
有赏赐就有谢恩。
一来二去的也就开始走动了。
四福晋素来机敏,很快领会了德妃的意思。
第二天,珞佳凝进宫谢恩,穿戴的刚好就是德妃之前按照皇上意思,送去四贝勒府上的首饰衣裳。
珞佳凝去过永和宫后,在德妃的明示下又去了趟乾清宫谢恩。
康熙帝见到她今日的穿戴,只觉得这样的年轻女孩儿就该这样朝气蓬勃的穿戴。
他看着孩子明艳的模样,身为父亲便也心里舒坦了,就侧头悄悄和身边伺候的梁九功说:“她穿着正合适!”
忽而帝王又轻轻拧眉:“朕怎么觉得她瘦了不少?”
明明这些衣裳都是按照她几个月前在宫里裁剪的尺寸做的,这次衣裳尺寸与几个月前的想通,居然显得空荡荡的了。
梁九功轻声说:“遭遇如今坎坷,瘦一点也是正常的。”
康熙帝就轻轻叹了口气。
珞佳凝刚才在自顾自地吃茶,即便是隐约察觉到了皇上在那边窃窃私语说的可能是她,她也不可能为了偷听皇上说的话而浪费成就点。
成就点这东西,多多益善。不必要的时候断然不能浪费了去兑换什么偷听装备。
珞佳凝悠然自得地喝着茶。
康熙帝回头望过来,看着老四媳妇儿这样子,他着实放心了不少。
他有些开心得想笑。
转念商量着,自己家身为皇帝,理应喜怒不形于色。不能明明白白地就这么告诉别人,现在他很开心。
康熙帝故意板起脸,与珞佳凝说:“今儿你也是来得巧了。太后正好叫了佟佳家的舜安颜和张英家的张廷璐进宫。宫里的德妃她们和这俩孩子不熟,那些公主们也不能随意去见他们。既然你来了,不妨帮朕招待一下吧。”
珞佳凝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事儿恐怕就是太后早就打算好的。
两位公子来了,妃嫔和公主们不好招待他们俩,不还是有阿哥所的阿哥们么?
显然皇上早就打算好了让她来办这个“苦差事”,故意说得冠冕堂皇而已。
珞佳凝心知皇上是好意,太后也是好意。
毕竟她窝在家里那么久为父母守孝,已经是“与世隔绝”太久了。
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原身已经嫁给四阿哥几年了,她一来就住在宫里,和乌拉那拉家的长辈其实是没有接触过的。
后来出了宫,因为政治关系,她也不能经常回娘家。
所以硬要说她和父母亲有多么深浓的骨肉亲情,并不现实。
实际上,那些悲从中来无法抑制的痛楚,很大程度上属于血脉传承下的“骨肉至亲”之情。
在费扬古和爱新觉罗氏离世后,血脉之间传递出的那种悲痛,让她真的是短时间内缓不过劲儿来。
如今过了百日后,许是她帮两位老人守过了的关系,那种血脉相连的悲痛倒是淡了一些。她就也能够渐渐舒缓过来了。
只是身子还虚弱着,得好好调养才能像前段时间那么健康。
她明白,如今太后和皇上这样安排,也是希望她和旁人家的孩子们多走动走动。
恰逢公主们和舜安颜、张廷璐的事情是喜事,两位长辈许是想借了这样的喜事,冲去一些她的愁苦与哀伤。
珞佳凝就也没戳穿皇上的“装模作样”,笑着应了:“一切听皇阿玛安排。”
康熙帝看她这样乖顺,反倒是心疼她起来,忍不住说:“你安排好他们的茶点就行了。他们许久不曾进宫,太后让他们多吃两盏茶再走。倒也不至于留饭。”
自打上次珞佳凝在宫里见过这两位公子后,太后就没有再宣他们进宫来。
很简单。
本来这俩孙女婿就是四孙媳妇来张罗着相看的,没了四孙媳妇,德妃又是个沉默寡言没意思的,太后独自一人了,也提不起精神来安排这事儿。
昨儿听说德妃赏赐了老四媳妇儿一些东西,太后知道今儿再怎么说,老四媳妇儿也得进宫来谢恩。
她心中一动,和皇上通过气儿后,把这俩儿郎也找到了宫里。
没别的,就是年轻人凑一起,热闹,喜庆。
康熙帝看四福晋瘦弱得很,担心她的身子,直接让梁九功送了四福晋去太后的宁寿宫。
路上,梁九功小声劝四福晋:“……恕奴才多嘴。奴才还没见过陛下和太后为了哪个阿哥或者公主这样费心呢。福晋您的头一个。可既然陛下和太后都这样为您费心了,奴才斗胆劝一句,福晋还是把心思收敛回来的好。”
珞佳凝忙说:“多谢公公美意,我明白的。”
她这段日子一直在四贝勒府里不曾出来过,也真的是想替原身的生身父母守一守。
毕竟那种吃不下睡不好的日子挺难捱的。
血脉割舍不断,就顺其自然。唯有帮助原身给父母守了孝,她把该做的做了,往后的日子才能不留遗憾。
对她,对不知是不是已经魂飞魄散的原身来说,都好。
如今百日已过,她身为女儿也只能做这些了。即便胤禛惯着她,她也不能不识大体继续郁郁寡欢下去。
毕竟身为四贝勒的福晋,她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虽然心中依然忧愁,她只要把对父母的思念好好放在心里,便没辜负了二老的养育之恩。
梁九功看四福晋面上有了些笑容,便松了口气:“福晋心里明白就好。四贝勒这段日子听了不少闲话,”
珞佳凝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脚步微顿:“四爷?闲话?”
梁九功:“是呀,好多人在外头传,说什么四贝勒管不住四福晋,任由四福晋不顾规矩为父母守孝。还说四贝勒府上,贝勒爷是半点儿都做不了主的,什么事儿都得听福晋的。就连四福晋做事逾矩,四贝勒也半点说不上话。”
梁九功叹着气道:“皇上问过这话的源头是哪儿,问来问去没个准的答案出来。皇上也是替四贝勒着急,这才让福晋您赶紧走出来,不然外头指不定后面会把四贝勒说成什么样儿呢。”
珞佳凝双手指尖绞在一起,半晌说不出话。
她明白,梁九功说出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肯定还有许多更难听的话,梁九功压根都说不出口,免得污了她的耳。
听到的都那么不堪了,谁知道被掩下的那些成了什么样子?
原来胤禛这段日子居然为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可叹他身为皇子贝勒,居然回家后一个字儿也没和她提起过,更是半个字儿的抱怨都没有。只把这些受到的委屈都放在了心里。
每日他归家后,都是温声细语地和她说着话聊着天,还陪她读书写字……
身为夫君,他已经做得很足够了。
思及此,珞佳凝的心里愈发通畅起来。她面上带着暖暖笑意:“多谢公公提醒,我自不会辜负了皇阿玛和四爷对我的好意。”
梁九功打了个千儿:“福晋不必谢奴才,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此时已经到了宁寿宫的外头。
院内隐隐传来了争执声。
梁九功“咦”着往那边望过去:“这是谁吵起来了么?”
“先去看看怎么回事。”珞佳凝说着,加快了脚步进入了宁寿宫的院子。
第82章
宁寿宫的院子里。
宫人们在外圈站着, 听着里头的争吵声,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
院子正中央。
七公主指着院中最大的那个盆景,气急败坏:“我哪里弄得不好了?你说你说你说啊!”
张廷璐好声好气地说:“刚才我看到了这个做得不太好, 只随意这样一说, 还望公主不要介意。”
说到这儿,张廷璐也是后悔得很。
他有一段时间没来太后这儿了, 再加上以前来太后这里的时候,遇到的人基本上都很和善, 所以他虽然对着主子们说话注意措辞,其他的时候倒也比较随意。
是以,他来到了院子里,看到当中那个三四尺高的盆景没有打理好, 样子不太好的时候, 他就随意说了句。
他本来想着,应当是哪个花匠做出来的这样式。他在家的时候, 遇到家里的摆设不太好时, 也会提出中肯意见。
结果倒好。
他再怎样也没想到这东西居然是七公主亲手弄的。
张廷璐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给七公主道了歉。
可七公主不依不饶。
然后两人就这样“吵”了起来。
“你既然说了不好, 你就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来!”七公主气得都快要叉腰做母夜叉模样了,幸亏从小接受礼仪教育, 这才让她没有做出来太凶神恶煞的举动。
张廷璐指了几处:“这些没有修剪好。”
“我觉得好!”七公主说:“我自己修剪的,我自己喜欢就行了。何至于要你插嘴!”
说实在的,张廷璐如果知道这个东西是主子们弄的,是断然不会开口的。
他也是指点自家花匠习惯了, 顺口这么一说而已。
现在被七公主怼了这么一回, 他想想七公主言之有理,就笑道:“是我唐突了。我确实有错,按照自己的喜好来评断。想世上每个人喜欢的都不尽想通, 公主和我的喜好不一样,也是正常。”
七公主背着手说:“算你识相。”
而后七公主想想又觉得不对,较真问他:“你觉得这几个怎么改比较好?”
张廷璐说:“若公主想要古朴雅致的,可以把这几个枝子修去。若公主想要繁复精致的,不妨把这三处修一修。”
他说着,在那几个突兀的地方比划了下。
七公主看后,“哦”了一声,啧啧说道:“你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吧。剪去了肯定显着光秃秃不好看啊,修了这么一点,和不修也差不多的样子。”
张廷璐看她刚才挺懂礼了,下意识就很实在地答了句:“修了后错落有致,更加精妙。”
七公主甩头瞪他:“你这个不还是说我修成这样不好?”
张廷璐有些发愣。
女儿家也有这样不讲理的么?
以前她遇到的女儿家都很乖巧懂事,现如今这个可性子火辣得很。
张廷璐本来就是性格内秀的郎君,这样被活泼好动的七公主一闹,身份原因加上性格使然,让他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儿。
当真是反驳不对,不反驳也不对。
他怎样都是错的。
张廷璐索性选择了闭嘴,说多错多,反而不如不开口。
谁知现在他不说话,七公主就更有理了:“你看!你现在也默认你前后不一致了吧?让你再猖狂!”
这时候五公主听到这儿的争执声,赶了过来。
她一瞧就知道妹妹又在欺负人了,忙朝着张公子道了声不是,又与七公主说:“管它好看不好看,反正你不过随手一弄而已,就是个玩意儿,当不得什么。”
五公主眼看着七公主脸色好了点,就和张廷璐说:“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了,你赶紧进屋去找佟佳公子吧。”
张廷璐目不斜视,也不敢抬头看贵女们,只眼帘微垂着拱了拱手:“多谢五公主。”说着就打算进屋去。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就被七公主给拦下了。
五公主这个心急啊。
她心说怎么有这么傻在的人呢。好不容易他要脱身了,结果一句大实话坏了事。
七公主瞪着张廷璐,这就更加气了:“你谢我五姐姐做什么?意思就是我姐姐是在帮你不帮我了?”
七公主忙拉着五公主的衣袖撒娇:“姐姐,他是外人,是坏人。你得帮我,可不能护着他。”
五公主也有些无奈,这张廷璐怎么就这么个实在人呢。
刚才他不谢那么一回倒也罢了,事情过去就算。
结果倒好,他这样道了谢,倒是搞得之前没反应过来的七公主已经回过神了。
五公主被妹妹这样拉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温和柔软的女声在院门处响起:“你们吵什么呢?大老远我就听到了声音,来后想看看怎么回事,结果已经错过了精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