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能是诅咒师?但是不太可能吧,诅咒师躲什么。
站到花瓶前时,嬴霜叶用刀轻轻敲击了一下瓷白的花瓶:“出来。”
花瓶后没有动静,但是踮起脚朝里看的嬴霜叶已经隐约看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发顶。
看起来不像是诅咒师啊,那这个咒力感是怎么回事,被诅咒了吗?还是本身具有咒力?
“我是来救你的,出来吧。还是说要让我来打碎花瓶吗?”
嬴霜叶说完这句后,便稍稍退开一点,给藏在花瓶背后的人一点缓冲时间。
过了一会儿,嬴霜叶听到细微的布料摩擦声,然后有半张脸从花瓶上端的凹陷处后面小心翼翼地露出来。那双泛红发肿的眼睛看到她时,陡然绽放出兴奋而喜悦的光芒,像是见到了什么期盼已久的事情一样。
嬴霜叶的眉头微拧,仔细辨别了一会儿发现躲在花瓶后的人是她之前在情报中看到过的,这家正在上国中的女儿——松田由纪。
似乎确定了是人类后,她唰地一下从花瓶后站了起来,动作大得差点将身前的花瓶碰倒。
“你——你是来救我的吗?!”
松田由纪站起来后,嬴霜叶才发现她的下半张脸和衣襟上都沾满了血迹。
看到嬴霜叶的眼神在打量自己,松田由纪似乎想到了什么,原本因为兴奋的情绪而微微鼓出的眼睛垂下,看了眼自己手掌间那些已经干涸的血迹后又不知所措地重新看向嬴霜叶,语气惊慌地解释。
“这、这是我爸爸妈妈的血…当时家里有怪物,我、我——呜呜。”
说着,松田由纪用那双沾满血迹的手捂住脸哭了起来。
“别哭了。”嬴霜叶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先跟我出去吧。”
松田由纪抽噎着放下手,原本还算白净的上半张脸也因为哭泣时捂脸的动作,沾染上一些血迹。
特别是那双还在涌出眼泪的眼睛,将掌心干渴的血迹打湿后在脸上留下了鲜明的印记,像是鬼怪胡乱的涂鸦,又像是流出的血泪。
“可是外面……”
“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或许是嬴霜叶身上一尘不染的白色制服给了松田由纪很大的安全感,又或者是她不想再一个人待着,当即就相信了嬴霜叶的话,吃力地挪开挡在面前的花瓶走出来。
松田由纪走出来时,嬴霜叶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一个杀人犯。
松田由纪身上穿着的浅黄色衬衣裙被血迹染红了大半,手臂上有抓握的血手印,沾满血迹的手掌被
有些长的袖口遮掩住,瘦弱的腿上也有蜿蜒的血痕,就像是之前曾将某个正在大出血的人抱在怀里一样。
她这个样子让嬴霜叶有些不适地抿了下唇,尽量用缓和的语气问:“事发时家中多少人?”
松田由纪似乎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给人的感官很不好,听到嬴霜叶的问话时她抓住两侧的裙摆,声音干涩又局促:“我,爸爸妈妈还有芳子阿姨和香代姐姐。”
那就是她弟弟不在家。而且听之前的话来判断,父母很可能不在了……毕竟这么多的血。
接下来就是找到另外一个女佣,然后咒灵,还有诅咒师……
想到诅咒师,嬴霜叶不禁又看了一眼面前正不安地咬着唇,时不时又悄悄看她一眼的松田由纪。
身体里有咒力,但是又不像是术师,更像是被诅咒了。
嬴霜叶皱起眉,被诅咒的人她只见过忧太一个人,而且,应该要能看得见诅咒才对啊?
因为嬴霜叶思考的行为,房间里陷入了微妙的安静。
嬴霜叶忽然发现,松田由纪抓着裙摆的手一直在摩挲着布料,上半身似乎一直紧绷着,腿也有一点微微的发抖,像是在忍耐什么。
“你哪里不舒服吗?”嬴霜叶问。
听到嬴霜叶的话,松田由纪顿了半秒,随后摇头否认。
见她不想说,嬴霜叶也没再管。现在当务之急,应该要先找到另外一个人,然后从这里出去。
“那我们先出去,不要离我太远。”
松田由纪似乎松了口气,随即小跑了两步跟上嬴霜叶。
放出去的咒灵还在别墅里游走着,却没有找到可以攻击的目标,静悄悄的别墅让嬴霜叶觉得有那里十分的不对劲。她不自觉地拧起眉,心想这里本来就是一个圈套,所以好像不对劲才是正常的?
嬴霜叶一直和松田由纪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安静的走廊里只能听到她们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和身后人的呼吸声。走了一会儿后,嬴霜叶的耳朵微动,捕捉到了一丝…蠕动的声音?
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的嬴霜叶似乎将松田由纪吓了一跳。
嬴霜叶看着松田由纪鬓边的冷汗和脸上不自然的潮红,皱起眉:“被诅咒——也就是怪物抓伤的话,是会被感染的。有哪里不舒服吗?”
听到嬴霜叶的话,松田由纪怔愣了一会儿,然后似乎有些难堪地别过脸,小声嗫嚅:“肩膀……好像、好像有东西。”
“我看看。”
嬴霜叶走近松田由纪,她侧起身子抬手解开衬衣裙上方的两颗扣子,露出大半个肩膀来。
这一看,嬴霜叶就知道她为什么会觉得松田由纪奇怪了——
诅咒长在她的血肉里。
苍白的皮肤下,似乎有两张面孔在蠕动挣扎,那一层薄薄的皮肤本该是脆弱的,但是在诅咒的挣扎中却显得十分的柔韧结实,怎么都挣不破。
嬴霜叶盯着那两张模糊的面孔,不自觉地想到了两个人,松田由纪是被自己的父母诅咒了吗?
见嬴霜叶半天没说话,松田由纪小心翼翼地开口:“是、很麻烦吗?”
何止是很麻烦,都可以写进教科书里当做新的知识点了吧?
诅咒都是可以用咒力祓除掉的,但是这个长在人身体里的诅咒,简单的祓除有用吗?还是要把这块肉挖出来?
熟读过那本从未被老师当做教案的《咒术理论》的嬴霜叶,确认自己没有在书中看到过相关事情,一时对要怎么祓除这个东西有些为难。
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松田由纪能够坚持到出去吗?
“我试一下,可能有点痛。”嬴霜叶最终还是决定先用咒力祓除看看。
“啊……好。”
嬴霜叶将手中的刀换了一只手,然后用拿着刀的那只手按住松田由纪的肩膀。
在冰凉坚硬的金属刀身压到松田由纪的肩膀上时,她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抬手抓住自己的衣袖。
嬴霜叶觉得她可能是害怕,于是找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你说之前看到了怪物,长什么样子?”
“脑袋上没有头发,挺着个大肚子,有两双腿还有——啊!”
在松田由纪回忆那只诅咒的模样时,蓝色的咒力在嬴霜叶的指尖汇聚,然后像一片刀刃一样凌厉又快速地割向了松田由纪背上的诅咒。
薄薄的皮肤被咒力划开,出了一点血。皮肤下的诅咒在锋利的咒力下消散了,但是还有一些残秽附着在上面。
可能是因为太疼了,松田由纪的身体在皮肤被划开后极度紧绷,随后又脱力般的软倒下来。
嬴霜叶下意识接住松田由纪,可马上又睁圆了眼睛跟触电似地把她推开了。
身体冒出一阵冷汗的松田由纪毫无反抗之力的撞到了走廊的墙壁上,贴着墙壁滑落了一点后,她用受伤的那边肩膀抵着冰冷的墙面挣扎着站起来,口中传出低低的笑声。
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针管穿透了高专薄薄的夏季制服,扎在嬴霜叶的腰腹间。虽然第一时间就因为针扎的触感把松田由纪推开了,但嬴霜叶还是感觉到有冰冷的药水打进了身体中。
“你——”
不知道针管里究竟是什么液体的嬴霜叶,在一瞬间就决定好了做法。
锋利的唐刀出鞘,将制服,还有那扎着针管的那一部分薄薄血肉全都削了下来。血液顿时染红了白色的制服,顺着布料滴滴答答的落下。
明明是在身上削下一块肉,但是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甚至伤口的火辣辣的痛感还在慢慢褪去。
嬴霜叶顿时想到一种十分不妙的可能,会是麻药吗?
“啊。”松田由纪汗涔涔的脸慢慢抬起,踉跄着往后倒退,脸上又露出嬴霜叶在最开始看到她时的那种兴奋又喜悦的笑容,“好狠啊,不痛吗?我被挖开肩膀的时候觉得痛死了。”
随着松田由纪的动作,她背部的伤口在墙壁上蹭出一片血迹。
挖开肩膀是什么意思?刚刚那个长在她身体里的诅咒是故意放进去的吗?那这里的悲剧到底是意外还是巧合?眼前的少女和那个放【帐】的诅咒师是一伙的吗?
嬴霜叶在一瞬间有无数的问题想问,但是她最关心的还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生气不解到了极点,嬴霜叶的语气竟然变得很平静,只是那起伏的胸口表露出她正在深深地压制住自己的怒气。
在嬴霜叶说话间,在别墅内部游走的咒灵已经被她全部收回来了。她现在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一部分身体的控制权,整个人像是掉进了棉花堆里,踩不到底,也提不起劲来。
嬴霜叶咬了下牙:必须从这里出去,这里面不会有要救的人了。
“什么为什么?”松田由纪笑起来,脏兮兮的脸上露出天真又疯狂的笑容,“哦,你说为什么要杀掉他们吗?”
听到松田由纪的话,嬴霜叶的心沉下来。
“哈哈哈哈哈——死了难道不好吗?他们只是占着我父母身体的怪物罢了!早在那个时候,我爸爸妈妈就已经死掉了,死掉了!”又笑又闹的厉声说完后,松田由纪看着似乎没有力气来抓她的嬴霜叶,脸上露出嫉妒而扭曲的神情,“白色好干净啊,我以前也很喜欢白色呢。所以,只要你死在这里,我就可以重新穿上白色吧?那些该死——咳!”
被扼住咽喉的松田由纪像是一只被抓住脖颈的鸟,鼓大眼睛扑腾地挣扎起来。
那些人不是说只要把药水打进去,她很快就会失去行动
能力吗?!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快的速度?!是在骗她,又在骗她吗?!!
“谁指使你做的?”嬴霜叶勉强打起精神问道。
松田由纪双手拼命地抠着嬴霜叶掐在她脖颈上的手,但是白发少女的手指就像钢铁一样难以撼动。不知道想起什么的松田由纪顿时松开手,改捶身后的墙壁。
思维有些迟缓的嬴霜叶正在想松田由纪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整栋建筑忽然震颤了起来,面前的墙壁和脚下的地面也蓦然变得柔软起来,就像她们正身处某种生物柔软的腹腔中一样。
原本抵着松田由纪的墙面凹陷,像是要把她吃进去的同时有触手一样的东西从变得柔软的墙面中蹿出,直击嬴霜叶的面门。
因为之前的药水而丧失了一部分力气的嬴霜叶不得不放开手中的松田由纪,确保自己能够躲开攻击。
嬴霜叶才刚刚往后跃开,松田由纪整个人便已经被墙面吞没了进去,随后,四周的空间开始朝着嬴霜叶收紧压缩。
“龙!”
金光闪闪的龙在狭窄的空间里显现,盘旋着向上仰头。浓缩咒力球在张开的龙嘴间汇聚,然后宛如一道光束打穿头顶已经变成不明物质的房顶。
“轰隆——”
金龙从大洞中冲出,悬浮于天空,它的后爪上还抓着鲜血淋漓的白发少女。
金龙从建筑里飞出来后,嬴霜叶才看到整座别墅已经拔地而起,变成了一种像是史莱姆一样的软体生物,那些缭绕的黑紫色气息随着蠕动的别墅浮动。
是诅咒师的术式吗?
“你们这些骗子!我刚刚可是差点没被她杀死啊!”从墙面里被吐出来后,松田由纪朝面前的两人大发脾气。
“我们可没骗你。”其中的短发女人嘲弄地笑了一声,“【束缚】这种东西可不是拿来跟你过家家的,小妹妹。”
松田由纪爬起来,暴躁地说,“但是她还能够动,不是说那种剂量全打进去的话都足以致死吗?!”
“咒术师的体质多少有点区别,而且,你打进去多少?”
听短发女人问起这个,松田由纪脸上的表情顿了一下,气势落回了不少:“半管?还是小半管……谁知道她会那么狠把自己的肉都剜了啊!”
闻言,那打扮斯文的男人闻言抬手整理了一下袖口:“她有这种反应不足为奇。用B计划继续。”
听到男人说起B计划,松田由纪有些犹豫起来。
见她这个模样,短发女人笑起来:“怎么?都到这一步了想后悔?”
“当然没有!”松田由纪立即反驳,“我一定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