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色危机——消失绿缇
消失绿缇  发于:2023年0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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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颂辛问她:“你弟弟喜欢乐高,给他买个乐高风格的蛋糕好不好?”
  魏惜把玩着发圈,甜丝丝地撒娇提要求:“内陷要火龙果和芋泥的,我喜欢这两个味道。”
  姜颂辛失笑,揉揉她的脑袋,拉着她的胳膊:“行,买个八寸的?”
  魏惜仰头,想了一会儿:“六寸吧,咱们又吃不了,放久了就坏了。”
  姜颂辛:“要给你爸留一块啊,怎么吃不了,你不是爱吃甜的?”

  魏惜对着一家店的玻璃照了照自己的身材,前凸后翘,双腿笔直纤细,其实是非常好看的,但她还是轻拍自己略带婴儿肥的脸,抓了抓耳鬓的头发:“我要减肥啊,小肚子都吃出来了。”
  那时候生活无忧无虑,她和所有富二代女孩子一样,爱美爱打扮,脑子里都是些琐碎却安宁的小事。
  姜颂辛拍她后背:“年纪轻轻减什么肥,好好学习。”
  魏惜噘嘴反对:“我新买那条漂亮的小裙子都有点紧了,还准备去海边玩穿呢。”
  姜颂辛无奈摇头。
  订好了蛋糕,姜颂辛带魏惜去吃下午茶,魏惜那时正在追赶短视频平台很火的,闺蜜两个人坐豪车副驾驶一点都不挤的潮流。
  她和阮禛约好一起拍,所以每天生嚼菜叶水煮鸡胸吃的起劲儿,愣是把姜颂辛拽进一家沙拉店。
  两人吃了两个沙拉bowl,魏惜说要去卫生间,姜颂辛就在座位上等她。
  魏惜经期,在卫生间呆的时间有点长,姜颂辛坐不住,就买了单出来,在门口等。
  商场中心是空的,可以从上层看到下层,沙拉店的下层对面,正好是卡地亚的门店。
  姜颂辛只随意看了一眼,就看到魏铭启带着个红棕色头发的女人,两人亲昵地挽着手,说说笑笑的进了店。
  姜颂辛可能会认错任何人,但绝不会认错魏铭启,他们结婚十多年,朝夕相处过,耳鬓厮磨过。
  那一瞬间,她脑子都蒙了,整个人踉跄两下,扶着把手才稳住。
  她觉得自己仿佛回缩到了幼年时期,看到这幅画面,恐惧和呆滞的同时,竟然生出那会不会是魏铭启的表妹或堂妹的荒唐念头。
  但紧接着,她又为自己的怯懦和退缩而耻辱。
  结婚十多年,魏铭启还有什么亲戚是她不认识的?
  眼前的画面告诉她,她完美的生活只是假象,她是假象里生活的可怜虫。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她也没什么可清高优雅的,人到了这个境地,所有本性里不堪的东西会尽数暴露在外,无比刺眼。
  本能驱使着她踉踉跄跄跑下电梯,朝魏铭启和那女人冲去。
  她不知道自己见了魏铭启要说什么,又要对那女人说什么,她更不知道现在的场合合不合适,她只想看着魏铭启的眼睛,让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是的。
  甚至这个时候,她还想要一个解释。
  她还期待,魏铭启会绞尽脑汁想什么借口来安抚她,欺骗她,敷衍她。
  魏惜从卫生间出来,直接走回沙拉店,却被告知姜颂辛已经付款走了。
  她正纳闷,却听楼下骚乱起来,很多人围着看热闹。
  于是她慢悠悠走过去,趴在刚刚姜颂辛扶过的位置,好奇地探出头,向下看去。
  她也想看看,到底有什么热闹。
  然后,她看见了她妈,她爸和一个娇气地躲在她爸怀里的女人。
  那次,是她第一次见到姜颂辛失控癫狂的一面。
  从小到大,妈妈一直是温柔的,耐心的,好脾气的。
  姜颂辛会弹钢琴,喜欢逛博物馆,热爱养花,品茶,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干净明亮。
  可现在,她仙女一样文静优雅的妈妈,满脸泪水,口齿不清,嗓子里发出含混的悲鸣,扯着她爸和那女人,声嘶力竭地让他们俩分开。
  姜颂辛的所有教养,礼仪,矜持,文明全都化为乌有,只有源自本能的发泄。
  她悲愤,她失去理智,她吼着:“你们在干什么!她是谁!魏铭启你说她是谁啊!”
  她连魏铭启的名字都叫的不清楚,肩膀气得控制不住的抖。
  她和那些电视里演的被背叛的女人没什么两样,临出门前做好的发型彻底乱了,眼线也被泪水冲晕成一片,她精心做的指甲抓劈掉,指甲缝里爬着细细密密的血丝。
  没有一点体面,没有一点尊严,在铁青着脸的魏铭启面前。
  魏铭启脸上肌肉抽动,面色沉红,克制着情绪说:“回家说行不行!”
  与姜颂辛相比,他倒仍旧人模狗样着。
  “你找了小三还怕人知道吗?”姜颂辛像是被他激怒了,用力拉扯那女人,似乎掐到了那女人手臂内侧的肉,那女人“嗷”的叫了一声,拼命甩开她,双目含水,朝魏铭启哭诉:“老公,这疯女人她掐我,好疼。”
  魏铭启赶紧将那女人护在身后,用身体挡住姜颂辛。
  他脸色又黑了几分,语气生硬,濒临发怒:“我说回家说!”
  姜颂辛哪里还能听进去他的话,她目眦尽裂,瞪着魏铭启和那女人:“贱人,你叫谁老公!”
  魏铭启在前面拦着,姜颂辛到底是女人,力气没他大,怎么也晃不动他,情急之下,她从包里掏出手机,不管不顾朝那女人砸去。
  那女人尖叫一声,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纷纷躲开。
  可惜,手机并没有砸到,反而摔在地上,滚出好远,分崩离析,就像她的爱情。
  魏铭启被彻底激怒了。
  他当老板太久了,高高在上被人恭维太久了,从来没做过众人笑柄。
  他受不了这里,受不了声嘶力竭的姜颂辛,受不了闲言碎语的围观者。
  他抬起手,猛地扇了姜颂辛一巴掌,然后指着茫然跌倒的她狠道:“你闭嘴!”
  那一刻,魏惜的人生就如被海啸吞噬的堤岸,被台风席卷的大地,烂的一片狼藉,支离破碎,捡都捡不起来。
  她安睡的温柔乡,在这一巴掌下,就此寒风呼啸,滴水成冰。
  她爸为了别的女人,打了她妈妈,她妈妈不是被选择的那个,而是被放弃的那个。
  她觉得自己的精神,大脑,心脏,在这一瞬间彻底改变了。
  以前那个阳光娇俏,爱美纯粹的小公主,被一道鸿沟天堑,彻底隔绝在了几十秒之前。
  她止不住的颤栗,却面无表情,呆滞几秒后,她突然转身冲进沙拉店,从离门最近的桌子上抄起推广饮用的青梅酒,又大跨步出了店。
  店员都在忙,没人注意到她一个小姑娘,她几乎是从扶梯上跑下去的,其他人虽然奇怪,却没人拦住她。
  她一边大跨步向前走,一边觉得自己破碎坍塌的精神正在重塑,那是一片阴沉的灰白,却无比坚硬冰冷。
  她看不见其余东西,她的视线仿佛凝固了,凝固在一点上,周遭都是深沉的黑。
  她拨开人群,挤进漩涡中央,抬手抡起青梅酒瓶,从后面,照着那女人的脑袋,猛地砸了下去。
  灵魂从她身体里抽离出来,鬼魅一般凝视她,传来蛊惑般沙哑的声音。
  你已经超过十四岁了。
  她疯狂又冷漠的回答。
  那又怎样呢,你去找别人寄生吧,我不要你了。
  ——啊啊啊啊啊!我的头!
  ——啊啊啊啊啊啊!流血了!!!
  好难听的杀猪声。
  酒瓶碎了,锋利的玻璃划伤了魏惜的手,青梅酒洒了一地,酒精灌入她的伤口,和血混着淌出来。
  但她感觉不到痛,也感觉不到血流下来的热。
  她只觉得肾上腺素在身体里狂欢,她看到那女人捂着脑袋像她妈妈一样倒在地上,从头发缝里流出血来。
  手机没砸到,但瓶子砸到了。
  魏惜脑袋垂着,眼睛却向上瞪着,精致漂亮的脸上露出得偿所愿的笑。
  她又举起剩下的半个瓶子,朝魏铭启砸。
  好可惜,魏铭启此刻已经有了准备,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掰开她的手指,将剩下的半个酒瓶夺了过来。
  魏惜手上的血也染到他手上,殷红的,滚烫的。
  他们原本血脉相连。
  魏铭启震惊,恐惧,愤怒,攥着她的手腕,终于有些失控地吼道:“你还敢砸你爹,你是不是想坐牢!”
  魏惜抬起下巴,怨愤地瞪着他,毫不退却,她等着也有一巴掌打下来。
  但是魏铭启没有。
  再愤怒也没有。
  哪怕她砸了他心爱的小三的脑袋,他也没给她一巴掌。
  男人这个东西,对老婆和女儿还是不一样的。
  他知道老婆是别人家的孩子,而女儿是自己的种。
  尤其魏惜又是那么优秀漂亮,出类拔萃,被他精心培养呵护的种。
  甚至,哪怕这不是他的女儿,魏惜也更加年轻,貌美,楚楚动人,让人不舍得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魏惜的疯狂反倒把姜颂辛从失魂落魄中拉扯出来,姜颂辛顾不得脸上的伤,踉跄着跑过来,从魏铭启手里把魏惜夺下,捧着她被划伤的手,心疼得啪嗒啪嗒掉眼泪。
  “手怎么样?傻瓜,伤到哪儿了?”
  魏惜仍旧眼睛不眨地瞪着魏铭启,仿佛要把这一幕,把他的嘴脸,永久刻在心底。
  她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轻轻按在姜颂辛后背,抚摸着,拍着妈妈清瘦的劳累的脊背。
  可惜她不是男人,好在她不是男人。
  她对姜颂辛一字一顿说:“你永远有我,我,保,护,你。”
  被砸破头的女人叫金苏瑜,那天以鲜血淋漓收场,他们各自去了医院。
  魏铭启带那女人,姜颂辛带着魏惜。
  魏惜的手被消毒,包扎一圈纱布。
  那女人要缝针。
  魏铭启给那边付了钱,没来得及安慰,赶来看了眼魏惜。
  听说没事,他沉默了一会儿,对姜颂辛说:“离婚吧。”
  姜颂辛已经哭不动了,魏惜也没哭,她跳下急诊床,站在她父母中间。
  灯光在她身上留下泾渭分明的切割线,她一半身子被帘子遮着,是暗的,一半暴露在灯光下,是亮的。
  她开口,说:“让我妈提。”
  魏铭启眼角已经有了些纹路,此刻皱纹更加明显,他松弛的眼皮跳动了一下,沉了沉气,松口:“行。”
  谁提离婚,谁还能留下最后一点尊严。
  姜颂辛是教师家庭出身,一辈子读书,耻感很重,脸皮很薄,闲言碎语和指指点点就足以压垮她。
  她需要这点体面。
  晚上,魏铭启没回家,为了安抚那女人不报警,不处理魏惜。
  姜颂辛也不回家,她不想让魏纯宇看到自己最难堪最狼狈的样子。
  于是,魏惜独自去小区门口随便一家蛋糕店,买了随便一个水果蛋糕拎回了家。
  魏纯宇已经窝在沙发里眼巴巴等了。
  他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抱怨道:“你们搞什么飞机,是不是忘了我生日啊,一个都不回来。”
  魏惜啪嗒按亮了灯,瞬间,光亮泄了满屋。
  她低声说:“爸爸妈妈临时有事,赶不回来,我陪你过生日。”
  魏纯宇眉毛一挑,几乎跳了起来:“不是吧,我生日哎!他俩什么事不能推?不行我要打电话让他俩回来!”
  他刚要摸手机,魏惜重重把蛋糕按在了餐桌上:“别打了,吃蛋糕吧。”
  魏纯宇瞥到了魏惜右手的纱布,疑惑道:“你手受伤了?”
  魏惜重复:“吃蛋糕吧。”
  魏纯宇愣了愣,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迟疑地暗灭了手机屏幕。
  蛋糕盒子打开,魏纯宇一阵失望:“这什么啊,有一百块吗?也太敷衍了吧。”
  魏惜却掏出蜡烛,给他点上,然后对他说:“许愿吹蜡烛吧。”
  魏纯宇狐疑地盯着她,总觉得刚刚抱怨那句话后,魏惜就该抄起什么垫子追着他打了。
  但魏惜没有。
  他只好试探性的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哼哼唧唧不情愿道:“希望老爸生意越来越好,老妈越来越健康,早点允许我玩摩托,新的一岁就给我买辆YAMAHA吧!噢,然后祝我老姐越来越美,喜欢的男人都喜欢她。”
  魏纯宇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魏惜将蛋糕刀插在了奶油上,对他说:“刚刚我在外面撞到爸爸和另一个女人,我用酒瓶砸了那女人的头,爸爸带她去医院了,我让他滚出咱们家。”
  魏纯宇目瞪口呆,显然还没从过山车般的剧情里缓过来。
  终于,他额头青筋跳动,猛地推开桌子站起来:“你说你看到爸爸出轨?你没看错吧?什么滚出咱们家,那是爸爸,你让他和妈妈......”
  魏惜终于控制不住,眼圈泛红,眼泪滚了出来,砸在绷紧的手背上:“他同意了,我让他带着那贱人滚,他同意了。”
  她不光对魏纯宇这么说,对推拒不掉的所有亲戚朋友都这么说。
  于是,他们都知道,魏铭启有个会撒泼又蛮横的女儿,硬是把爸爸赶出家门,没留一点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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