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薛凛看魏惜的时候,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但那是因为他不愿意让人猜透心思。
西尧对男生还是有点了解的,在看到魏惜那种美貌级别的女生,以出人意料的形式出现时,都该是宋泽臣那种反应。
兴奋,惊讶,荷尔蒙上升。
哪怕不动心,也会喜欢,纯粹对于漂亮的东西的喜欢。
西尧并不知道,水中的魏惜是看不清外面的薛凛的,眼前这一幕幕让她胸口闷痛,情绪急转直下。
她第一次那么恨自己怕水,不然她也可以去潜水,让薛凛帮忙拍照,覆盖掉魏惜留下的记忆。
西尧揉了揉眼睛,愤怒和不甘慢慢滋生。
就好像从小珍藏了好久的佳肴,自己都舍不得动一口,却被人莫名闯进来,偷吃了。
要不是生病休学了一年,没能跟薛凛在一个班级,她绝不会如此被动。
魏惜从水池浮上来,被工作人员通知给人鱼表演让地方。
她只能双手撑岸,从水里爬出来,和工作人员一起去喂鱼打发时间。
她盘腿坐在潮湿灰蓝的地砖上,旁边放着个装满鱼的水桶,她伸手从里面摸出两条,待滑溜溜的白鲸游过来,讨好地张开嘴巴,就扔进它们的嘴里。
白鲸吃鱼很快,闭上嘴,把头埋在水里,再浮出来就已经吃下去了。
魏惜喂得聚精会神,听白鲸因为吃饱一声声快乐地叫着,她的心情也不由变好。
氛围是能感染人的,她甚至能体会到这些动物的心情。
全部喂完后,她跪在地上,双手撑着池边,探头过去,白鲸跃出水面,亲了亲她的额头和鼻尖。
虽然有股鱼腥味儿,但不算难以接受。
魏惜碰了碰它们的脑袋,让它们离开。
此时人鱼表演已经结束,工作人员问她还要不要潜下去玩一会儿,魏惜身上的水都捂干了,摇摇头,决定去换衣服。
洗完澡,换好自己的衣服,有人送给她一小瓶滴眼液,说是清洁眼睛的,毕竟池里的水不算干净。
她接过来,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打算去水族馆的餐厅吃饭。
走到光线很好的二层扶梯位置,魏惜停下来,拧开滴眼液,仰头给自己清洗眼睛。
她头发半干未干,将外衣晕湿一小片,眼角被池水刺激得微微有些泛红,挤上滴眼液,像噙着泪一样。
薛凛宋泽臣和西尧也正巧走到这里,撞了个正着。
魏惜全然没注意,她眨了眨眼睛,吸溜一下鼻子,口中尝到一股淡淡的苦味。
就是这种情态,一度让薛凛心软愧疚。
宋泽臣快走几步,语气欢快:“魏惜,刚刚你......”
“咳。”薛凛低咳了一声。
宋泽臣止住话茬,疑惑地看了薛凛一眼。
他觉得,薛凛不想让魏惜知道当时玻璃外的是他们。
魏惜听到声音,也放下滴眼液,朝宋泽臣的方向看过来。
看到薛凛,她捏着滴眼液的手指一紧,揉捏两下,将小软瓶捏进了掌心:“嗨。”
这是整个实践期间,她为数不多跟薛凛面对面的机会。
或许她可以提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让薛凛也对她说句心态平和的话。
她就可以记很久,回味很久。
但看到西尧的瞬间,她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身边有女生,她的任何主动都是自取其辱,更何况那女生还是西尧,他们仨之间还有难以启齿的前情。
西尧扯扯薛凛的袖子:“阿凛,吃饭去吧,我饿了。”
薛凛轻应了一声,目光在魏惜身上停留片刻,不动声色地移走,迈步走向餐厅。
宋泽臣跟魏惜挥了挥手。
他以前对魏惜没这么热情,大概是被刚刚的场面刺激的,他很难不对水中那么美的姑娘客气一点。
魏惜就也跟他点头示意,笑了笑。
笑容未达眼底,还是很客气,但看起来也比和其他人熟络多了。
下午两点解散之前,薛凛轻拍宋泽臣的肩膀:“我有点事儿,你跟西尧先走吧。”
西尧心慌,一伸手,没抓住他大衣袖子,只好提高些音量:“你干嘛去?”
宋泽臣掐着腰,打着哈欠:“用不用等你啊?”
薛凛背对着他们,抬起手摆了摆:“不用。”
他只回答了宋泽臣那句,没回答西尧的。
西尧抿唇,面露忧色:“神神秘秘的,有什么非要瞒着我们?”
宋泽臣偷瞥西尧一眼,其实经过蒋可酩的一系列骚操作,他和薛凛都隐隐猜到西尧对薛凛的感情变了质,只是不想伤了多年的情谊,才没有挑明。
宋泽臣高中才认识薛凛,薛凛不挑明,他更没立场说什么。
“对了西尧妹妹,你班是不是有个大个子正追你啊?”
西尧听闻,耳根有些红:“什么啊,我不知道。”
宋泽臣揶揄:“哈哈哈你可别学薛凛啊,一点不给人面子,拒绝得可生硬了,多伤人。”
西尧脸色微变:“是吗?”
宋泽臣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是啊,魏惜就是前车之鉴啊,我觉得吧,他对朋友比对女人好多了。”
西尧望着薛凛远去的背影,喃喃道:“不一定吧。”
薛凛一个短信,把林佳祎约到了水族馆后方的小公园。
林佳祎听到这个地点,激动地差点把手机甩进企鹅堆里。
只一条短信,就足够她脑补一场轰轰烈烈的青涩校园爱了。
当然,她脑子还没坏,知道薛凛大概率不是跟她谈情说爱。
林佳祎其实能感觉到,薛凛现在对她没感觉,但现在没感觉不代表以后没感觉。
她从小家境优越,父母娇生惯养,习惯了向上索取,不懂向下兼容。
她什么都要最好的,薛凛在她的交际圈就是最好的异性,家境比她家好,而且还长得好看,智商够高。
最重要的,薛凛不是玩咖,不像其他二代那么玩弄女生感情。
这就有点矛盾。
因为不滥情,所以不会轻易接受她,但她又喜欢他的不滥情,幻想着得到后独一无二的对待。
林佳祎赶到小公园,薛凛正坐在离马路最近的石凳上,手腕搭在桌沿,漫无目的地翻手机。
浓郁的日光落在他发梢肩头,给他冷淡的表情也镀上一层暖色。
石桌上有些许积水,还有不知哪里吹来的,上个冬季遗留下的枯叶。
林佳祎将头发抓的更蓬松一点,衬托自己脸小,然后才背手走到薛凛面前:“会长,你找我?”
薛凛根本没抬头看她,手指动了动,示意对面的石凳:“嗯,坐。”
林佳祎腰背挺直,擦着石凳的边,小腿稍偏,矜持地坐了下去。
薛凛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更是云淡风轻:“你应该没选水族馆的课吧,知道替课换课是明令禁止的吗?”
林佳祎愕然,舌头开始打结:“我......我没有......”
薛凛不等她辩解,手机放下,看向她:“我不想追究这个,我知道这种课对你来说没什么必要。”
林佳祎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薛凛一点也不死板,换课这种小事在他眼里不算什么。
薛凛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节奏缓慢,不急不忙:“我只想知道,是谁告诉你我选了水族馆的?”
林佳祎被他一句话噎住,抿唇睁大眼。
薛凛能这么问,说明心知肚明她来水族馆是为了他。
她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薛凛,只是薛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林佳祎心虚道:“会长,就不能是我自己想来水族馆吗?”
薛凛盯着她,眼神凉了下来,仿佛连温热的阳光都冻住:“我劝你最好跟我说实话。”
林佳祎根本顶不住他的眼神,片刻败下阵来,抵着桌沿捏手指,含含糊糊道:“蒋可酩告诉我的,我一开始也没信,就......抱着试试的态度来的。”
薛凛听到蒋可酩的名字,稍微蹙了下眉。
但这微妙的表情变化,并没被林佳祎看到。
所以,果然不是魏惜。
上次林佳祎问,她没有说。
为什么又不说了?
因为他抱她去医务室,所以心里有愧吗?
薛凛问到了答案,站起身,将手机捞起,留下一句:“林佳祎,别这样了,我高中不打算谈恋爱。”
说罢,他转身就走。
路边的桃树冒了骨朵,薛凛走路没注意,一根树枝在他颈侧擦过,粉白的花苞颤了颤,飘出一股青涩的香气。
挥发的潮气混合着桃花涩香,真切的让人感受到春天到了。
薛凛抬眼,看了看悬在高空的亮色光团,再一闭眼,眼前出现斑斓滚动的色块,半晌才恢复。
他也说不清自己出于什么心态,在这样无风的午后,他在一棵桃树边停下脚步,重新注册了个微信号。
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不那么光明磊落的,潮湿泥泞的陷阱。
他添加了魏惜的好友,备注——
可爱公主团。
魏惜骑到小区门口,才看到添加好友的通知。
看到可爱公主团五个字,她皱了下眉,差点直接拒绝。
最初那个群只加盛华高二这届家境比较好的女生,后来群里因为乱七八糟的小事总吵架,大家都往里面摇人,逐渐加了很多别校的女生。
魏惜赚外快的事在群里不是秘密,可跟她交易的人越多,她暴露的风险也就越大。
她不喜欢太多不确定因素。
但一想到关闭的早餐铺,没有着落的恶意举报,她又犹豫了。
正当她凝眉思索时,风吹树梢,杨树叶上盛放的水滴砸下来,正落在同意键上。
瞬间,您已经添加对方为好友。
魏惜惊得一抽气,仰头去看高耸挺直的杨树,又被阳光晃得睁不开眼。
她低下头,认了,觉得大概是天意。
这人昵称叫辞一,魏惜一点也不熟悉,大概是外校的。
‘她’的头像是只幼年小柴,黑溜溜的圆眼镜懵懂地望着你,毛色是嫩黄色,两只耳朵直愣愣地挺着。
魏惜想,或许是个毛绒控小公主。
作者有话说:
◉ 第21章
薛凛这个网名不是胡乱起的, 他四岁半以前不叫薛凛,叫作薛辞一。
听孟棠之说,他爷爷比较传统, 个性执拗, 在孟棠之和薛盛卫绞尽脑汁连翻书带算命,好不容易选了个合适的名字后,一定要薛凛遵从族谱,叫薛辞一。
辞是他这辈犯得字, 一代表第一个孙子。
本来这名字听起来倒也不错,但孟棠之作为接受现代教育的高知女性, 又刚考进省教育厅, 从事教育相关工作,满脑子积极思想, 一听到这个说法, 火一下就上来了。
薛盛卫其实也不乐意,他认为这是他的孩子,不该长辈插手。
但当时薛爷爷患了帕金森, 每天都很痛苦,也正因为痛苦,性格才变得越来越偏执。
所以夫妻俩暂时妥协, 认可了薛辞一这个名字。
薛凛四岁的时候,薛爷爷去世,过了半年,薛盛卫把他的名字改为薛凛, 辞一就当作小名。
毕竟家里很多亲戚也喊惯了, 一时之间改不过来。
他这大名刚改, 就轮到幼儿园学前班分班, 所以自那以后,没人知道他以前的名字。
他自己一时之间也不适应,隐约记得,当时孟棠之送他去幼儿园,正撞上了西尧和她妈妈。
西尧性格很好很阳光,眼睛明亮澄澈,圆润漂亮,主动递给他一颗棒棒糖,露出稚嫩的小白牙,一点也不护食。
他当时注意力都在西尧手里的棒棒糖上,孟棠之说“薛凛跟阿姨说谢谢”,他没意识到是叫自己,也没回答。
后来有人叫了声“阿西”之类的,他看到面前的女孩听话地伸出胳膊去牵手。
结果不小心牵到了孟棠之。
孟棠之当时很喜欢西尧,打趣说要领回家给薛凛当妹妹。
可西尧不愿意,立刻跑回自己妈妈那里了。
似乎就是在那时结下的缘分,他隐约记得自己第一反应不是吃醋妈妈喜欢其他小孩儿,而是觉得那女孩儿真给他当妹妹也不错。
后来,他真就把西尧当作妹妹看待。
初中再遇到后,他还跟西尧提过这件事,但西尧说小时候的事都想不起来了。
不过辞一这个名字,除了西尧就没同龄人知道了。
他也是一时没想好,要给自己取个什么网名,就直接用了自己的小名。
但加上之后,又觉得荒唐,所以一直没有说话。
魏惜这段时间骑自行车已经很习惯了,突然觉得家里没有豪车也无所谓,在阑市生活,出行也不必用车。
都说由奢入俭难,但她好像适应的很快,也不觉得现在的生活有多苦,可能因为她没那么高的欲望。
她不像魏纯宇喜欢玩赛级摩托,喜欢穿着打扮一身名牌,喜欢招摇过市成为众人焦点。
她更喜欢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