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他是把百姓社稷放在心上的,现在是个优秀的太子,将来也会是个贤明的帝王。
可是什么时候他也开始把自己私欲混入权力之中?
是他变了?还是之前自己太过天真而看错了这个人?
看着苏仪清终于失去了之前的平和,宋枫城感到些许满足,她还是会为自己心生波澜,而不是如陌生人一般不在意。
宋枫城不露声色,盯着苏仪清,等着她的回应。
苏仪清垂下眼帘,掩住眸中情绪,片刻后突然轻轻笑了一下,说道:“之前有一次蒙恩和我争执,他说他总能找到应对之法,让我不要瞎操心、瞎折腾。我不想再跟他吵架,所以这件事我不能应承你。”
苏仪清嘴角的笑意刺痛了宋枫城的双眼,如今她的笑容只为别的男人而绽放,明明那是曾经属于自己的。
宋枫城眯起眼睛,心中涌起对蒙恩恶毒的恨意。
甚至起了念头,想就这样掠走苏仪清,将她绑回盛阳。
可是多年在朝堂之中勾心斗角的经历,却让宋枫城心神迅速冷静下来。
宋枫城垂眸想着,他和蒙恩之间的对抗,更是大宋和北夷的对抗,而此刻大宋兵力无法与北夷抗衡,他有什么底气去和蒙恩对峙?
尤其此刻他只是储君,而朝中情势复杂,如果因仪清和蒙恩闹翻,引得蒙恩带兵反攻大宋,他将如何向父王交待?
尤其睿王还在虎视眈眈,此时能否处理好北夷邦交,会影响到他能否顺利继位。
这件事只能缓缓图之。
宋枫城一向思虑深远,筹谋长久,待他继位,大宋国力兵力强盛,到时他必亲率大军,碾平北夷,届时仪清只能归顺于他。
而对仪清,他示弱,哀求,甚至威胁,已经做尽所有,她都不为所动。
既然此刻无法得到她,今日不如顺水推舟,给她留个好的念想,来日方长。
思量方定,宋枫城放松语气,甚至带上笑意,缓声说道:“仪清还是像小时侯那么倔强啊,一点儿都没变。”
宋枫城抬眸深情注视着苏仪清,继续说道:“仪清,你走了之后,孤悔不当初。孤是真的身不由己,也未料到竟会真的失去你。虽然你说你已不再心悦我,可是孤会一直想着你。刚才孤说的话是冲动了,孤知道你心中所想所愿,所以今日受伤,孤不会再计较,至于北夷独立之事,孤无法做主,必须要请示父王旨意才行。”
宋枫城答应得太突然,苏仪清反而有些许狐疑,试探着问:“殿下说不会再计较,也会和皇上商议北夷独立之事,这是真的吗?”
宋枫城皱眉按了按肩头,似是在忍耐疼痛,缓了缓才开口说:“仪清,孤会为你做任何事。再不会骗你。”
许是宋枫城此刻柔情太真诚,配上他虚弱受伤模样,苏仪清虽然对他已经无情,却也很是感动,她眼眶微微泛红,亦放轻声音,柔声说道:“昌仪多谢殿下。”
正这时,帐外传来侍从匆忙通报声音:“殿下,北夷王硬闯进营地,正朝着这边过来。”
作者有话说:
蒙小恩:媳妇儿,等我,我来了~
第62章
闻言, 苏仪清只觉得心中一松,他平安无事,而且他终于来了。
宋枫城亦收敛起情绪, 吩咐侍卫:“请北夷王进来。”
话音未落,蒙恩已经自己掀开帐帘, 大步跨了进来。
其实宋枫城这句话无非是做个场面,因为蒙恩骑马直接闯进了大营,直奔宋枫城大帐,任何上前阻拦的人都被他的大黑马直接踢飞。
蒙恩来势汹汹的气势,并没有掩盖住他神色的慌张, 在帐门口下马没站稳差点摔了一跤。
跌跌撞撞进帐后, 蒙恩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屏风旁边,看到苏仪清那熟悉苗条身影之后,一颗心才归了位。
蒙恩几步走到苏仪清身边,上下打量着她,注意到她眼眶发红,他脸色一下阴沉下去, 也不待苏仪清说话, 直接转身来到榻前,猛地拎起宋枫城衣领, 大吼:“你对她做了什么?”
宋枫城牵动伤口, 闷哼一声,脸色煞白。
门口侍卫闻声,立刻冲进来,见状大惊, 纷纷拔刀对着蒙恩。
气氛顿时紧张得一燃即爆。
苏仪清连忙上前死命拉着蒙恩, 急急说道:“我没事, 不过是和太子殿下说了一会儿话。”
蒙恩一双眼睛喷着怒火,只是紧紧盯着宋枫城。而宋枫城亦掀起眼皮,眼神阴冷着面无表情地看着蒙恩。
苏仪清见这两个人之间气氛紧绷,愈发用力拉着蒙恩衣袖,尽量平缓语气哄慰着说:“蒙恩,你看看我,我真的没事。”
蒙恩又转头看了眼苏仪清,见她衣衫完整,情绪也算稳定,他闭了闭眼睛,一颗狂跳的心平复一些,这才略略放松了手上的力气。
苏仪清连忙扯开他,怕他再冲动,还是紧紧抱着他的手臂,
蒙恩转身看向宋枫城,就势把苏仪清挡在身后,声线不虞,问道:“不知太子殿下传我的王妃来做什么?”
宋枫城已经恢复成平日清冷太子模样,不动声色地说:“孤和仪清一同长大,有十年情谊,今次孤来北夷,想找仪清叙叙旧,不知北夷王在紧张什么。”
原来蒙恩今日上午在马场,随意上了一匹马,匆匆追着那个形迹可疑的人而去,一直追了十几里路,追到一处平地,却没想那里埋伏了另外两人。
三个人合力攻向蒙恩,出的皆是杀招,而蒙恩想留活口问出幕后指使,所以饶是蒙恩功夫了得,也应付得有些吃力。
那三个人缠斗了许久,幸好还是逐渐被蒙恩占了上风。
蒙恩盯住其中在马场射箭那人,一刀刺中那人右腿,那人负伤跪地,知道今日必输给蒙恩无疑,竟咬破之前藏在口腔中的毒药,片刻就毒发身亡。
蒙恩在那人动作时,本欲上前掐住他喉咙,那一霎那不慎露出破绽,被人在背上划了一刀,好在不深,蒙恩也未作理会。
另外两人见那人吞毒身亡,随即抢了蒙恩和那人骑来的两匹马,策马逃走。
蒙恩追了几步,无奈他双腿确实比不过策马狂奔的那两个人,只好作罢。
因为马被人骑走,蒙恩只能走回鹿寨,直到途中遇见一名外出放牧的人,跟他借了一匹马,才策马回去,不过还是耽误了很多时间。
而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思索着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有什么人即要刺杀太子,又要引来自己下杀手呢?
接着他又想到宋枫城在鹿寨受伤,会将本就艰难的谈判拖向更加不利于北夷的方向,甚至可以栽赃于北夷,他突然心生一个念头,倘若此人是太子安排的呢?
可这人明显是北夷本地人,对这里地形十分熟悉,所以才能提前安排好埋伏。
宋枫城第一次来鹿寨,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能对他如此忠心的死侍?
又想到前些时间,军营粮仓失火,而宋枫城却好像事先就有准备一般,自己前脚刚离开王府,他后脚就去见了仪清,未免太过巧合。
难道……在北夷有太子的内应?
想到这里,蒙恩心中一沉。
他一路心绪烦杂,走了一个半时辰才回到王府。
却没想到,刚回去就听说苏仪清被太子接走,蒙恩一股火立刻蹿了上来,放下心中所有念头,也顾不上背上的伤,双目赤红着去牵了大黑马出来,直奔宋军驻扎大营。
如今蒙恩见到苏仪清安好无恙,心里稍微放松,他不欲和太子在这里虚与委蛇,于是抱了抱拳,说道:“今日太子受了惊,我会查明真相,给太子一个交待。”
没想到宋枫城倒不在意地摆摆手,说道:“此事孤和仪清刚才已经谈好,不欲再追究了,北夷王无需担心。”
听到这话,蒙恩心中顿生狐疑,宋枫城不计较,是因为他真的宽宏大量?还是因为此事压根就是太子故意安排的?
而让他更不爽利的,是宋枫城说和仪清商谈好,仿佛他们背着他商量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接着,宋枫城又说道:“还有,关于这几日我们所谈北夷独立之事,孤回去会向父王请示,虽不敢保证结果,不过会尽力陈述。”
蒙恩浑身紧绷,抬眸看向宋枫城,问道:“为何?”
宋枫城亦盯着蒙恩,双眸露出一丝嘲讽笑意:“没什么原因,无非是表示大宋愿意和谈的诚意。”
宋枫城越是不说,蒙恩心中的不安越大,宋枫城和仪清到底谈了什么?他们达成了什么共识?
可偏偏此时当着宋枫城的面,蒙恩什么都不能问,只能答话:“那就多谢殿下代为转达。殿下身上还有伤,要多休息,我带着仪清先回去了。”
说完,他握住苏仪清手腕,向外大步走去。
大黑马就停在帐外,他轻车熟路地将苏仪清抱上马背,策马向王府疾驰。
此时天色愈发阴沉,黑云就压在头顶,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驾马离开大营,苏仪清靠在蒙恩胸前,回头问道:“你上午追出去,抓住那个人了吗?你受伤了吗?”
蒙恩此时并不想说这个,他满脑子都是宋枫城最后那个嘲讽的眼神。
所以他只是敷衍答了句:“没有。”紧接着问道:“下午你跟他谈了什么?”
耳边有呼啸风声刮过,苏仪清听不出蒙恩语气中所带情绪,她想了想,觉得不想刺激这个醋精,于是只轻描淡写回答:“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谈了谈旧事。”
蒙恩果然酸溜溜地说:“旧事?看来是谈得很愉悦,否则宋枫城怎么会这么痛快答应和谈之事?”
这下,就算风声再大,苏仪清也听出蒙恩语气中的不虞。
她回头看着蒙恩线条凌厉的面容,问:“你不高兴了?”
蒙恩垂眸乜了她一眼,哼笑一声,拉长语调说:“高兴,当然高兴,北夷独立这件事,我跟他谈了那么久,他一直都不松口,结果你来见他,他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了。”
蒙恩顿了顿,到底还是咬牙问出他心中最在意的事:“所以你们到底谈了什么?他是不是让你跟他回去大宋?”
其实,这次宋枫城来和谈,蒙恩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意图?
他一直刻意地不想让仪清和宋枫城直接碰面,也不让仪清参与到和谈中,就是担心宋枫城会用和谈条件交换,让仪清跟他回去大宋。
而蒙恩扪心自问,他真的没有信心,仪清会愿意留在北夷。
思及他刚到的时候,苏仪清有动容之色,眼眶都是红的,宋枫城也似乎有动情迹象,蒙恩不可抑制地想,仪清会不会已经答应跟宋枫城回去了?
蒙恩慌了。
此时风越来越大,苏仪清又背对着蒙恩,声音被风撕扯得不成句子,苏仪清无奈回身对蒙恩大声说:“蒙恩,我们先回王府,到了以后,我们再谈。”
她的反应让蒙恩心中越发不安,他手臂将苏仪清箍得愈发紧。
可此刻环境的确不宜谈话,自己再纠缠下去,就显得无理取闹了,蒙恩只能心中默默煎熬。
二人一路无言。
王府离大营并不远,很快就到了王府门口。
而离王府越近,蒙恩心中竟越是惶恐。
他拥着苏仪清在怀中,感受着她温软身体和馨香味道,他越来越害怕她会离开。
他想着只要她还留在这里,留在自己身边,其他什么他都可以不在意。
二人下了马,苏仪清见蒙恩牵着大黑马,低着头闷闷的,不由叹了口气,说道:“蒙恩,等会儿你去把大黑马拴好,我们谈谈吧。”
却见蒙恩一副惊慌样子抬起头,说道:“你想要谈什么?”
苏仪清安抚着握着蒙恩手臂,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和宋枫城谈了什么吗?下午他确实是想让我跟他回去大宋盛阳……”
蒙恩一下子猛地挣开苏仪清的手,翻身上马,匆匆说了句:“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先回去吧。”
说完,竟重新上马一溜烟地跑了。
倒是苏仪清看着他的背影,发现他背上衣服裂了一条长口,若隐若现地露出里面带着血痕的脊背,她心中一惊,他受伤了,竟然一直不说!
她喊着蒙恩的名字跑了几步,可又怎么能追得上。
苏仪清真是又气又无奈,到底是惦记着他身上的伤,进去牵了自己的腾霜出来,朝着蒙恩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此时天色已晚,加上空中黑云翻滚,已经没什么光亮,片刻之后,沉重雨点就劈里啪啦地砸下来。
过了一个时辰,蒙恩一身透湿着骑着马回来。
出去兜了一圈,他还是没有想明白,如果苏仪清对自己说出那句“让我回去吧”,他该怎么应对,他想留下她,可又不舍得她难过。
所以当下午苏仪清说要跟他谈谈时,他才慌不择路地骑马跑了。
蒙恩垂头丧气地来到东前院,连湿透了衣服都没换,只是坐在屋中发着呆,犹豫着要不要去东后院找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