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仙表情一僵,被他的态度所震慑,不由收回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不敢再随意挑逗。
霍钰端起酒杯,闷饮起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牧云音,但经过宴会上的事,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忘记牧云音,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在他心中的存在感更加强烈。他想见她,想要知道她究竟为何要背叛他?
宴会一直到太阳偏西才散,霍钰与莲花翁告辞。听闻霍钰没有车马,莲花翁便要送他一匹马,霍钰推辞不得,最后只能收下。
暮色笼罩在大地之上时,霍钰骑着马回到牛头村,他并没有从村口进入,而是沿着一条偏僻无人的小路走,最后从兰姑家的后屋绕回来。
厨房炊烟袅袅,是兰姑在做饭了。霍钰站在院门前,心中踌躇着并没有推门而入。他想起白日那一吻,突然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兰姑。霍钰并不打算越雷池,可如今已经跨出去的一步要如何收回?他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她?
兰姑从厨房出来,看到霍钰站在院门口也不进来,不禁有些奇怪,走过去打开门,先看了他一眼,然后是他旁边的马,脸上闪过惊讶之色,“这马谁的啊?”
霍钰收敛神思,目光掠向那匹马,眸中情绪不明,淡淡地说道:“雇主送的。”
兰姑从来没有如今近距离的看过马,不禁走过去想要伸手摸一摸,可又有些害怕它发怒。
霍钰看着她犹豫呆愣的样子,不禁微笑了下,视线转向马身上,道:“摸吧,有我在,它不会踢你。”言罢神色滞了下,觉得自己这话颇有些暧.昧,往兰姑那看了眼,好在兰姑所有注意力都在马上,似乎并没有注意他的话有什么不妥。
兰姑伸手摸了摸马,那马十分温顺,兰姑不由笑了笑,又抚了几下它的毛发,它的毛很顺滑,叫人有些爱不释手,“你那雇主还真是大方。”兰姑不禁感慨道,“把马牵进院子吧,放在外头可能会有人偷。”
霍钰微颔首,牵着马进了院子,兰姑跟在他身上,忽然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以及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她愣了下,突然转头定定地看了眼霍钰的面庞,忍不住问了句:“你去哪里了?”兰姑不禁怀疑他去了不正经的地方,否则怎么会有酒味,还有女人身上的脂粉味,思及此,兰姑心口沉了沉。
霍钰侧目看她,对上她异样的目光,略一思索,从马上的鞍袋上拿出一包蜜饯递给她,“回来时看到有人在卖,顺便买了一包,给你和崽崽当零嘴吃。”霍钰见她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脸上没由来地一热,他收回目光,一手抵唇轻咳一声。
兰姑接过蜜饯,内心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他从来没有给她和崽崽买过零嘴,偏偏今日却买了,这让兰姑更加觉得他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理亏才想要买东西讨好她。
“我是问你今日除了在雇主那里,还去了哪里?”兰姑皱着眉头说道。
察觉到兰姑的话中带着些许不悦,霍钰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我没有去哪里。”
兰姑闻言忍不住板起脸,反驳道:“你不是去教人武功么?为什么身上会有酒味和脂粉味?”
霍钰见她脸上有着不悦之色,稍一思考,便明白了她为何生气,他心情变得有些复杂,却还是耐心向她解释了一番。
听了霍钰的解释后,兰姑还是相信了他的话,却忍不住抱怨了句:“你们雇主还真是随性。”兰姑想了想,又问:“那宴会上是不是有很多姑娘?她们还会唱娇滴滴的曲儿,还会跳妖媚媚的舞?还会给你倒酒,劝你喝酒?”兰姑没见过富人家的宴会,但听倒是听过一些,听说那些富人办宴会时会请一些歌女舞女助兴,还有美人儿在身旁陪酒。
霍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无奈道:“你没必要如此,我什么也没有做。”霍钰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好像在安抚她的情绪,他们的关系也没到捻酸吃醋那一步吧?
“谁知道你做没做?”兰姑小声嘀咕了句,心里却因他的解释而有些高兴。
霍钰剑眉不觉皱了下,自己的解释却换来她的不信任,这让他有些不高兴,又不愿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加暧.昧,于是眉一扬,不以为意地睨了她一眼,说道:“就算我做了又如何?”
他此话一出,不知触动了兰姑的哪层心思,兰姑脸色蓦然一变,直接把手上的蜜饯直接甩他身上:“你自己吃个够吧。”言罢怒冲冲地转身进了厨房。
留下一脸错愕的霍钰仍定定地站在原处。
第33章
兰姑回到厨房, 闷闷地坐在火灶旁,满脑子都是霍钰方才说那句‘就算我做了又如何’时的轻狂姿态,明明白日两人才亲吻过, 他如今却说这种撇清关系的话,态度还如此恶劣,分明是一点都没将她放在眼里。看来他是有了别的出路, 不稀罕她这里了。
亏她今夜还特地买了好几样菜, 准备做给他吃, 兰姑心里十分憋屈,捡起一根柴火塞进灶中, 却因为动作过猛, 激起一片火星, 烫到她手背上的肌肤,兰姑疼得眼泪啪嗒啪嗒地流下来。兰姑平时也不是如此脆弱,动不动就哭的人, 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
霍钰一进到厨房, 便看到兰姑坐在灶旁的小杌子上, 正低低抽泣着。
霍钰脚步一滞,俊脸闪过抹错愕, 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就把她弄哭了, 她未免也太脆弱了。霍钰皱了皱眉头, 好一会儿才克制住转身离去的冲动。沉默片刻后, 霍钰走到她身旁,却不知如何安慰她, 于是询问道:“你……你怎么了?”
霍钰本就不怎么懂女人的心思,而唯一与他好过的牧云音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掉过眼泪,也不会在她露出柔弱需要保护的模样, 所以面对这样的兰姑,他有些束手无策。
兰姑没想到霍钰会突然出现在厨房,还被他看到自己偷偷掉眼泪,不禁觉得有些丢脸,她伸手一抹眼泪,刚好蹭到手背上烫伤的地方,不由委屈地皱了皱眉。
兰姑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心里有些不高兴。兰姑不想抬头仰望着他,便站起身,“我哭和你没关系,你别自作多情。”兰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声音带着点鼻音,愈发显得委屈。
霍钰表情僵了下,突然觉得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动不动就爱发脾气好。看着她通红的眼睛,霍钰并不相信她的话,“那你哭什么?”霍钰心里有些烦躁,觉得女人有时候很麻烦。
兰姑正准备拿漏勺捞饭出来,听了他的追问,瞬间有些恼怒起来,不由转头朝着他吼道:“我手被火烫伤了不行么?疼得哭不行么?”就知道问问问,一句实在的话都没有。
霍钰被兰姑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吼,不禁愣住,随后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兰姑见他僵着脸,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不禁想着他是不是被自己泼悍的样子吓到了,这么一想,心中更加生气,冷着脸道:“知道了就快点出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我还要做饭的。”
霍钰得知她不是因为他而哭后,内心着实松了口气,稳了稳噗通乱跳的心脏,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关切道:“我看一下烫的严不严重?”
兰姑心咯噔一下,躲开他伸开的手,一吸鼻子,淡淡说道:“不用你看,这不关你事。”
“我看一下。”霍钰沉声道,神色透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言罢不容反抗地拉起她的手查看起来。
兰姑愣了下,这次没有拒绝,面对这样强势又充满着威严的他,兰姑是无法拒绝的,心在他露出关切的神色已经渐渐变得柔软,兰姑不禁恼自己没用,他不过关心一下自己,自己便忍不住想要原谅他。不过这也因为他其实也没有多大的过错,他就是那张嘴说起话来气人了一些。
“都起泡了,有药么?”霍钰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正痴痴地看着他,心口猛狂跳了几下,就在他被她盯得有些脸热时,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十分无语。
“我的手是不是很难看?”兰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的手虽然白,但因为常年干活,有些粗糙,指腹上还有薄茧,是比不上那些歌姬舞姬的,兰姑突然有些自卑起来,于是不自在地抽回了手。
霍钰正不知如何回答这她这问话,她的下一个问题又接踵而至:
“给你倒酒的美人儿的手是不是很好看?”兰姑语气很平淡,像是随口一问,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霍钰头却有些大,他并没有留意银仙的手好不好看,被兰姑这么一问,不由去回想了下银仙弹琵琶时的画面,那双手的确是好看,不过他不傻,要是说了真话兰姑铁定要生气,但他也说不出违心的话来,沉吟片刻,他平淡地说道:“我没有留意那女子的手,如何得知它好不好看?”
霍钰垂眸看她的手,如实回答:“至于你的,不丑。”
霍钰的话虽然没有让兰姑满意,但也没有惹她生气,兰姑内心禁不住还想试探点什么,便故意问道:“男人都喜欢手好看的女人吧?”
霍钰不明白她为何要纠结手好不好看,对他而言,手不是用来看的,是用来吃饭握刀的,手好用就行。要说男人喜欢的……霍钰目光不自觉地扫了眼她鼓胀丰满的胸口,等察觉自己的目光落点后,他心中有些尴尬,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霍钰收敛心神,回了句:“无所谓。”随后目光偏移到灶上那一口大锅上,转移话题道:“饭是不是该捞出来了?”
兰姑闻言“哎呀”一声,顾不得再纠结手好看不好看的手,连忙去拿漏勺把米饭捞出来。
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霍钰不禁笑了下,随后帮她拿来盛饭的盆,才问:“有没有涂手的药?我去帮你拿。”
兰姑一边捞饭一边说道:“浴房旁边有一盆油葱,你帮我掐一点过来。”一转头看到霍钰有些疑惑的目光,想他大概不知道什么是油葱,便补充道:“绿色的,边缘有刺。”
霍钰颔首,走了出去,没多久拿着兰姑要的油葱归来,“这东西在我们那边叫象胆。这东西涂手上管用么?”霍钰看了眼自己手上的东西,询问。
油葱外头的皮是绿色的,里面裹着晶莹剔透的肉,还有粘液,把粘液涂抹在烫伤的肌肤上,很有效果。兰姑看他一脸的不相信,不禁说道:“村里的人一旦烫伤都是拿这个涂的。我每次烫伤也是用这个来涂,很好。”
霍钰扬了下眉,他之前从未听过象胆可以治烫伤,这回他倒是长见识了,“要我帮你涂么?”霍钰举起手,只等兰姑一同意,就帮她涂抹上去。
兰姑瞥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只有一只手,谁要你帮涂?”兰姑言罢抢过他手中的油葱,自己涂抹起来。
霍钰手上落了空,突然感到一阵失落,又见她对自己爱答不理,便忘了之前的事,莫名地想惹她生气,于是故意笑话道:“都当娘的人了,你怎么还跟小姑娘似的,烫个手还能哭?”他发现,让她发脾气还挺有意思。
兰姑唇角微抽了下,暗忖这男人怎么越来越讨厌了,兰姑抬眸瞪了他一眼,不高兴地说道:“谁说当娘就不能哭?”虽是如此说,兰姑脸却臊得慌。
霍钰压抑着想要上扬的嘴角,他没有真想要把她惹急眼,于是温声说道:“行,你哭。你爱哭就哭。”
他无奈的态度衬得她好像无理取闹似的,兰姑气得不想再理会他,“你出去吧,我要炒菜了。”言罢转过身背对了他。
霍钰笑了笑,转身刚要走出厨房,忽然又被她叫住,霍钰站住脚步,回头看她,“怎的?”
兰姑内心其实不想一直和他置气,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闹来闹去有什么意思,于是抱着缓解气氛的心态,开口说道:“你没事的话就去帮我把崽崽叫醒吧,他睡好久了。”
霍钰嗯了声,“我这就去。”言罢便大步走了出去。
兰姑等人吃完晚饭后,狂风忽然大作,方才还是暮色的天转眼便全黑了,屋内点亮了灯,却显得阴惨惨的。
外头飞沙走石,震木扬叶,电光在天边划过,紧接着雷声轰隆,震天动地。崽崽胆子有点小,吓得躲进兰姑的怀里,兰姑抽不开手,只能叮嘱霍钰把门窗关紧实,还让他把马牵到廊下。没办法,霍钰今日才把牵回来,马棚也没有搭起来。
等忙完这些事,瓢泼大雨倾盆而来,兰姑和霍钰各回了自己的房间,崽崽怕打雷,躲在被窝里不出来。兰姑坐在床边做绣活。狂风吹来,那破旧的木窗上籁籁作响,兰姑有些担心这木窗支撑不住这大风大雨。她突然有些后悔之前天晴的时候没有让霍钰帮忙修补一下房屋。
霍钰双手枕着头躺在床上,目光沉沉地看着上方灰白色的帐顶,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以及轰耳的雷鸣,思绪渐渐飘远。
不知过了多久,他有些困倦,眼皮慢慢地压了下去,意识迷糊间,时光再次回到几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