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父盛母第一次见修界风景,左顾右盼间,难免连连称奇。许疏楼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给他们两个每人发了一根冰酥酪。
人群渐渐散去,只许疏楼坐在桌前喝着酒,遥望着远处新人快乐的模样,白柔霜凑到她身边:“在担心?”
许疏楼便摇了摇头,笑着对她举杯:“今朝有酒今朝醉。”
白柔霜和师姐碰了碰杯:“明日愁来明日愁。”
第92章
诱饵
无尘岛上,夕阳之下。
白柔霜与师姐一道望着新人牵着手的背影,忍不住想,这可当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情情爱爱啊……想起陆北辰,她心下倒并不觉得遗憾,成仙路上,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追求罢了。
目光又扫过盛无忧父母手里拿着的东西,白柔霜失笑:“师姐,你到底备了多少根冰酥酪?”
“上次休沐时买了一百根,”许疏楼眨了眨眼,“我自己吃了八十根,留下二十根用来哄你们。”
“……”
———
婚宴结束,盛无忧度过了在无尘岛的第一夜,虽说在父母面前表现得信心满满,执意要嫁,但心下到底难免忐忑不安。
第二日起了一大早,去给长俞仙尊敬茶,对方接了茶,给了一份礼,告诉她明月峰没有晨起请安的规矩,让她以后想睡到几时便睡到几时起。
敬过茶,盛无忧回了房间,她知道修士大都不食凡界菜色,也没指望无尘岛上会有人开火做饭,出嫁时父母给她在嫁妆里塞了些易保存的点心,可待这些用尽后,一日三餐又该如何解决呢?要去讨要些辟谷丹吗?正思索间,就听有人敲响房门,是白柔霜来拉她去用早膳。
跟着去往明月峰大堂,就见宋平、许疏楼一行人团团围坐在桌前,自己的父母也混在人群里乐呵呵地捧着莲叶羹品尝,盛无忧微微一怔,猜到这是白柔霜特地起了大早为他们几个凡人准备的,心下微暖。
正要开口道谢,却被白柔霜摇头拦住:“我入明月峰时也有师姐师兄照顾我,我如今所做之事乃理所应当罢了,无需言谢。”
白柔霜又为她指了厨房的位置,许疏楼也分了她几只储存食物的食盒,告诉她每次去凡界都可以打包些喜欢的吃食回来,能保存三个月。
盛无忧欣喜地接过,这食盒如此方便,倒是解了她的隐忧了。
她在明月峰上待了几日,唯一的长辈长俞仙尊从不干涉她,偶尔遇到也只对她微微一笑。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回凡界便有夫君带着一起飞。宋平不需要她操心,明月峰上只有长俞和他光秃秃的七个弟子,不需要处理复杂的人情关系,何况每个人都很好相处,许疏楼和白柔霜怕她刚来不适应,轮流陪着她说话,给她指点无尘岛上何处可以看到最好的风景。
一时竟是比在家当女儿时还要悠闲自在起来。
明月峰很大,风景也好,她待了这几日还没看全,这日去山顶看风景,还撞见许疏楼抱着盛夫人在空中飞,她那一向端庄稳重的母亲平展双臂,欢笑着做飞翔的姿态,而父亲在地面上歆羡地望着,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叫女婿宋平带着自己飞天。
随着女儿一道在无尘岛生活了几日,盛父盛母也难免感叹,这比起嫁到凡界,应付夫君的一大家子人,处理什么婆媳、妯娌关系,还要打理一大家子的事务什么的,确实要轻松得多。
宋平也决定,暂时不再回玄苍学院了,以修士的寿数,他就是百年后再返回学院继续修习也来得及。他打算每年陪夫人回凡界住几个月,再回无尘岛住一段日子,余下的时间,便一道去看各地的风景。
盛父盛母大为欢喜,拉着宋平激动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此时凡界的规矩是出嫁女第六日回门,到了这一日,一行人便向凡间出发,宋平带着夫人,盛家夫妇则分别由许疏楼和几位师弟带着飞往盛府。
这一路欢声笑语,盛父盛母再不复几日前的哭哭啼啼,落在盛府门前时,脸上还带着笑容。
盛府的管事迎了上来,看二人模样便知此行顺利得很,连忙道喜。
盛母笑着应了,问管事这几日家中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又问起尔容那丫头回来了没有。
提起此事,管事却皱起眉来:“老爷,夫人……”
“你但说无妨,这些都是女婿的同门师姐弟。”
“是,”管事点头应道,“我们派去的人到乡下一问才知道,尔容的父母竟以为她早就回盛府了,两边一对上这才知道她是失踪了,尤奶娘已经报了官了,我也去衙门走了一趟,只是还没信儿呢!”
“哎呦,”盛母担忧道,“这是怎么回事?派人找过了吗?”
“找过了,从村里到咱们府上这段路,派人沿途寻了两遍。”管事摇了摇头,显然是一无所获。
“衙门那边怎么说?”盛无忧追问道。
“他们说,上个月附近的村子里便走失了两个小娘子,尚未寻到,只不知和尔容的事有没有干系。”
“这可如何是好?”盛无忧越发担心起来。
许疏楼几人本打算把盛家人送回府便即回转玄苍学院,此时听了,便安慰道:“别急,我们都去帮忙找人。”
盛家人也顾不上什么回门的规矩了,盛无忧去换了轻便的衣物:“我也去!”
“那盛姑娘你和二师弟去衙门打听一下,看看还有没有更多失踪人士的消息,”许疏楼安排道,“几位师弟分头去附近的几个村子探听消息,我和师妹去尔容家里看看。”
“好!”
众人迅速分头行动起来,盛家夫妇站在大门口,互相对视一眼,盛母道:“看吧,这门亲可真是结对了。”
盛父也点头:“然也,凡间有百样人,修士自也如此,若因着凤九幽之事便不许女儿与宋平接触,倒是因噎废食了。”
———
许疏楼和白柔霜径直前往尔容和尤奶娘一家所居的尤家村,问了些话,奶娘一家愁容满面,却是一问三不知,只说那日尔容离开时,嘴里说着不能错过小姐婚宴,家里的弟弟把她送到村口,却不想青天白日之下她竟就此失踪了。
尔容的弟弟含着泪给她们指了姐姐常走的那条山路,许疏楼便和白柔霜沿着这条路细细观察:“如果尔容挣扎过,说不定会留下痕迹。”
“师姐,看这里!”白柔霜很快在山壁上发现了一道剑痕,连忙叫来许疏楼。
许疏楼凑过来看了看,让师妹用剑测一下深浅,白柔霜依言照做:“我整只剑几乎都没了进去,这剑痕大概长三尺左右。”
“如此说来,这剑当时是整个插入石壁的,应当是修真者的杰作。”
白柔霜忆起往事心有余悸:“修真者带走了尔容?不会又是要献祭凡人来练什么招魂幡吧?”
“应该不会,这样一个个抓人太慢,上次遇到那两位可是大手笔要一口气淹了整座镇子,”许疏楼摇了摇头,“若想做招魂幡,把附近几座村子都陪葬了还差不多。”
“可如果是修真者,哪怕只是炼气期,对付尔容似乎用不到出剑吧?”
许疏楼点头:“再去问问村里有没有其他人失踪。”
对于这个问题,村人都是摇头,两人问了一圈,才有人想起:“村里那个癞子头似乎有一段日子没见到了。”
“什么癞子头?”
“就是个讨人厌的家伙,镇日里东家偷只鸡西家拔颗菜的,也就是仗着天生力气大,别人不敢把他怎么样,他若真失踪了,我们可还要叫好呢!”
许疏楼和白柔霜对视一眼,道过了谢,眼见也问不出什么旁的消息了,便回了盛府与众人会合。
大家这一趟都有所收获,几个师弟跑了很远,几乎走遍了周遭所有村落,得知这里陆陆续续消失过一些人,有男有女,大都是青年、壮年,倒是鲜少有老人小孩。
盛母蹙眉:“那便不是拐子了,拐子一向最爱盯着孩童下手。”
又有人问起:“那为何官府只说上个月有两位姑娘失踪?”
“并不是每户人家都报官了,其中有些人是孤儿,没人报官。还有的是以为儿女与旁人私奔了,说是没脸报官。我们还遇到个男子,和妻子吵架时,互相都在村人面前喊话过要杀了对方,所以妻子失踪后不敢声张,生怕人家官府把他当犯人抓起来,”江颜无奈地摇了摇头,“总之什么理由都有。”
盛无忧接话道:“而且,附近那些村子也不全是云州衙门管辖的,所以云州这边没有接到报官,我和夫君走了附近几个县衙,细细问过近几年的失踪人士,得知那些人中,女子大都相貌尚可,男子则身强力壮,也不确定算不算是同一件案子。”
众人并不擅长破案,对着这些线索也是一筹莫展。许疏楼环顾几位师弟,想挑个诱饵,奈何当中没一个是那种一看便身强力健的壮硕类型,只能叹了口气:“我来当诱饵,你们把那些人丢失的区域地点整理一下,我去那边逛逛,碰碰运气。”
“如果对方也是修真者,察觉到你身有灵力的话,定然不会出现。”
“我会提前封住灵力。”
“师姐!”
“放心,我有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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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疏楼得知丢失的人里并没有身份特别高的类型,想是这样的人容易引起麻烦,歹人便不碰这种人,便干脆向管事要了件衣裙,请师妹帮忙梳了个双丫髻,扮成了盛府的小丫鬟。
她封住自己的灵力,仿佛一个普通的凡人般,重走着从盛府到尤家村的那段路,到了那留下剑痕的山间,更是生怕吸引不到歹人的注意力似的,以震耳欲聋的音量啜泣起来,配以一阵大声哭嚎:“我的尔容姐姐啊,你怎么就消失了呢?你欠我的三钱银子还没还呢!”
走了一段距离,又开始即兴编造剧情:“那可是我和二牛哥准备私奔的银子啊!”
嗓门之大,连路边树梢的鸟儿都要嫌弃地看她一眼。
一路无事,许疏楼到了尤家,嫌白日太安全,硬是在她家坐到了半夜,才趁着月黑风高继续出去哭嚎。
接下来几日,她日日都挎着只竹篮来探望尤家奶娘,盛夫人也帮她做戏做全套,每天给她装些点心让她捎过去。也不知许疏楼是运气特别好,还是制造的动静太大,也可能是她的外貌特别符合幕后之人的标准,总之没走上几趟便撞上了歹人。
许疏楼后颈被打了一个手刀,头上被套了黑色布袋子,又被人扛着起飞。
没晕,但是挺疼,点心也洒落了一地。
许疏楼心下给此人记了一笔。
那人飞了很久,许疏楼能感觉到他的修为并不高,飞得不快,气息急促,怕是基础没打好,也难怪对付一个力气大的凡人都要用剑来威吓了。待他终于停下来时,将她交给了什么人,那人便来掀她头上的布袋子,嘴里嗯了一声,似乎对她的长相还算满意。不多时,她又被扛起来扔进了什么地方。待到她终于能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一只铁笼当中,几位狱友都是年轻女子,正安静地盯着她这个后来者。
她们当中有的看起来仿徨无措,大概也是同她一样的新人,有的失魂落魄,还有的一脸麻木。似乎是已经认命。
许疏楼开口:“这里是什么地方?”
对面额头带伤的姑娘看她一眼:“斗兽场。”
“什么斗兽场?”
“噤声!”有个相貌凶恶的男子不耐烦地用铁棍敲了敲笼子,“人都被关在这儿了,你说是什么斗兽场?”
笼子里有姑娘吓得哭了起来:“用凡人来斗兽,你、你们怎么能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买卖?”
那男子大笑起来,似乎觉得她很可笑:“你们凡人能斗鸡斗狗斗蛐蛐,我们修士自然便能斗凡人,弱肉强食,很稀奇吗?”
“……”
第93章
斗兽场
许疏楼调整了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倚靠在笼门上坐了下来。
那提着铁棍的男子似乎就爱看她们惊慌失措的模样,见这新来的不搭理自己,心下觉得没趣,嘴里骂骂咧咧地走开了,走到尽头的一处笼子里,拖出来了什么东西。
“那是?”
“昨日自裁的,”对面一个额头有伤的女子开口道,“现在才处理,这些人可真是尽责。”
晚了一步……许疏楼看着那被拖走的姑娘,心下一声叹息。
———
许疏楼伪装得尚算成功,至少没人疑心她有什么不对,一旁的圆脸姑娘小声喊她:“欸,新来的,你是从哪儿被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