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在心里笑我傻?”
许疏楼侧头看她:“我和阿浮、高凝儿,甚至白柔霜嫁给他都或多或少掺杂了别的目的,唯独你心怀一腔不掺假的爱意,可惜了。”
凌月婵半瘫半坐在地上:“是我连累了父亲。”
“别太往心里去,”许疏楼安慰她,“迟早都是要死的。”
凌月婵已经没有了愤怒的力气,只是古怪地看着她:“你就是这样安慰人的?”
“实话而已,”许疏楼环顾四周,“所有人,都迟早要死的。”
凌月婵看着她:“你疯了……也对,这些年,你也差不多该被折磨疯了。”
“疯了也好,”许疏楼很认真地说,“理智只能约束自己,却管束不了别人,那还要它做什么呢?”
“……”
“对了,”许疏楼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我听说你们魔族有一种很厉害的诅咒?”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只是外界谬传罢了,那不是诅咒,而是一种毒,”凌月婵摇了摇头,“那种东西,父亲深恶痛绝,从来不让我们碰,我这里没有。”
“……”
凌月婵看着她,似乎想通了什么似的,忽然又道:“我这里没有,但我知道有一个曾叛出魔宫的家伙,他手里一定有。”
“你不问我要做什么?”
“我也该疯一疯了,”凌月婵漠然地摇了摇头,“不管你要杀谁,我都乐见其成。”
“……”
过了一阵子,又有魔族的轩阳魔君前来抢夺魔尊头颅,爆发了一场战斗,凌霄门措手不及,竟叫他成功走脱,待到此事好不容易平息,陆北辰焦头烂额试图挽回门派声誉间,又有消息说汝州城爆发了时疫。
汝州城乃玄武楼坐落之处,是少数几座修者和凡人混居的城池之一,据说这一次的时疫,竟连不少修者也染上了。又过了几日,再次传来消息,又改口说似乎不是时疫,好像是有人在井水里投了毒。
如今玄武楼名义上是凌霄门的附庸,陆北辰若不去走一趟看看,面子上实在说不过去。虽然他疑心这是魔族报复的手笔,生怕自己也被波及,极度不情愿,但到底还是带人去了汝州城。
没想到好心被当做驴肝肺,到了地界,玄武楼主竟然质问他,这毒是不是他派人搞的鬼,居然能不被修士的避毒珠察觉便入了他们的口。
两人不欢而散,陆北辰已经暗自下定决心,这家伙不能再留了。干脆就趁这次机会,处理掉他好了。
后来追查清楚,毒性来自一家妖族开设的青楼,有一只蝴蝶妖最先中了毒,他变为原形飞行时,翅膀上散落的鳞粉又把毒性传给了旁人。
陆北辰干脆下令,把这里的妖族通通斩杀,又将青楼付之一炬。
最终汝州城死伤大半,活下来的大多是修士,而玄武楼主,许是因为前阵子逛了太多次青楼,中毒已深,竟然没能救活过来。
玄武楼一行人听着这个解释,均觉心中悲凉,却也只能暂且接受了这个“事实”。
偏偏萧国皇室又要找麻烦,汝州乃是萧国治下,他们觉得陆北辰在汝州城所作所为实在过界了。陆北辰则坚持自己只是下令斩杀妖族,又没斩杀平民百姓,算不上过界,认定萧国只是因为萧雅之死在找麻烦,心下极为不悦。
这段时间陆北辰简直是疲于奔命,似乎总有一件接一件的事情需要他来处理,逐渐便有些力不从心。
回到凌霄门,许疏楼连忙端上了一碗安神汤。陆北辰狐疑:“你怎知我这个时候回来?”
许疏楼摇头:“我并不知道,只是日日备下一份安神汤,静候夫君归来而已。”
陆北辰神色总算缓和了些:“算你有心。”
许疏楼得了夸奖,就很欢喜地笑了起来:“是啊,我相信一个人只要有心,不管多难的事,总能做成的。”
陆北辰漫不经心地点头:“你为了我,倒的确是煞费苦心。”
许疏楼羞涩地垂下眼帘:“好在,夫君值得。”
第129章
梦境继续
梦境。
陆北辰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看向堂前立着的三个女子,其中两个浑身颤抖、惶恐不安,连头上的兽耳都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唯独许疏楼镇静得很,低头盯着地面上的一个黑点,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吧,去哪儿了?”陆北辰的语气并不太好。
“夫君,凌霄门最近正值多事之秋,冰肌、玉骨二妖,身为你的宠妾,不思体谅,却反而要在这种时候叛逃,其心可诛,”许疏楼道,“还好我及时发现,紧随其后,将她二人捉拿了回来。”
陆北辰惊怒交加地看向两个妖族宠妾:“你们二人为何要逃?难道是因为我灭杀青楼妖族之事对我心怀怨怼?”
红衣的那一个抬眼看向陆北辰,不顾白衣的阻拦,昂首道:“是又如何?”
“荒谬!”陆北辰大喝,“他们全都中了毒,我那也是权宜之计,你们只想着妖族,却不考虑汝州全城百姓?”
“他们中了毒,你不先想想如何解毒?”红衣狐妖语气嘲讽,“敢问陆门主一句,如果他们是修士,你也会这样二话不说地灭杀他们吗?”
陆北辰眼神闪了闪,显然是被问住了,但他身居高位日久,已经容不得旁人质疑,第一反应不是心虚而是恼羞成怒,冷声问:“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红衣狐妖握着拳:“我不敢,所以我们两个只敢逃,逃离你身边!”
“陆门主,我们绝不敢对你不利,”白衣跪了下来,哀求道,“只求你,放我们自由吧。”
“那一楼的妖族与你们非亲非故,你二人却要为他们背弃我?”陆北辰只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的确与我二人非亲非故,但从这件事上,足以看出你对妖族的轻蔑,”红衣眼里含了一点泪花,却倔强地不让泪水掉出来,“我们在你眼里,又与他们有什么不同?”
“我待你们自然不同,我锦衣玉食地供着你们,还供出错来了?”
红衣妖族神色很冷:“你为了名利与人比斗的前夕,我和妹妹曾拼着百年的功力任你采补,自认没有白吃你这口饭!”
“你跟我计较得倒是清楚!”陆北辰大怒,“来人,将她们二人押回房间,让她们反省,着人看守,不许她们迈出房间一步!”
被侍童扭送着经过门口的时候,红衣妖族对着许疏楼呸了一声:“许疏楼,你助纣为虐,不会有好下场!”
许疏楼笑得粲然:“我的确不会有,这一点你倒是可以放心。”
语毕,她便不再看惊愕的二妖,只凑过去向陆北辰讨赏。
陆北辰揉了揉眉心,显见已是疲累得很:“在这个节骨眼上还给我找事,她们还不如你懂事。”
许疏楼站在他身后,轻重得宜地给他捏肩:“两位妹妹还年轻,夫君慢慢调教便是。”
“你这次做得不错,”陆北辰看向她,“知道为我分忧,倒是长进了。”
许疏楼垂首:“只是我功力低微,追击途中竟被她们二人打伤……”
陆北辰被她按得舒服,随手抛给她一个瓷瓶:“里面是能提升功力的丹药,赏你了。”
“多谢夫君,”许疏楼小心翼翼地收下,“对了,我不敌她们二人,若非有位道友帮忙,怕是不能回来见夫君了,他现在就等在外面。”
陆北辰只能打起精神:“让他进来吧。”
闻言便有侍童去喊人,片刻后,门边便有一人转出来,面上堆着笑,向陆北辰施礼道:“在下见过陆门主。”
陆北辰淡淡看向此人,见他形容猥琐,心下便生了两分不喜,只打算随手赏些灵石打发了。
许疏楼却小声说:“我在路上才发现,这位道友竟是沈庄的师兄呢,夫君你说巧不巧?”
“哦?”想起沈庄,陆北辰又是一阵头疼。
许疏楼又道:“他负责给青城派维修傀儡,青城那可是修界第一大派,能在那里任职的人一定有几分本事,我还想着他能不能为夫君所用呢。”
“你能想到这一点,不错,但……”一个沈庄那臭脾气就够了,陆北辰摇了摇头,他可不想再搞来一个。
见他摇头,许疏楼也挺遗憾:“我就知道不行,我半路上才得知,原来沈庄早已叛出师门,和这位师兄关系很差,两人必然没法共事,我本来还想着问问夫君有没有法子,既然你也这样说,那便没办法了,真是可惜。”
陆北辰闻言,神色却反而和缓了两分,与那人交谈起来:“你和沈庄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学的是同样的本事吗?”
“不大一样,”那人觑着陆北辰的脸色,又连忙补充道,“但总归异曲同工,我在傀儡方面的造诣绝不弱于他。”
陆北辰思索半晌,开口道:“我们凌霄门也正需要一位得用的傀儡师,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在下自然愿投明主,”此人其实也就是在青城派的傀儡坏了的时候去干点杂活,帮忙维修一下,赚得不多,自然想要其他机会,又听说师弟沈庄在此极受重用,岂不眼馋?“只是……我那师弟沈庄和我关系不大好,他怕是难以容我,不知陆门主会不会因此为难……”
陆北辰眉头一皱:“什么时候我要看他的脸色了?我是门主还是他是门主?难道凡界的皇帝任用官员的时候,还要先问一问此人和其他官员是否有嫌隙?”
那人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陆北辰这才继续道:“道友若不嫌弃,便暂且在我凌霄门住下来吧,待安顿好,我带你去见见你那师弟,看看他鼓捣的那些东西你懂不懂。你若能做出合用的东西来,我这里自有人力物力供你取用。”
“是是,多谢门主!”那人顿时满脸喜色。
“退下吧。”
许疏楼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解:“夫君刚刚不是说……”
“你自然不懂,我还要用沈庄,但他那脾气总是个麻烦,”陆北辰叹气,“正好杀杀他的傲气,让他知道我不是非他不可。”
许疏楼便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夫君英明。”
“行了,你下去吧。”
许疏楼离开正院时,那人还在院外等她,见她过来,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见无人注意,他才凑过来轻声道:“多谢夫人。”
“不必谢我,把你承诺的东西送到就好。”
“一定,”那人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敢问夫人到底是如何会找上我的?还把那捉拿门主爱妾的功劳给了我?”
许疏楼看他一眼,那人竟然在这个眼神下瑟缩了下,她却只是笑了笑:“偶然听沈庄提起过你,知道你们关系不太好。机会已经给你了,能不能如沈庄那般得到重用,就要看你自己了。”
那人不敢再追问,诺诺应了声“是”。
———
梦境外的许疏楼,只能看着梦里的自己一点点部署、周旋,殚精竭虑。
她看着沈庄与陆北辰逐渐离心,陆北辰眼中的“敲打”,看在沈庄眼里,却只觉得他更重视一个庸人,越来越寒心。尤其傀儡术是能放在明面上的,当然除了真人傀儡那一种,在不知情者眼中,比起每天关起门来研究却不知到底在鼓捣些什么的沈庄,至少师兄的成果是看得见的。凌霄门内捧高踩低的风气,也让二人的待遇渐渐不同。
沈庄和陆北辰开始不断争吵,在师兄的挑拨下,终至无可转圜的地步。
她并不能梦到完整的全部情节,随着时间跳跃式地不断向前推移,梦中形势急转直下。
一间装点得极为精致的闺房内,曾经昂贵的摆件已然变成了一文不值的碎片,白柔霜俯在地上,那张清丽绝俗的面孔已经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嘴角不停地呕出鲜血,正费力地伸手去抓地上散落的解药。
在她即将摸到那颗丹药时,许疏楼踩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用力碾断,耳边听着她的哀嚎声,直将那五指踩得血肉模糊,才肯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