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狗话多,叽叽喳喳地把一天发生的事儿都讲给苏观月听。
“还有……”修狗偷偷压低声音,“姨姨,我今天偷偷去初中,看大哥吹陶笛,大哥吹得可好听了……”
话音还没落,电话那头就传来一声:“苏修远,你瞎说什么!”
修狗轻轻地笑。
换阿勃接过电话,简单地聊几句,电话就挂断了。
与此同时,电视台那边。
台上正在进行正式排练,这一遍排练结束,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茶茶裹着一层羽绒服,正在和同龄的小朋友们聊天。
乔初雨逮着空隙,去摸机子。
摄影老师在角落里调整机位,现场导演一会儿站在中间,一会儿往角落里跑,大嗓门儿地吼。哪个机位不对,舞台上哪儿出了问题要调整,所有人都得听他的安排协调。
录制节目看着简单,反正流程早就写好了,跟着流程来就是了。然而真正录制过程中,才知道有多困难。
舞台上一个细小的不同,就可能影响到整个画面的呈现,导演必须不断调整舞台布置,协调机位。
乔初雨也不捣乱,只要一有空就跟在导演身边,安静听他安排。一天下来,导演都和她眼熟了,空下来还会笑呵呵和她说一两句话。
不同机位能呈现出什么样的效果、舞台上各个位置的调整有什么作用……导演还愿意和乔初雨解释解释。
乔初雨听着他口中那些专业名词,简直觉得打开新世界大门。以前她自己在家瞎鼓捣,哪儿能懂这些啊!
她也听明白了,原来这么一个小小的舞台,也包含着一位导演对“美”的追求。每一个镜头,都是通过精心设计的。
乔初雨以前总说着自己想要当导演,但其实她自己心里都模模糊糊,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拿着镜头四处奔波很酷。
就像是洛远,她能在遥远的非洲草原上自由地奔波,多酷啊。还有那些拍电视、拍电影的大导演,一个人就能指挥整个剧组,所有演员都在她的指挥下表演,被她记录在镜头中,多酷啊!
今天之后,乔初雨对导演二字,又有了不同的理解。
舞台上的所有演员都有着自己的灵魂,原来导演要做的,不是指挥她们,而是抓住她们在台上最美好的一面,把这一面记录下来。
乔初雨又想起《硕果累累》节目,根据茶茶的描述,其实培训并没有那么好玩,参赛者们不过是正常地参加比赛、培训罢了,可是在节目组的拍摄、剪辑中,却那么有趣。
所有参赛选手的优点,都被镜头记录了下来,为他们吸引到了粉丝。
还有选手们的友谊,茶茶和小兔子,胡阳夏和北城的一位选手,少年组的一对双胞胎姐妹……他们在比赛中是对手,可是在比赛以外的地方,却是最好的朋友,互相依赖,互相支持。
这样的友谊,感动了许许多多的观众,就连乔初雨都看得落泪。
而这一切,都是被节目组的镜头精心挖掘出来的,节目组导演发现了选手们吸引人的一面,用镜头将它呈现出来。
导演的工作,是用镜头把自己发现的美丽画面记录下来,或者干脆自己去编织一场美梦。
远离纷杂、讨厌的现实世界,编织一场属于自己的美梦。
乔初雨觉得自己心脏怦怦,跳得好快。
她,悟了!
……
等茶茶上台表演,乔初雨又开始四处乱晃。
负责后勤工作的正好是她在电视台里认识的那几个朋友,趁着有空,几个人挤在台下聊天。
有人开玩笑地问乔初雨:“初雨,你对我们这行这么感兴趣,要不来我们电视台工作?”
乔初雨打个哈欠,笑着摆摆手:“说什么呢?我又不是专业的。”
那人哈哈大笑:“不是专业的又怎么样?我们这一行,半路出家的多了去了。”
“就是,”其他人起哄道,“乔大小姐,反正你也不缺钱,想来玩玩就来玩玩呗,想那么多干嘛?”
“去你的。”乔初雨一巴掌拍到那人头上,“我才不是想玩玩呢。”
梦想怎么能用“玩”字来形容呢?
她分明是很认真的。
可是就是因为认真,她才不敢迈出第一步。她家人同不同意是其次,最主要是,她怕她吃不了苦草草放弃,怕自己没有天赋,怕自己把自己的梦想给弄砸了。
“既然是认真的,那就更该试试了。”那人笑容温和,变得认真,“初雨,你刚刚和林导说话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
“何止是在发光?乔妹儿的眼睛简直像两个灯泡!”
一群人哈哈大笑。
乔初雨却沉默了,她忽的想起,自己身边的两个工作狂——苏观月和刘不闻,这两人谈起工作的时候,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就好像对他们来说,工作,就是在追逐梦想。
……
另一边,苏观月在会所门口等到凌晨,冷风灌进车窗里,冷得她一个哆嗦,摇上车窗才暖和一些。
王总终于从会所里出来了,和几个中年男人一起,说说笑笑,勾肩搭背,醉得一塌糊涂。
苏观月把车开近一些,没有打开车窗,黑色电镀车窗贴,外面看不见车里的人影。
走近了,才看见他们还搂着会所里的女人,浓妆艳抹,隔着车窗仿佛都能闻到一股恶心的酒气和劣质香薰味。
会所大门里正好又走出来一个男人,穿着黑大袄的长发男人,一看就是那种社会二流子。
喝醉的王总却流着哈喇子凑上去,眼花看错了人:“小苏总?小苏总怎么来这儿了?”
“苏总白天看着正正经经,原来晚上也喜欢享受的嘛……!”
“***。”
车上,有那么一瞬间,苏观月恨不得立马下车,拿甩丨棍往他脑袋上砸。她在车上备了甩丨棍,免得出意外车门打不开,可以用来砸车窗。
不仅是苏观月被气得脸色发青,那个黑衣男人也一下子暴起,一脚往王总脸上踹:“苏你大爷!老子姓李!不想活了是不是!”
王总一脚被踹倒在地,他身边几个中年老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堆二流子就从会所里涌出来。
两方厮打在一起。
一群中年酒鬼对上年轻力壮的二流子,妥妥的被暴打一顿,都没有还手的能力。
苏观月在车上,听见阵阵惨叫:“……”
就,会所这种地方,还是挺、挺危险的吧。就算等个二三十年,也不乏酒后闹事的小混混,更别说现在了。
王总敢在这地方发癫随意调戏别人,还是挺牛掰的。
眼看有小混混拿着金属武器出来,苏观月呼口气,立马报警——要是王总有个三长两短,她的账还要得回来吗!
等到警察来了,小混混一哄而散,王总一群人被打得鼻青脸肿。苏观月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考虑着要不要自己送人去医院,顺便催一催款。
然而一想到刚才王总醉醺醺的语气,她脸色就沉下来。
算了,她怕她忍不住再打那老家伙一顿。
她开车跟着到了医院外面,没继续跟进医院,稍微等了几分钟,就直接离开了。
苏观月回家时已经很晚了,客厅的壁灯竟然还开着,散着暖色的光。三个崽崽在沙发上,听见声音,迷迷糊糊地抬头。
“妈,你回来了。”阿勃打个招呼,就起身回房间,“茶茶一定要在客厅等你。”
“姨姨。”修狗去给苏观月倒水。
茶茶迷迷糊糊地往苏观月身上趴:“妈妈,茶茶好想你。”
苏观月不由得笑,她这才晚了几小时回家,茶茶就成粘人精了。如果是出差回来,茶茶估计整天都要黏在她身侧,不愿意离开。
在外边累了一天,回来能看见崽崽们,精神上的疲倦一下子被补足了。
真好。
……
一早醒来,苏观月看着时间,给柳三旺打个电话:“三叔,我能找你借几条狗不?”
“好啊,还是发财顺子小狼,三只大狼狗,都和你熟着呢。”柳三旺一口答应下来,接着才问苏观月,“你那边出什么事儿了吗?怎么突然要找三叔借狗?”
苏观月:“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最近我不是当上部门经理了吗,现在又是年底的,我想在春节之前把货款都催到手。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带上三只大狼狗,安全些。”
柳三旺立刻道:“不是,月妹儿,你们公司催款怎么让你上啊?”
苏观月笑:“我是经理,当然得身先士卒。”
“这样吧,月妹儿,我今天下午正好有空,到时候我直接把狗给你送过来。顺便教教你,催款这事儿,三叔有经验。”
“那就谢谢三叔啦。”
接下来和苏观月预想得差不多,她和姜羽莘一到万盒酒店门口,就被保安拦下了:“我们经理不在。”
苏观月想了想,开车到昨晚的医院门口,这才打电话给王总,那边一接通,就是一阵哭嚎:“苏总您是不知道,我昨晚被一群二流子打了!现在还在医院呢!”
王总昨晚的确被打挺惨,苏观月记得他鼻子都被打变形了。
“啊,那真是挺倒霉呢。王总在哪家医院?我来看望看望你?”苏观月语气中,不由自主带上几丝笑意。
电话对面,王总颤了一下:“……没事、没事儿,就一点儿小伤,我养几天就好。哪儿用得着小苏总亲自跑一趟。”
没说几句,王总就嚷嚷着“信号不好”,迅速挂断电话。
苏观月:“……”她盯着大哥大,目光平静,呼吸比平时长了些。
另一头,王总躺在病房里,长长地舒了口气。奇了怪了,他怎么感觉苏观月这女人比昨天还阴恻恻,开口就他妈想要他的命一样。
不就是一百二十万吗,天蜀又是国营大企业,不至于吧?
还有昨天那些个小混混,一个二个真是不要命了!这里可是蜀都城中心啊,他们怎么敢的?
这年头,广都那边地方小,又离城区远,那些搞建筑的大老板,搞土石方的,大多都有点道上的关系。但蜀都城中心管得严,到处都有巡逻的警察,在这儿做生意的,都不敢乱来。
然而王总情绪还没平复几秒,他右手边的BB机突然响起来,屏幕上一排简短的文字:【王总好好休息,以后出门也要注意些啊。小苏。】
王总一个激灵,差点没把BB机甩出去。
他怎么看,怎么感觉苏观月都是在威胁他。
他甚至脑补出苏观月阴恻恻带笑的语气:“王总真不小心呢,这回被打得头破血流的,下回该不会就是断手断脚了吧?出门还是要小心啊。”
王总:“……”
靠!!!
昨晚那些人该不会真是苏观月雇来的吧!
没记错的话,他之前听刘老头说过,说苏观月就是从广都来的!苏观月还有个三叔在、在他妈的开狗场!养狼狗的!
王总一个激灵,几乎从床上弹起来,立马就去把病房窗帘拉上。又到床上坐了没两秒,再度弹起来,给秘书打电话:“我要转院!换家医院!快点!就现在!”
王总慌慌张张,一出医院门,不远处,苏观月的汽车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王总都疑神疑鬼地往后面看,总觉得有人在追他。直到他看见苏观月的那辆车,整个人都打个寒颤:“别、别他妈去医院了,绕路!绕路回家!”
苏观月跟着王总绕了两圈,反正她就不紧不慢地跟在后边,不按喇叭,不加速,非常有礼貌。
然而前车的王总被吓得够呛,一路上心惊胆战。
苏观月的大哥大突然响起,接通电话,是柳三旺打来的:“月妹儿,我把狗儿带来了,我们在哪儿见?”
苏观月报了个位置,万盒酒店后面的小巷。
苏观月的车调转方向,前面王总看着,终于松了口气:“甩、甩掉了……”他还有点惊魂未定。
“王总,”司机不由得问他,“接下来我们去哪儿?还回家吗?”
“回、回个屁!”王总大声道,“去酒店!”
酒店配备有安保,是最安全的地方!
……
苏观月直接把车开到万盒酒店后街,找个地方停车,柳三旺的面包车已经等在那儿了。
三只大狼狗拴着皮绳,远远看见苏观月就用力摇尾巴,恨不得立刻冲过来,又都听话地等在原地。
等苏观月走近,柳三旺放开绳子,三只大狗终于按捺不住地冲到苏观月面前,跳起来蹭她。
跟在苏观月身侧的姜羽莘也被蹭了好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