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鹿时眠
鹿时眠  发于:2023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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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裴家那位少夫人?”
  男人生得和沈家家主沈樟珩有两三分相像,浓眉大眼,浑身铁血的肃杀之气,若是寻常女主被这么一恐吓,早就走不动路了。
  林惊枝只是伸手把裴漪怜护在身后,平静目光透过薄纱落在男人身上。
  她唇角隐含嘲讽:“我听闻你们沈家家教严苛,从不仗势欺人。”
  “不知,今日拦我,仗着什么理由?”
  林惊枝声音很轻,偏偏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而拦下林惊枝的人,正是沈家二房长子沈云志,沈家日后继承沈樟珩爵位的人。
  他得了长房的好处,自然是把沈观韵当做嫡亲妹妹护着,方才见林惊枝走近,当即就忍不住已经压了数月的怒火,失了理智。
  “咻!”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响起。
  沈云志还未反应过来时,冷箭已经擦着他脖颈,带着一抹血光射进沈家的帐篷,不偏不倚钉在沈观韵的鞋尖上。
  若再偏半寸,估计今天能废掉她一只脚。
  “啊……”沈观韵尖声惊叫。
  沈云志抬手一抹,侧颈肌肤多了一道血线,若偏半寸,他也能当场毙命。
  林惊枝诧异回眸,瞳孔猛地一缩落在裴砚身上。
  裴砚慢条斯理收了手中长弓,眼中带着戾气,落在沈云志身上。
  沈云志当然也不是好惹的,他冷笑一声,朝裴砚威胁道:“猎场上,刀剑无眼。”
  “若等会狩猎时,我一个不留神,误伤了谁,也请裴家郎君莫要怪罪。”
  “咻。”又是一箭。
  这一箭毫不留情,朝沈观韵面门射去。
  沈云志面色大变,来不及多想就拔刀去挡,箭尖与刀刃相撞,竟震得沈云志虎口发麻。
  足以见得裴砚这一箭他并没有留手,是下了杀心的。
  “裴砚,你敢!”沈云志下颌紧绷,死死盯着裴家方向,握着刀柄的手指骨节,因用力过度咔咔作响。
  “滚!”裴砚眸中杀气升腾,他抽出第三箭。
  沈云志眼中不甘一闪而过,他僵着脸,往后退了一步。
  沈裴两家,闹出的动静极大,看热闹的人更是不少。
  沈家太夫人和沈樟珩,终于被这边的动静惊到,唤了丫鬟前来询问。
  裴砚收了长弓,长腿一迈,大步朝林惊枝走去。
  林惊枝只是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侧眸朝裴漪怜道:“走吧。”
  “我们去看你大姐姐。”
  裴砚脚步,驻足在崔家大帐前。
  “你们怎么来了?”裴漪珍有些虚弱的朝林惊枝和裴漪怜笑了笑。
  周氏见林惊枝进来,她慌忙擦了擦脸上泪痕。
  “母亲。”林惊枝上前朝周氏行礼
  周氏装作若无其事样子,轻轻点头。
  方才裴家和沈家的动静闹得极大,崔家怕帐篷里进风,吹坏了裴漪珍的身体,所以在外边围了厚厚的布帘,并瞧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外头发生了什么?”裴漪珍好奇地问。
  裴漪怜小声把刚才发生的事描述一遍,轻轻扯了一下林惊枝的袖子:“大哥哥对嫂嫂的极好的。”
  裴漪珍也露出笑容来:“裴砚倒是恨不得把你当眼珠子护着。”
  “沈家儿郎多,等会子狩猎的时候,也不知会不会朝他暗中使绊子,你记得提醒一下,万事小心。”
  林惊枝垂下眼眸,她不好违了裴漪珍的意愿,轻点了一下头。
  几人在帐篷里,都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外头传来内侍有些尖锐的声音。
  休整的时辰已过,众人要出去给天子和太后行礼。
  素儿拿了厚实披风,披在裴漪珍身上,又在她怀里塞了个暖炉。
  裴漪怜和周氏一左一右小心翼翼扶着她,站起来。
  燕帝萧御章坐在最上首的龙椅中,他左手边坐着一名俊逸非凡的青年男子。男人眉眼似山水冷淡,又如同浓墨散开,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万人之上的高位,却不见任何凌厉气势。
  太后钟氏坐在萧御章右手边,钟氏身旁依次往下是小腹已经微微隆起逐渐显怀的淑妃,接着是沈氏贤妃。
  再往下,就是宫中几位皇子。
  最出人意料的是,那位传言中身体病弱从未出现过的六皇子,今日的秋猎竟也来了。
  他脸上戴着面具,瞧不出容貌,但无论是身形还是气场,瞧不出半点病弱,更是几位皇子中身量最高的。

  众人跪礼完,等萧御章抬手免礼后,才依次回到自家大帐前的位置坐下。
  林惊枝目光隔着薄纱,悄悄落在那所谓的“六皇子”身上。
  她细细打量几眼,又不动声色收回,转而眼眸微闪,落在对面裴家帐篷前端坐着的裴砚身上。
  山苍不在,今日伺候的人是云暮,若按照正常情况,山苍负责安全,不可能离开裴砚身旁。
  裴砚似有所感,他目光猛地一眯,准确无误撞进林惊枝视线里。
  两人隔着薄纱,四目相对。
  这时有侍卫扛着笼子上前,特制的笼子里关着一只极为漂亮的梅花鹿。
  梅花鹿的鹿角上绑着彩绳,是今日秋猎的赌注。
  等会会有人把梅花鹿放到已经围堵好的猎场中,和其余野兽混在一起,而在今日能获得梅花鹿的人,便是拔得头筹,天子会另行赏赐。
  燕帝萧御章大笑一声,朝内侍摆手:“放到围场去。”
  “今日谁猎得这鹿儿,朕重重有赏。”
  不一会儿,林子里传来鸟兽飞掠的声音。
  白玉京坐在萧御章身旁,他勾唇一笑:“没想到燕北的秋猎,这般有意思。”
  萧御章自豪道:“朕的燕北,以文治国,以武平战。”
  “天下太平。”
  白玉京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忽然他侧眸看向坐在沈家帐篷里的沈樟珩:“听说沈家儿郎最为英勇善战。”
  “沈樟珩更是守着燕北国门的神将。”
  帝王将头一偏,目光落在沈樟珩身上。
  沈樟珩只觉背脊僵冷,恭敬起身朝上首的两人道:“神将称不上,臣自当为燕北太平,鞠躬尽瘁。”
  “好个鞠躬尽瘁。”
  “沈大将军果真是舌灿莲花,文武兼具。”白玉京蓦地站起身,眼中带着彻骨杀意,慢慢朝沈樟珩走去。
  “那本君今日倒是要问一问沈大将军!”
  “当年我月氏公主前往汴京和亲路上,为何遇袭身亡,而你作为迎亲的使臣却活得好好的!”
  “沈大将军不如给本君一个解释?”
  沈樟珩整个人僵在原地,自从听说月氏白玉京要前往燕北,他就已经做好被他质问的准备。
  可当这个男人站在他面前的时候,问他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公主的时候,沈樟珩心底生出无数的愧疚,嗓子如被泥沙糊住,无法开口。
  电光火石间,白玉京抽出腰间悬挂的长剑,剑尖抵在沈樟珩的脖子上。
  他冷笑:“沈大将军,既然办事不力,今日不如以死去祭奠吾家长姐九泉之下的亡魂。”
  沈樟珩瞳孔骤缩,下一瞬又颓废闭上了腌渍,他毫无反抗站在白玉京面前,艰涩道:“当年的确是我护卫不周,没能保护好公主的性命。”
  “你若要杀我,我无话可说。”
  皮肉被剑刃划开,鲜血不断地往外涌出,猎场里静得吓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高座之上帝王目光里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沈家不敲打不行,但沈樟珩不能死,燕北的军心还需要他,萧御章正准备开口缓和气氛。
  沈家帐篷里忽然传出一道含娇细语软音,接着走出一女子。
  “请您刀下留人。”
  “放我父亲。”
  “当年的事我虽不知,但依旧求您不要伤害他。”
  一身胡服将女人的身段勾勒得极致曼妙,她步态盈盈上前,朝白玉京行礼。
  “观韵你回去!”沈樟珩面色微变。
  沈观韵微仰着脑袋,使白玉京能更好地看清她那张脸。
  她十分自信,凭着这张脸,月氏的新君一定能猜出她的身份,毕竟她今日无论是穿衣还是打扮,就连神情动作,都是按照小时候沈春娘教她的那般,一颦一笑都在模仿沈家祠堂供着的那个女人。
  她不光是沈家嫡女、燕北昭元郡主,她更渴望拥有月氏皇族血统,这些东西都将成为她往上攀爬的助力。
  可现实却是出乎沈观韵的预料,白玉京带着嘲讽的眼神从她身上掠过,没有丝毫停顿。
  “什么玩意。”
  白玉京冷哼一声,面无表情收了手中利剑,转身离开。
  那种避之不及的模样,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不该是这样子的!
  沈观韵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个响亮无比的耳光,她僵在原地,四周如同有幻觉一样,有无数的声音在奚落嘲讽她。
  “父亲……”她不敢相信,看着沈樟珩,欲言又止。
  沈樟珩却避开沈观韵视线,狼狈拉着她回到沈家大帐中。
  “观韵,你莫要再如此鲁莽,不顾身份体面。”沈太夫人脸上,不满的神情也十分明显。
  而白玉京脸上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淡笑,朝燕帝十分抱歉道:“是我莽撞,打扰了你的兴致。”
  萧御章双眸凌厉幽深,盯着白玉京一瞬,渐渐透出些笑意来:“当年沈家的确是办事不力。”
  “你若要追究,朕无话可说。”
  白玉京一开始就在试探御章的态度,萧御章也同样在试探他。
  少年脾性,性子急躁些,总好过城府过深、手段过狠,会给燕北带来威胁。
  所以萧御章宁可眼前的男子是个莽撞的君主。
  两人暗中相互打量,约莫半盏茶功夫后,围场里传来锣鼓声。
  这预示着那头梅花鹿已经跑远了,围猎可以开始进行了。
  内侍总管王九德恭敬呈上绑着金穗的长弓,由帝王射出第一箭。
  接着宫中皇子先行出发,再是各府上的青年儿郎。
  林子里惊鸟不断飞起,还有野兽的嘶吼声。
  众人分成几队,策马前行。
  白玉京并没有参加狩猎的打算,浅淡如琉璃般的眼睛,忽然顿在崔家帐篷头戴胡帽用轻纱遮面的林惊枝身上。
  林惊枝感受到那凌厉眸光,心口一跳,不动声色垂下眼眸,避开他探究的目光。
  “长公主殿下。”
  在林惊枝走神的时候,崔家帐子外有丫鬟行礼的声音响起,等她回过神,萧初宜雪白的指尖已经落在她娇嫩的下巴上:“枝姐儿在想什么?”
  “这般好看的面容,好端端遮起来作何?”
  萧初宜说着,就伸手要掀。
  林惊枝慌忙阻止,她生得和她母亲十分相像,她不敢保证白玉京若是见了她的面容,会做出什么事来。
  只得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殿下,前几日臣妇脸上生了疹子,有些丑陋,不想惊扰殿下。”
  萧初宜只好作罢,继而缓缓道:“太后娘娘方才念着你,这会子和淑妃还有贤妃单独在皇家帐篷里坐着也是无趣。”
  “吩咐我过来叫你去陪着说会子话。”
  “还有裴二姑娘爷一同过去,太后娘娘等着见一见未来的二皇子妃呢。”
  裴漪怜第一反应是不想去,可是萧初宜已经拉过她的手。
  “大姐姐。”裴漪怜朝裴漪珍求助。
  裴漪珍温婉一笑,朝她摆手:“快些同殿下过去,莫要耽搁了。”
  皇子大帐里。
  林惊枝和裴漪怜朝钟太后行礼,没想到本该去围场狩猎的二皇子萧钰也在。
  不过二皇子的性子自由散漫惯了,就算帝王训斥,他也能丝毫不放在心上,去不去全凭心意。
  裴漪怜双颊通红,搅着绣帕不知如何是好。
  太后见她紧张,让宫人赐座后,朝她招手:“裴家二姑娘。”
  “快些上前来,给哀家瞧清楚。”
  裴漪怜只能乖巧上前,她生得温婉,因着长姐裴漪珍在汴京城名声极好,所以钟太后对她的印象是未见着人,就已经生出几分喜爱。
  钟太后没有犹豫,从手腕上脱下一个通体碧绿的翡翠镯子,戴到裴漪怜手上:“好孩子,哀家这镯子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当年哀家出嫁时,哀家的母亲给的一对,哀家今日给你一只。”
  林惊枝看着裴漪怜手腕的镯子上,她心底微惊,因为她也有一个,是第一次被贺松年带着去慈元殿给太后请安时,太后赏她的那匣子珠宝首饰中的,其中一件。
  她当时以为只是寻常赏赐,没想到这般珍贵。
  “娘娘,月氏新君来给您请安来了。”贺松年的声音在帐子外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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