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把你昭柔姐姐也一同带着去。”
“我也不求她能被那些世家大族的长子嫡孙看上,只求能得宫中贵人的一句夸赞。”
“日后能说一门好亲事。”
前世林昭柔的确嫁得不好,她年纪被拖大了,最后的匆匆嫁人。
那人虽是世家嫡子,但却不举,林昭柔被他折磨得上吊自尽,这事才闹出来。
林惊枝抿了抿唇,淡淡视线落在小周氏身上。
小周氏被她这么一看,膝盖一软,吓得差点原地给她跪下:“枝姐儿……”
林惊枝收回视线,朝小周氏轻轻点了一下头:“我能带四姐姐进宫参加端午宴会。”
“但是……”她语调一顿,一双眼睛却透出了冷意,“四姐姐必须全程听我安排。”
“若是进宫出了幺蛾子,连累父亲和兄长,那您就不要怪我束手旁观了。”
林惊枝语气平静,声音软软的不见任何威严,却震得小周氏腿肚子打颤,连连点头应下。
林昭柔也变了脸色,有些怯怯地看着小周氏:“母亲,要不女儿就不去了。”
小周氏恨铁不成钢狠狠地瞪了林昭柔一眼:“你说的是什么蠢话。”
等小周氏母女俩离去后,孔妈妈才走到林惊枝的身侧问:“少夫人怎么突然答应下来?”
林惊枝笑了笑,扶着孔妈妈的手起身:“宫中贵人要为难的是我,左右也落不到她身上。”
“带她进宫她若是乖巧顺从那也就罢了,她若是想自己找死,我自然也不会拦着。”
孔妈妈垂眸往深一想,霎时惊出一身冷汗来。
小周氏心思虽不歹毒,但该有的心眼和嫉妒一样也不少,再加上豫章侯林修远,一个个女子往家中纳,她对于那些妾室庶女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但也没出手害了她们性命。
所以今日小周氏因为宫宴的事求到林惊枝这里来,林惊枝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汴京皇宫又哪里是那么好进的地方,林昭柔若真的在里面犯了错连累家中,那也是她自己找死。
翌日清晨。
林昭柔便由家中婆子驾车,把人给送到惊仙苑,再由惊仙苑出发,跟林惊枝一同进宫。
宫宴设在申时,她们却从大清早就要开始沐浴洗漱准备衣裳发饰,然后再到宫门外静候。
盛夏时节,昼长夜短。
辰时一过,太阳高升,檐廊下没了遮挡的地方站久了就热得难受。
林惊枝和林昭柔已经各自下了马车,身后跟着的只有孔妈妈一人。
林昭柔最开始还有些怯生生的,等时辰一久她就开始不耐烦了,看着来来往往被宫中内侍迎进去的贵夫人和姑娘,却独独没有到她们时。
她忍不住拉着林惊枝的衣袖小声问:“为什么比我们还晚到的,都被内侍宫婢迎进去,我们却要一直在宫门候着?”
林惊枝冷冷瞥了林昭柔一眼:“你若不愿意等,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那种平静却隐含威压的神情,令林昭柔彻底说不出来的。
已经过了快正午了,等进宫后还要穿过长长的宫道,徒步往里走。
她们现在站的位置也不好,没有遮挡,午间太阳又晒,内侍宫婢就像是有意为难她们一样。
林昭柔急得脸颊通红,精致的妆容也被汗水湿了大半。
偏偏林惊枝不见任何慌色,润得像珍珠一样光滑的皮肤,就算是不涂脂粉,也同样国色天香。
这时候,一辆华贵无比的马车在宫门前停下。
最先被婆子恭敬扶着下车的是沈家太夫人崔氏,崔氏之后丫鬟小心翼翼扶着的是沈观韵。
沈太夫人视线一顿,落在明显已经在宫门外等了很久的林惊枝身上。
“枝姐儿。”
“沈太夫人。”林惊枝朝沈太夫人恭敬行了个万福礼。
她语调虽软软的,但再也不见往日的半点亲昵。
沈太夫人只觉心口莫名一痛,满目慈祥看着林惊枝问:“枝姐儿,外边日头大。”
“不如不同我一起进宫,不必在宫外等着。”
林惊枝神色淡漠摇了摇头:“沈太夫人的好意枝枝心领,就不劳烦太夫人了。”
“哼……”沈观韵站在太夫人身后,扶着丫鬟的手居高临下打量林惊枝,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不多时,宫中有嬷嬷躬身出来,谄媚道:“太夫人和沈大姑娘久等了。”
“奴婢按着贤妃娘娘的吩咐,给太夫人和沈大姑娘抬了软轿,免得路程远,天气又热,劳累了两位主子。”
沈观韵被宫中嬷嬷小心翼翼扶着上了软轿,沈太夫人无奈看向林惊枝,嘴唇翕动,终究是无奈摇了摇头。
等人走远了,林昭柔愤愤不平道:“六妹妹是傻了么。”
“外头太阳这般大,明明沈太夫人好心邀请六妹妹一同去。”
林惊枝忽然垂眸,似笑非笑看了林昭柔一眼:“那四姐姐怎么不上赶着去,我方才又没拦着四姐姐。”
林昭柔霎时缩了缩脖子,用极小的声音道:“方才沈太夫人又没叫我。”
林惊枝从袖中拿了条干净帕子递给林昭柔:“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林昭柔接过帕子擦了擦鼻尖上的汗,霎时不说话了。
“少夫人,咱家给少夫人行礼了。”朱红的宫门内,走出一位面白无须,眉眼极俊的中年男子。
他笑起时,更给人一种如沐浴春风的柔和。
林惊枝纤长眼睫微微一颤,轻声道:“贺公公。”
贺松年笑了笑:“是咱家的福气,少夫人竟然还记得咱家。”
“咱家得了太后娘娘的吩咐,亲自来接少夫人进宫。”
“方才是下头的太监宫婢狗仗欺人,咱家会让人好好处理。”
贺松年声音很轻,甚至还带着一丝笑,莫名的林昭柔就突然白了脸,战战兢兢缩在林惊枝身后。
有宫人抬着软胶在林惊枝身前矮下身,贺松年伸手朝林惊枝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林惊枝屏气凝神,带着林昭柔一同上了太后娘娘赐下的软轿。
朱红宫墙,巍峨高耸。
一直把林惊枝拦在宫门前使绊子的,内侍宫婢已经被人给悄无声息捂着嘴,拖了下去,至于是死是活,无人知晓。
软轿有轻纱,抬轿的宫人走得又稳又快,倒是不觉炎热。
孔妈妈和贺松年一左一右站在软轿旁,贺松年淡淡瞥了眼孔妈妈,眼底露出一抹深意。
贤妃沈氏把端午宫宴设在章华台。
章华台临着水榭,有一个极大的湖。
到时候除了泛舟游玩,赛龙舟外。
沈氏为讨天子欢心,还找了一群容貌上佳,身姿玲珑的美人儿,要在湖面漂浮的青竹上,翩翩起舞。
第68章
慈元殿。
钟太后坐在高位上,见林惊枝跟在贺松年身后进来,她朝身旁站着给她捏肩的宫装美人,笑着介绍:“这就是哀家上回同你说的,我朝大理寺卿裴砚家中那位倾国倾城的媳妇儿。”
“淑儿,你可觉得好看。”
淑妃钟氏杏面桃腮,眉目如画,生得一张明艳大气的美人脸。
她闻言勾唇轻笑,抱着抬手钟氏的手臂撒娇道:“淑儿怎么敢质疑姑母的眼光,这孩子自然是一等一的绝色。”
“你这孩子。”钟太后被她哄笑。
林惊枝走近,恭敬行礼。
钟太后也只是摆了摆手道:“起来吧。”
“这会子天气热,我让宫中小厨房炖了清火的绿豆莲子汤,用冰镇着,你用上一小碗再同哀家一起去章华台赴宴。”
“去端来。”钟太后朝一旁候着的宫人挥手。
不一会儿,有人端来一小碗绿豆莲子汤,恭敬上前。
林惊枝和林昭柔伸手接过,就连站在外头候着的孔妈妈,也有细心的宫人给她端了一碗。
孔妈妈眼眶微微泛红,差点落下泪来,她远远朝钟太后望了一眼,又赶忙掩去眼中情绪。
林惊枝呆呆看着手里的一小碗绿豆莲子汤,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在宫外晒了足足小半日,她的确渴得厉害,可在一众宫人和贵人面前,吃东西实在不雅。
钟太后眼神温和看着林惊枝:“你放心吃。”
“哀家的慈元殿向来没那么多规矩讲究。”
钟太后身旁站着的宫装美人也跟着笑了声:“大理寺卿家的妻子果然有趣,难怪初宜也常惦记着同臣妾提过好几回。”
萧初宜是太后独女,受尽宠爱,淑妃又是太后嫡亲的侄女,淑妃是看着萧初宜一日日在宫中长大的。
林惊枝小口小口吃完绿豆莲子汤后,有宫婢上前拧了温热毛巾给她擦手。
钟氏见她动作优雅,进退有度,满意地点了点头。
慈爱的视线一顿,落在林惊枝身后有些胆怯束手束脚的姑娘身上:“这位是?”
林惊枝朝钟太后福了一礼道:“回太后娘娘。”
“是我家嫡姐,豫章侯府四姑娘,林昭柔。”
林昭柔这会子胆子极小,跟着林惊枝行礼,却不敢抬头。
钟太后出身五姓名门,略带威严的眼眸微眯起:“今日怎么跟着你一同来了?”
“哀家记得她父亲闲赋在家,豫章侯府也就家中兄长林顾宴,在朝中捐了个九品太常寺奉礼郎的官职。”
“若是赴宴,她是不够格的。”
林昭柔霎时就吓得白着脸,跪了下去。
林惊枝心口一跳,面上丝毫不显:“回太后娘娘。”
“家中嫡母昨日求了我。”
“四姐姐还未定亲,想带着进宫见见世面,也不求有世家郎君青睐,若是能得宫中贵人的一句赞赏,日后倒是不愁嫁人的。”
太后见林惊枝有心思也不藏着掖着,反倒大大方方说了。
当即眼神更为温和的瞧着她:“好孩子。”
“你倒是个愿意说实话的。”
“贺公公。”
钟太后朝一旁站着的贺松年点了下头:“你去寝殿,把我妆匣子里头放着的梅花簪子中,挑一枚小巧精致的出来。”
“是。”贺松年躬身下去,不一会儿出来时,手里握着一个梅花簪子。
立马有宫婢走上前,双手接过。
钟太后淡淡视线落在地上跪着的林昭柔身上:“起来吧。”
“哀家宫里赐下的簪子,可比宫里贵人的一句话有用多了,这梅花簪子就赏给你玩了。”
“谢谢太后娘娘。”林昭柔双手接过簪子,极小声道。
“好了,也是时候过去了。”
钟太后扶着淑妃的手站起来。
她从林惊枝身边经过时,笑着看了她一眼:“一同跟上,随哀家去章华台看看。”
章华台离太后的慈元殿不远,这会子的日头也没有正午那般炎热,太后也就没用轿撵。
一刻钟后,她们来到章华台。
贤妃沈氏眼尖,一见到太后连忙上前行礼:“这般炎热天气,您怎么也不让宫人抬个轿撵。”
“是儿媳的错,今日都没能顾得上您。”
钟太后微笑着避开沈氏想亲昵挽着她手臂的掌心,似笑非笑:“不过是这会子的太阳,哪比得上正午宫门外的毒辣。”
贤妃沈氏面上一僵,她早就听宫人禀报,太后宫里的贺松年把林家那个小庶女接到慈元殿去了,没想到太后竟然为了那个小庶女当面嘲讽她,若说不是淑妃崔氏搞的鬼,沈氏才不信。
一想到家中兄长唯一的孩子,竟被人毁了左手,就算伤好后,手上也会疤痕不如之前灵活,再也不能弹琴。
沈氏就气得两眼发黑。
恨不得找人去宫外,把裴家长女和林家那个小庶女一起弄死才好。
贤妃沈氏忍下怒气,笑盈盈道:“是外头内侍宫婢不懂事,因怕带违禁的东西进宫就检查仔细了些,没想到耽搁了外头等候的夫人姑娘,是臣妾做得不对。”
太后钟氏也不会真的因为这点事和沈氏撕破脸皮,闻言朝她问:“陛下还没来?”
贤妃笑道:“已经让王九德去请了,估摸着就快到了。”
“这回端午宫宴,不光是请了各府的女眷,臣妾还把状元郎和汴京青年才俊一同叫来了,到时吟诗作对,母后会喜欢的。”
沈氏聪慧,会顾着钟太后的喜爱,却又不会过于打眼,压了天子的风头。
这吟诗作对,是合了她心意的。
“你有心了。”太后朝贤妃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