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鹿时眠
鹿时眠  发于:2023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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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漪怜道:“我后来听说,其实那位郎君已经过了今年的春闱,就等着殿试。”
  “可秦表姑娘就是嫌他身份不够,配不上她。”
  说到这里,裴漪怜双颊微红看向林惊枝:“嫂嫂,据说再过几日,殿试的前三甲,陛下会亲自挑选出来,到时有状元游街。”
  “到了那日,嫂嫂能不能带我去外头瞧一瞧。”
  “我只有很小的时候从奶娘口中听说过,但从未见过。”
  林惊枝见裴漪怜眼里含着满满的期待,她虽然并不十分感兴趣,但还是点头同意:“若那几日我得空,我派孔妈妈去府中接你。”
  “谢谢嫂嫂,嫂嫂果然是对我最好的。”裴漪怜终于不再拘谨,十分活泼朝林惊枝撒娇。
  傍晚,裴砚从外边归来,风尘仆仆。
  他还未走近,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如云如烟的紫藤花树下,放了两张藤椅,桌上有点心、蜜饯,紫砂泥炉里还温着茶水。
  “大哥哥。”
  裴漪怜见裴砚过来,她赶忙站起来朝裴砚行礼,表情紧张不已。
  林惊枝慢慢收了笑容,语调淡漠朝裴砚喊道:“夫君。”
  裴砚视线从林惊枝身上掠过,他淡淡点了下头:“摆膳吧。”
  林惊枝根本就没有让小厨房准备裴砚的晚膳,可漪怜姐儿在场,她又不好拂了裴砚脸面,只得暗暗朝晴山使了个眼色。
  晴山会意,赶忙急急往小厨房去。
  等到晚膳端上桌,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裴漪怜战战兢兢坐在林惊枝身旁,她吃得也不多,只敢伸手去夹自己面前的两盘菜。
  林惊枝下午零嘴吃多了,也没有什么胃口。
  裴砚沉黑视线微闪,然后他抬手夹了一个虾仁水晶饺,放进林惊枝碗碟中:“多吃些。”
  席间,三人话都不多。
  裴漪怜用完膳后,就赶忙跟着晴山出去休息。
  屋里灯影摇晃,惊得落针可闻。
  裴砚眉心笼着倦色,他看向林惊枝:“今日周氏过来了?”
  惊仙苑中的大事小事根本瞒不过裴砚,林惊枝点了点头:“嗯,辰时刚过就来了。”
  “我本是要留母亲在府中用了午膳,可不知怎么的,母亲突然说身体不适,就先行离去了。”
  “单独留了漪怜姐在府中小住一日。”
  “嗯。”裴砚伸手按了按眉心,语调依旧极淡,“无论周氏同你说什么,你不用理会。”
  “若处理不了,就吩咐云暮去寻我。”
  林惊枝眸色微闪,她并没有告诉裴砚,周氏已经被她无意间掀出来的惊天秘密,给震得五脏六腑都碎了一遍。
  这会子估计正和裴寂对峙呢,至少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周氏根本不会有心情来折腾她的。
  想到这里,林惊枝唇角翘了翘,眼底滑过一丝愉悦。
  只是她的心情,勉强维持到入睡前。
  就被晴山屏气凝神,端进屋中的漆黑汤药破坏得一干二净。
  晴山放下药碗后,她也不敢停留,马上退了出去。
  林惊枝蜷着衾被,靠在床榻上了。
  裴砚沐浴出来,视线落在汤药上,他薄唇抿着没有说话,冷白指尖端着汤药走到床榻前。
  “枝枝。”
  林惊枝往衾被下缩了缩,很是拒绝看着裴砚手中的汤药。
  这次的药碗比前几日大些,裴砚先喝了半碗,这才递到林惊枝唇边。
  汤药苦涩,林惊枝根本拒绝不了,就连如同在河东裴家那样,偷偷把汤药倒进窗边的雪松盆景里也不行。
  也不知裴砚使了什么法子,她但凡少喝一口,他都能知道。
  她若敢趁他不在府中,拒绝喝药,他是能连夜赶回惊仙宅中,用唇再狠狠喂她一次。
  林惊枝想到他对于她喝药这件事的执着,虽然心底发寒,但依旧只能屈服,忍着翻滚的苦涩,把剩下半碗汤药喝掉。
  裴砚伸手,塞了一个蜜饯进她软软檀口中。
  等林惊枝咬完蜜饯,裴砚又去桌上端了茶水给她漱口。
  屋中灯烛,不过豆大,林惊枝喝了汤药不久,就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裴砚冷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今日怎么不见孔妈妈?”
  侧躺着的林惊枝猛地睁开了眼睛,所有的睡意霎时退得一干二净,她衾被下蜷着的指尖微微地发抖,只觉裴砚呼吸拂过她白皙后颈,浑身寒毛炸起。
  偏偏他音色炽热,是令她没法忽略他的存在。
  “孔妈妈娘家侄儿添丁,同我告假几日,归家去了。”林惊枝尽量平静声音道。
  裴砚略带粗粝的指腹,从她娇嫩的耳垂抚过,他鼻息又逼近了一些:“是么?”
  “家中添丁的确是喜事。”
  林惊枝咬了下唇:“嗯。”
  好在裴砚没再问什么,可这一整夜,林惊枝怎么都睡不安稳,夜里噩梦连连,她又不敢随意翻身,僵躺了一晚上的身体,终于在天蒙蒙亮时,才勉强睡过去。
  翌日,等林惊枝睡醒时已接近晌午。
  “晴山。”
  “老奴在。”推门进来的却是孔妈妈。
  孔妈妈带人进屋伺候林惊枝洗漱,等给她梳头时才压低声音道:“少夫人交代老奴的事,老奴已经办妥了。”
  林惊枝点了点头:“家中侄孙如何?”
  孔妈妈松了一口气,欢喜道:“虽是头胎,却是个厉害的小子,生得胖实,好养活的。”
  孔妈妈说着,从袖中小心掏出个荷包,有些不好意思道:“少夫人赏了那么多东西,家中也没有什么能送给少夫人的。”
  “侄媳妇亲手绣了个石榴花样子的荷包,里头装了花生、瓜子、莲子,希望带一带喜气,少夫人能早日怀上和郎君的孩子。”
  沾喜气这种做法,无论是百姓之间,还是世家贵族里头,都是极为流行的。
  前一世,林惊枝为了求子,更是不知试了多少法子。
  她视线落在孔妈妈手中的荷包上,心底苦笑一声,大致这辈子,她是不可能再有孕了。
  此刻却又不想辜负孔妈妈的好意,和那位侄媳妇月子中给她绣的荷包。
  林惊枝轻轻垂下眼帘,挡去眸中冷意,随口道:“那就麻烦孔妈妈,随便找一处放着。”
  “是。”
  林惊枝却没料到,孔妈妈直接把荷包挂在了床榻最显眼的金帐勾上,晚上裴砚回来时,冷白指尖捏着那荷包,敛眉打量许久。
  也不知上头绣着的花纹,和荷包里装着的东西,会不会让裴砚误会是她在求子。
  林惊枝蜷在袖中指尖颤了颤,她想了想,为了避免越描越黑,还是闭口不谈比较好。
  可等到深夜,她才躺下不久。
  裴砚忽然伸手,结实的手臂把她纤瘦的身子抱进怀中:“你现在在喝药。”
  “我们必须禁房事。”
  “等你身子骨调养好后,孩子总会有的。”
  林惊枝的身体明显一僵,连唇色都白了几分。
  她死死咬着唇,忍着喉间苦涩,明明是他让人给她喝的避子汤,他现在却告诉她日后定会有孩子。
  林惊枝只觉得嘲讽,她闭着眼睛装作已经睡着的模样,并没有理会裴砚。
  等到第二日清晨,裴倚怜早早就来惊仙宅中寻林惊枝了。
  “嫂嫂,你可让人定了酒楼?”
  “我听外头说,今日殿试后,陛下会敲定前三甲。”
  “状元、榜眼还有探花,到时会骑着白马从宫中出发,绕着汴京城游行一圈。”
  林惊枝脸上浮出一个淡淡的笑:“那日你与我说后,我就早早派人去定了酒楼雅间。”
  “不过回家时,你可别说今日我带你出府去玩了。”
  裴漪怜眼中带着羞涩点了点头:“我自然不会说的,母亲若是知道了,那还不罚我跪小佛堂。”
  林惊枝留裴漪怜在房中说了一会子话,她时辰也差不多了,就带着孔妈妈和晴山准备收拾东西出门。
  一行人才穿过廊庑,走到惊仙宅门前,就恰巧遇到裴砚带着山苍也同样往宅子外走。
  山苍朝林惊枝和裴漪怜行礼。
  “少夫人和二姑姑娘这是要出门?”
  “今日殿试,等会子街上人多,可要属下多派几个侍卫保护少夫人。”
  裴漪怜心虚地往林惊枝身后缩了缩,她根本不敢去看裴砚。
  裴砚微冷视线落在林惊枝身上,淡淡问:“夫人准备去哪儿?”
  “瞧着今日天气尚好,带漪怜姐儿去外头逛逛。”林惊枝说完,也不管裴砚是如何反应,牵过裴漪怜的手,面无表情转身上了马车。
  裴砚盯着离去的玄黑马车,语调极冷朝山苍吩咐:“派人跟着。”

  “随时汇报少夫人的去向,事无巨细。”
  “是。”
  等林惊枝带着裴漪怜等人,坐在花重金定好的雅间内时。
  裴砚端坐在书房中,手上也握着一叠密报。
  打头一份,写着“月氏白玉京”几个字。
  裴砚却没看,而是慢条斯理抽出最下边一张,白纸上用蝇头小楷详细写了林惊枝出府后都做了什么。
  当裴砚一目十行看到,探子汇报她这次出去的目的,竟然是和怜姐儿去看状元游街。
  裴砚那双望不见底的漆眸中似有乌云攀升,极快闪过眸中压抑着的情绪:“云暮。”
  “属下在。”
  “随我出去。”裴砚嗓音像被风霜撩过,冷得有些吓人。
  云暮心头一凛,赶忙抬步跟了上去。
  包厢内,她们用过午膳不久,外头的街道就开始热闹起来。
  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街上有许多头戴幕篱的女子,也有神色莫名紧张的丫鬟婆子打扮的仆妇。
  林惊枝靠在窗旁坐着,从上往下瞧着有趣。
  裴漪怜就坐在她身旁,清澈明亮的瞳眸睁得圆圆的:“嫂嫂觉得状元会生得好看吗?”
  一旁站着的孔妈妈笑着接话:“二姑娘,老奴听说过一则趣事。”
  “当年先皇还在世时,曾亲口封过一个有状元之才的学子,为探花。”
  “为什么?”裴漪怜不解。
  孔妈妈继续道:“就因为这位探花郎,生得实在是好看。”
  “二姑娘若是想择婿,不如等会儿子多看看探花郎。”
  孔妈妈打趣的话闹得裴漪怜羞红了脸,她的婚事迟迟未定下,来了汴京后难免好奇,才会央求着林惊枝带她出来看看。
  几人正在说笑,热闹街市忽然安静下来。
  林惊枝下意识抬眸,往外看去。
  却见裴砚带着一群黑衣侍卫骑在高头大马上,他穿了一身白月色对襟圆领宽袍,腰系正红色宫绦,两端挂玉。
  深邃眉眼,好似藏了天穹的星辰,让人不敢轻易对视。
  偏偏又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端方姿态。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高喊了声:“是河东裴郎。”
  街道上有开始沸腾,不知多少怀春少女,把袖中香帕往裴砚身上丢。
  裴漪怜目瞪口呆,看向林惊枝:“大哥哥怎么也在?”
  “他往街道上转一圈,这世间还有哪个女子有心思去欣赏状元郎啊,世间女子的心思都被大哥哥勾走了。”
  果不其然,等真正领头的状元、榜眼以及探花从皇宫太和门,跟着礼乐出来时。
  街上虽然有人,但比起最开始的模样,安静不少。
  这时候,包厢外传来轻响,孔妈妈都来不及拿出幕篱给林惊枝带上,山苍已从外头推开了门。
  裴砚负着手,大步走进包厢中。
  他似笑非笑盯着林惊枝问:“不知,枝枝觉得是状元郎生得好看。”
  “还是你夫君生得好看?”
  “……”
  包厢里气氛。
  霎时死寂。
 
 
第54章 
  林惊枝有些恍神,因为她根本没料到裴砚会突然出现。
  她下意识伸手,把吓得面色煞白的裴漪怜护在身后。
  “枝枝。”
  裴砚迈步走近,音色烫人,他幽深眼瞳下,心思难测。
  四月孟夏,柳絮浮动。
  洞开菱花格窗外,天光烂漫,随着状元郎打马而过的礼乐,风吹柳叶声沙沙不绝。
  林惊枝深深吸口气,再抬眼时,冷静平和的乌眸中不见半点波澜。
  “夫君怎么来了?”
  她回身淡笑,微仰着小巧精致的下颌,望向裴砚。
  裴砚俯下身来,漆眸内锐利神色一闪而过,冷白指尖轻轻抬起她娇嫩软腻的下巴,温声问:“状元郎可生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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