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们对这些基本规则还是很自觉的,毕竟不自觉会直接扣表现分数,关系到一年一度的模拟仓福利的。
所以刚才黎恩刚才站的那块,有几个犯人拿着清洁用具在清扫地上的牙齿和血迹。
几个满头是血的大汉从窗口领了食物,恭恭敬敬的放到了黎恩面前。
黎恩剥开一个鸡蛋,扫了几人一眼道“早跪不就行了?非要走个流程,是不是贱?”
“你,你他妈的舰队没跟我交过手吗?打得只剩架破烂逃生舱才捡回一条狗熊,你当那时候打你靠的是运气啊?”
那人脸色更是凄苦“不敢不敢。”
黎恩也懒得继续跟傻逼多言,监狱跟外面的组织不同,外面的家族,舰队,团伙,或许还有血脉,利益或者人情凝聚的忠心。
监狱却不存在的,谁强下面的就服从谁,干掉了领头的,即便他以前再具有威慑力,下面的人也会摒弃对方向更强者靠拢。
很单纯的丛林法则。
黎恩吃着早餐,跟附近桌另外的两个老大对视了一眼。
在皇太子到来后,权势阵营的人态度明显变得乖巧低调,没人敢出来充老大被皇太子惦记的。
取而代之的是皇太子坐在那里,虽然他自己看不上这些人,可他的身份足以让那个群体趋之若鹜。
而另一个是基因改造人群体的老大,一个长着鹿角的男子。
黎恩看向对方的时候眼神闪了闪,这家伙在外面可也是个不得了的传奇人物。
基因改造人是某些非法产业的催生的商品,改造人的用途也是多种多样。
以鹿男这样的美貌,他一开始被改造的意图可想而知。
但就是这样一个本该是玩物的男人,最后成为一股庞大地下势力的首领。
他的可怕可想而知。
不过黎恩对基因改造人群体没有兴趣,对方看起来也低调,于是两人视线交汇中便形成了一股默契。
对方跟自己并不存在什么冲突,至少暂时是这样的。
于是黎恩搭话道“你一早上拿着个萝卜在雕什么?”
鹿予“我新掌握了一项木工技能,昨晚已经学会了理论,现在正在实践。”
听了这话,莫说是黎恩,就连皇太子都看了过来。
看了眼鹿予手里跟木工没有半毛钱关系的萝卜,对一个人掌握新技能的弹性有了新的认知。
可谁料到,下一秒就有狱警在二楼道“鹿予,跟我去领木工箱,然后去典狱长办公室待命。”
鹿予闻言扔掉手里的萝卜和临时被当做刻刀用的餐叉,优雅的起身,冲二人笑了笑走向狱警。
而皇太子和黎恩看着那家伙的背影,顿时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这家伙原来是奔着典狱长去的。
他想干什么?讨好?蛊惑?别有用心?
这些都不重要,因为这是必然的,关键是他的目的。
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在监狱拥有更大话语权还好,但要是有别的打算,那就有可能影响到他们的计划了。
只不过一切都只是个开头,值得警惕,但并非大惊小怪。
但不管二人如何猜测,此时拎着木工箱的鹿予已经被带到了典狱长办公室。
第126章
狱警敲了门,没过一会儿办公室门自动打开,鹿予跟着狱警走进了这座监狱的最高指挥部。
典狱长办公室不小,鹿予几乎没法一眼纳入,不过他没有转动视线进行打量。
因为典狱长就在他正前方,此时对方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利用桌面上的端脑明目张胆上班看电影。
立体的9D投影正在缩小,可想而知他们进来之前,这人是将画面投放得占据了整个房间,正享受身临其境的观影体验的。
见人进来了典狱长也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只是扫了鹿予一眼,仿佛是没料到对方的外表竟是如此惊艳。
把电影里的男主角都衬得差点意思了。
于是鹿予便听典狱长对狱警道“我要的木工是干手工木活的,你确定你没理解错?”
“我才上任第一天,你们这么弄影响不好啊。”
沈迎其实只是开个玩笑,可万万没想到狱警闻言竟是脸上闪过一丝局促。
但又赶紧收敛了严肃道“典狱长说笑了,3053在整个监狱也是出了名的动手能力强。”
入狱不到半年打死打残犯人无数,一己之力改变了改造人群体在狱中的处境。
“他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带领狱友进行制造发明。”
在严格管制,获取材料艰难的情况下,发明制造了无数凶器。
“就连前狱长都对他另眼相待,是他促进了监狱不少制度的优化改革。”
这家伙短短几个月制造了至少三次暴动用于确认自己的地位,前狱长不得不对一些制度进行修改。
狱警最后总结“3053确实是个能胜任典狱长委托的人。”
沈迎点了点头,像是被狱警给说服了。
接着视线便落到鹿予身上,虽然现在的摄影技术已经能够完美还原一个人的立体外表,可再强大的摄影功能也比不上真人所带来的惊艳。
鹿予本就是被当做玩物打造的商品,而顶级的优质玩物必定是一眼望去便只看得见他,难以再聚焦别人。
即便穿着朴素的囚服,他看起来依旧璀璨生辉,一对鹿角就像古画里笔力登峰造极的大师倾尽功力勾勒。
美轮美奂得简直就像一对艺术品。
或许是考虑到接下来做工方便,他把自己的长发松松编成了辫子,拨弄左肩侧。
此时对方脸上挂着一丝浅笑,看起来美丽又无害,甚至还有些贤惠。
先是野性难驯的海盗,接着是傲慢尊贵的太子,现在又是心思难辨的鹿美人。
沈迎就知道自己来对地方了。
面上倒也不显,问道“会翻新旧家具吗?”
鹿予笑了笑道“会的,我的木工手艺启蒙就是从修理自己家的旧家具开始。”
“不知道有什么能为典狱长做的。”
沈迎指了指房间一角的一张长置物桌道“那先试试翻新它吧,不能更换任何一样主零件,就在这里做。”
鹿予扫了眼那张置物桌,问道“好的,我可以先看看吗?”
沈迎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鹿予来到置物桌面前,小心的移走上面的物品,开始细细打量。
典狱长的要求无疑显示出了对这些旧家具的珍惜,然而如果仅仅只是父亲办公室的物品,应该不至于到这个地步的。
结果一检查果然,桌腿上有些人为制造的小缺口,这显然不会是空中监狱内产生的。
前典狱长不会闲得无聊蹲在桌子底下戳桌腿玩,其他人来到这里不会随意走动,至于清洁不当就更不可能。
空中监狱拥有精度最高的清洁机器人。
显然这桌子,或者说这里的很多家具,在来监狱之前,是放在别的地方使用过的。
鹿予心中有了判断,便开始对置物桌进行拆卸打磨。
而典狱长则继续开始看电影,跟外面那些在办公室摸鱼的薪水贼没什么两样。
直到快中午都时候,不断有部门的人员敲门进来,问道“典狱长,监狱废料排放的申请您还没签字。”
“典狱长,三号管道的更新您还没批复。”
“典狱长,研发部门的辅助材料申请……”
沈迎不堪其扰,最后直接摆了摆手“这种事情不要找我,监狱除了安全,作战,还有对外连接,其他公务都交给朱秘书。”
“这……”
部门主管为难,便听沈迎道“朱秘书不是正想着帮太子殿下脱困吗?不给他事做他反而会心里没底。”
“放心吧。”
主管人都傻了,事情是这样没错,从皇太子入狱那刻起,监狱就注定暗流涌动。
顶头上司是皇太子拥趸的人不少,毕竟前狱长都是皇太子的人。剩余中立派即便不参与表态,也不会进行妨碍。
即便是敌对势力的人,面对如今还盘根错节的局势也不敢轻举妄动。
朱秘书作为旗帜鲜明的拥护者,在典狱长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给太子方便是肯定的。
可这事不是就这么拿出来说的啊。
部门主管狼狈的从办公室退出来,不敢再拿琐事打扰典狱长了。
而一直在办公室做木工活儿的鹿予,心中也是惊诧。
他来的时候典狱长那句玩笑他并没在意,但现在看来,可不是一句简单的玩笑了。
联系到那狱警当时的反应,鹿予明白为什么这次轻易就被选中了。
他虽在狱中有话语权,但也不至于直接指示狱警,他一开始想的只是如果狱警不选择他这个“精通木工”的,他就将监狱其他可能竞争的家伙淘汰掉。
但这次却是一自荐狱警就肯了,甚至没多做考核。
现在看来,忧心皇太子处境的家伙们,对利用他的美貌牵制住典狱长的注意力很乐见其成啊。
而典狱长呢,也心知肚明甚至不吝直接摊牌,并给对方开一些方便之门。
只一晚上,平静的空中监狱就这么有意思了,还有一个黎恩没冒头呢。
鹿予不信他那样的人会坐以待毙,看来他也得加把劲了。
这么想着,鹿予拆开的桌子中找到一个暗格。
抽出来里面有一块旧时代的怀表。
即便科技已经发达到这个地步,还是有不少人对时间的载体充满仪式感。
鹿予眼角余光撇了眼正全神贯注看电影的典狱长,背过身检查了一番那块怀表。
指针已经停止工作了,鹿予将其拆开,里面的问题并不严重。
其实狱警对他的形容倒也不是名不副实,他确实极善手工,尤其是机械的维修改造,他甚至能在数分钟内组装一台机甲。
对于一块手表,他修好甚至要不了十秒钟。
等指针开始正常跳动,鹿予才将怀表放回暗格里,回头对沈迎道“典狱长大人,这个暗格可以打开吗?”
“或许前狱长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方便的话您可以先确实一下吗?”
沈迎闻言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鹿予,旋即起身来到了对方面前。
鹿予将那个暗格展示给沈迎,沈迎看去,脑海里倒是涌现出不少回忆。
她脸色出现一丝动容,亲手将那暗格拉出来,就看到里面躺着一块银色的古董怀表。
沈迎看了那表半晌,叹气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这表还是我亲手放进去的。”
饶是心中早有预料,鹿予仍旧做疑惑状“您放的?可我没听说昨天之前典狱长来过这里。”
沈迎淡淡道“当然,这是我小时候放的,那时候这些家具还不在这儿。”
原主父亲投身设计空中监狱后,为了缓解对家人的思念,带走了不少家里的家具用于装点自己在监狱内的生活环境。
沈迎摩挲着表盖道“我记得是我不小心摔坏了它,又怕被责备,所以藏暗格里了,没想到被带到了这里。”
说着沈迎将表盖打开,便看到里面指针灵动的跳跃,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沈迎一怔,不知道是不是玻璃的反光,鹿予甚至在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水光。
他此时的声音变得极具安抚性和信任感,轻声的对沈迎道“看来他已经知道了,而且修好了它。”
“他是不希望你害怕吗?真是个笨拙的父亲,明明只要拿着表告诉你不会责怪就好了。”
这一刻,莫说是原主,就连沈迎这个仅仅是继承了记忆的人,都忍不住鼻尖发酸。
前狱长确实是个笨拙的人,他从没有跟女儿嬉笑相处过,永远严厉古板。
但就是这样让人生畏的父亲,也在尽力用自己的办法安抚女儿。
恐怕是猜出女儿害怕才藏了手表,因此自己也装不知道,默默修好,等女儿再找的时候,看到完好无损的表便会松一口气。
这句挑动太过高明,高明到沈迎不破防痛哭都不合常理。
沈迎觉得自己不好坏了当前的气氛,段位这么高的男人发力可不多见。
于是沈迎低下头,闭上眼,将怀表抵在自己额前。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眼前的鹿予神色有些无措“是我说错话了吗?”
见典狱长的内心此时破开一道口子,鹿予却并没有趁胜追击。
反倒是很有眼色道“典狱长,今天的修缮就先到这里,可以吗?”
典狱长闻言却道“不用,你继续。”
鹿予心中挑眉,全在意料之中。
一个出手果决狠辣,面对皇太子一方咄咄逼人都满不在乎的女人。
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的狼狈?接受一个囚犯的体贴?
鹿予闻言继续做着木工,但看见典狱长手里攥着怀表不松手,就明白她内心的思念,内疚,遗憾,种种心绪在“父亲的温柔”催动中无法平复。
思念和逞强在相互撕扯,她会越来越焦虑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