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一边示意他烧火架锅,一边不紧不慢道:“正好,我最近学了两道新菜,今日算是有机会练练手了。”
水蛇妖闻言,疑惑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长离继续道:“一为水蛇汤,将蛇肉剁成均匀的寸长蛇段,以清水洗净,放入汤锅。加入调料若干,再以小火煮至酥烂,乃是大补……”
水蛇妖看着旁边烧起的火堆,感觉自己连骨头都开始疼了。
长离转了个身,又道:“二为椒盐蛇,锅内烧油,倒入蛇段,爆香翻炸几下捞出,撒上少许盐巴,香脆开胃……”
水蛇妖听着她细致入微的描述,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哆嗦。
长离盯住他黄澄澄的眼睛,慢条斯理道:“你更喜欢哪一种?”
半个时辰后,长离精神抖擞地从小黑屋里出来,身后跟着一脸敬畏的松旬。
长离原路返回正屋,却发现焉九还在原地发呆。
长离顿了顿剑身,她刚刚说的话,冲击力有那么大吗?
松旬完全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迫不及待地朗声道:“妖主,那水蛇妖招了!”
焉九恍然回神,“这么快?”
松旬已经彻底被长离刚刚的操作折服,好话不要钱般地往外冒,“可不是,长离姑娘连敲带打,轻轻松松就敲开了他的嘴……”
焉九讶异地看了长离一眼。
长离顿时把剑尾翘得更高了,怎么也藏不住的得意劲。
松旬滔滔不绝道:“他是接了一个黑市悬赏,才来附近蹲守跟踪,在书铺时一有机会,便直接动手了。”
焉九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我和长离的身份?”
松旬停顿片刻,“应当不知,他接的悬赏只告诉他来这里蹲守,给了长离姑娘的外貌特征……”
焉九的眼眸沉了沉,这种黑市发布的不知名悬赏最为难办,想要顺藤摸瓜找到真正的主使人,需要不少时间。
松旬看着焉九的脸色,试探道:“妖主,我是否要先派人去黑市查一查?”
焉九沉吟半晌,开口道:“让人小心些,再盯着虎族那边,看看他们有没有跟黑市有牵扯或是暗地往来。”
松旬恭声应下。
后面的事情自有松旬跟进,长离转头就把水蛇妖抛在了脑后。
她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情。
当晚,长离满怀期待地坐在窗边,用指尖勾着一缕剑穗转圈圈。
明亮的圆月渐渐升高,挂在漆黑的夜空,照亮了窗户一角。
长离等得有些困了,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挤出一点晶莹的泪花。
她不由得心想:焉小九到底还来不来了,难道是她说得太过火,把人吓跑了?
正当长离打算放弃,直接上床睡觉时,窗户外头传来一阵闷闷的“笃笃——”声。
有人在用指节轻轻叩击窗檐。
长离的眼睛“噌——”地亮了。
她迅速清了清嗓子,朝着窗外压低声音问道:“谁?”
焉九的声音隔着薄薄一层窗户,听起来有些不太真切,“是我。”
长离将窗户推开一条窄窄的缝隙,露出一双亮晶晶的杏仁眼。
只见朦胧的月光下,焉九穿着一身轻薄雪白的寝衣,松松的领口处,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一头瀑布般顺滑的墨发间,露出一双白色的毛绒绒狐耳,在夜风中轻轻抖动。
长离的目光慢慢下移,便看见那条蓬松柔软的狐狸尾巴,羞涩地垂在焉九身后。
长离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声音低哑道:“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焉九的手指在宽大的衣袖下微微蜷缩,他回想话本里的台词,慢慢道:“我深夜前来,只为见小娘子一面……”
第125章
屋内的温度渐渐升高, 长离几乎整个人都贴到了那条毛绒绒的大尾巴上。
她先是试探般地摸了摸尾巴尖,尾巴尖的毛毛飞快抖动了两下,似要避开, 又硬生生地克制住本能,乖乖伏在她的掌下。
长离的胆子慢慢肥了起来,她顺着尾巴尖一点一点往下摸, 细白的指尖完全陷入了厚实绵密的纤长毛毛中。
焉九原本平淡的神情, 随着她的动作渐渐变了。
他的喉结飞快滚动了两下,不自觉地发出轻微的喘息声, 眼角不知何时染上薄红,沁出晶莹的水色。
焉九难耐地半阖着眼睛, 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 犹如蝴蝶的翅膀, 在眼下落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他的鼻尖尽是小姑娘身上的甜香,熏得妖昏昏沉沉。
焉九下意识揽住她的腰身, 将头埋进她的肩窝, 放任自己在甜香中沉沦。
当长离摸到敏感的尾巴根时, 焉九终是忍不住蹭了蹭小姑娘白皙光滑的脖颈。
微凉的薄唇触及柔软的皮肉, 他不自觉地露出尖尖的虎牙,轻轻咬了下去。
长离条件反射般地“嗷”了一声, 从毛毛的海洋中清醒过来。
“焉小九, 你干嘛咬我?”
焉九从她颈间抬起头,声音低哑还带了一丝委屈,“我忍不住——”
长离的眼中露出些许迷茫, “忍不住什么?”
焉九的眼睛更红了, 在烛光下显得水光潋滟, 竟然有些诱人。
长离对着他的眼睛愣了片刻, 咽了咽口水。
焉九不自在地动了动尾巴,“你摸得我……”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长离在这么近的距离竖起耳朵也没捕捉到后半句话。
长离的手无意识地又在尾巴根摸了一把,“摸得你怎么了?”
下一秒,长离眼前一黑。
一股异香袭来,她立刻失去了知觉。
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秒,长离心里的念头是:焉小九这个小气鬼,她才摸了不到一刻钟!
同一时间,焉九看着昏睡过去的长离长舒一口气,将软倒在臂弯里的小姑娘抱到床上,拉好被子。
他眸光沉沉地看了小姑娘红润的脸庞一眼,转身去了后面的浴房。
没多久,哗啦啦的水流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
第二日,长离从床上悠悠转醒时,还有些恍惚。
她呆怔了好一会儿,昨夜种种情形才在脑海中慢慢浮现。
长离当即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卷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几个来回。
直到憋得喘不过气来,她才将红通通的脸蛋从枕头上挪开。
接着,长离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本空白册子,郑重其事地记下昨夜的日期。
这可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摸到焉小九的狐狸尾巴,值得纪念!
记录完毕,长离又望着头顶的床帐发出一声空虚的叹息。
也不知道下一次摸到毛尾巴,是什么时候。
这一刻,长离前所未有地期盼焉小九还隐瞒着她什么事情,再送一个上门把柄。
这一天的焉九依然忙碌,忙得长离连一根尾巴毛都没见着,好在有松旬陪着她打发时间。
长离左右一盘香气扑鼻的炒松子,右手厚厚一摞图画册子。
松旬在一旁解释道:“妖主听说我们昨日在书铺没买到图册,特意让人送来的。送来前妖主还亲自筛选了一遍,估计是挑着你会喜欢的……”
长离在心里暗自想道:她喜欢的那种话本,说不定都被焉小九筛出去了。
果不其然,长离随意翻了几册,每一本故事都格外清水。
不要说什么毛耳朵、毛尾巴了,连主角是狐狸的都没有!
长离索然无味地匆匆扫了几眼,开始专心剥松子。
“咔嚓,咔嚓——”
一小捧松子吃完,长离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她看向松旬,“我想去街上逛逛。”
最好能再挑点合口味的话本。
松旬摊摊手,露出爱莫能助的神情,“昨日才出过事,妖主让你这几日都暂时别往外跑,怎么着也得等水蛇妖的事情查清楚之后。”
长离鼓了鼓腮帮子,颇感无聊。
松旬想到妖主今早吩咐的,务必让小剑灵心情愉悦地度过一天的任务,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他绞尽脑汁想了又想,突然冒出一个好点子。
“长离姑娘,逛不了街,不如我带你去逛逛妖主的库房吧。”
“库房里的珍藏应有尽有,不比街上的少。”
长离虽然觉得库房里不会存放话本,但还是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万一有哪一任妖主有这种看话本的小爱好呢?
松旬见她点头,也松了一口气。
妖主的库房那么大,足够小姑娘好好打发时间了。
库房建在院落地下,松旬取了令牌,便带着长离往库房走去。
第一间库房的大门打开时,长离险些被里头金光灿灿的珍宝亮瞎了眼睛。
松旬开口道:“妖主吩咐了,你有什么喜欢的,随便挑。”
长离认认真真地选了几颗五彩斑斓的琉璃珠子,打算回去挂在自己的剑穗上。
第二间库房里摆放的是各种花瓶摆件,长离抱着一种欣赏艺术品的态度,将形状各异的花瓶看了一遍,最终停在角落的一只锈迹斑驳的古瓷瓶前。
“这个瓶子怎么花成这样了,也没好好打理?”
松旬挠了挠后脑,他接手库房也没多长时间,对里面的藏品并不了解。
他迟疑道:“可能是在这里放太久了……”
长离拿起那只瓶子,觉得自己找到事情做了。
“我带回去好好擦一擦,擦完应该就好看了。”
他们又逛了几间库房,长离在走入一间满是典籍卷轴的库房时,眼睛亮了。
她在这间库房里逗留了最长时间,拿走了一只装着书册的黑色匣子。
长离抱着战利品满载而归,准备动手好好清理那只落灰的斑驳瓷瓶。
她用巾帕沾取少量清水,从瓶口处开始小心翼翼地擦拭起来。
擦了一圈,雪白的巾帕染上黑灰的痕迹。
长离换了一块新帕子,继续擦拭。
斑驳的纹路在她手下渐渐消失,露出雪白的底纹。
长离朝瓶身处哈了一口气,擦得更加起劲了。
一个时辰后,一只雪白的崭新瓷瓶在长离手下诞生。
长离满意地将瓷瓶对着窗口的阳光转了一圈,光滑的瓶身在温暖的日光下折射出柔和的色调,温婉动人,和库房里陈旧古朴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长离露出一个充满成就感的笑容,将白色瓷瓶放在了一进门就能看到的长条案几上,又让松旬找了几支橙红的火棘果,插入瓶中。
这方角落便多了一抹亮色,显得生机勃勃。
长离拍了拍手上粘的黑灰,转身打开带回来的那只黑色匣子,将里面的书册取出来,坐在窗前开始翻看。
当焉九忙完一阵,来找长离吃饭时,一眼就看到了进门处的那瓶火棘果。
他立刻开口赞了一声,“真漂亮。”
长离从书页里抬起头,露出脸上的两个小梨涡,“是吧,我打理了好久呢。”
焉九绕着瓷瓶转了一圈,觉得眼熟又陌生。
他问道:“这瓶子是哪里的?”
长离瞅了他一眼,疑惑道:“从你的库房里找出来的,你不认得?”
焉九心中忽生不妙,“哪个库房?”
长离:“就是那个都是花瓶摆件的库房,这个瓶子放在角落,脏兮兮的,满是斑驳,我就带回来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焉九的瞳孔震颤了两下,声音微微颤抖,“是那个有黑灰色蜿蜒纹路的吗?”
长离肯定地点点头,“就是它。”
焉九不知不觉捂住了心口。
那是他珍藏多年的八卦纹古董花瓶啊,原本瓶身上留下的岁月沧桑痕迹被尽数抹去,光得就像一只崭新出窑的新瓶,和路边小摊上卖的白瓷瓶没什么差别。
长离看到焉九变幻莫测的神情,小声道:“怎么了,是我哪里没有擦干净吗?”
焉九恍然回神,艰难地扯了扯唇角,挤出一个笑来。
“没有,非常干净,不能再干净了。”
长离放心了,“我就说嘛,我对着阳光反复擦了好几遍呢,怎么会没擦干净。”
焉九哽咽了一瞬,看着小姑娘的神色变得格外复杂。
与此同时,松旬正在院子里和之前负责管理库房的同僚唠嗑。
“你别说,妖主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看起来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干起活来还挺利索。”
同僚嗑了一口松旬带来的松子,配合地追问道:“怎么说?”
松旬指了指库房的方向,“我今日带她去看库房,她别的瓶子都没挑,就选了一个最脏最破的,带回来擦了个干干净净,现在看着就跟新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