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九挑眉道:“有何不可?”
长离连忙问道:“焉小九,你还认识妖界的妖?”
焉九一顿,糟糕,忘了屋里还有一个小剑灵。
他灵机一动,隐蔽地冲长离眨眨眼。
长离心神一松,领会了他的意思。
焉小九又在骗妖了,也不知他最后要怎么处置苗娘。
焉九对长离道:“既然抓到苗娘了,麻烦你去通知余师兄,让他来这里和我们会合……”
长离想到还在老道藏身处干等的余师兄,心中一虚。
差点又把余师兄给忘了。
她起身往屋外飞去,“我马上把余师兄叫回来。”
待长离离开后,焉九才看向苗娘,“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苗娘咬牙道:“王老爷已死,我也算是报答了赵娘子的恩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焉九取出一个花纹繁复的令牌,注入灵气。
下一秒,一个小小的传送门在屋中凭空浮现。
焉九又取出笔墨和纸,飞快写下苗娘所犯之事,往她的额头一贴。
“行了,上路吧。”
焉九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把苗娘丢进了传送门。
在被传送门的金光吞噬前,苗娘恍然回首,“你不是……”
话音未落,苗娘已经消失在了屋内。
焉九拍了拍手,他得好好想想,怎么和小剑灵、余师兄交代苗娘的去向。
另一边,长离刚刚飞出府门,就一个紧急刹车。
不对啊,焉小九要找余师兄,用传讯符就好了,何必让她跑一趟。
长离立刻折身返回,却在中途碰到了行色匆匆的莲娘。
她犹豫了一瞬,决定晚点再去质问焉小九,还是先跟上莲娘吧。
只见莲娘小心避开了亮灯的主路和经过的小厮婢女,一路向着偏僻处走去。
长离越跟越觉得不对,这个方向,好像是苗娘的院子。
莲娘摸黑走进苗娘的院落,取出一个小铲子,对着院中那丛枯萎的韭菜苗挖了起来。
长离躲在黑黢黢的墙根处,暗自咋舌。
如果那枯掉的韭菜苗等于苗娘一半本体,莲娘这是在——挖坟刨尸?
莲娘挖了一会儿,手中的铲子蓦地触及一块硬物,发出一声轻微的碰撞声。
长离下意识睁大了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莲娘从土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方匣子。
她从匣子中拿出一个白玉药瓶,拔出木塞往瓶中看了两眼,便小心收好。
莲娘又从匣子里拿出一枚质感通透的玉佩,上面隐约刻了几个字。
她握紧玉佩,低声喃喃道:“赵长命,是个好名字。”
长离在暗处打了一个哆嗦,陡然想起莲娘买的那几捆白布……
莲娘迅速收好玉佩和匣子,将土填了回去,快步离开苗娘的小院。
长离从墙根处出来,急速往正院飞去。
她得告诉焉小九,凶手不止苗娘一人。
长离冲进王老爷的屋子,倒是把焉九吓了一跳。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长离正准备说莲娘的可疑之处,却发现屋里少了一个大活人。
“苗娘呢,她怎么不见了?”
焉九张了张唇,脑中闪过无数理由。
最后硬着头皮道:“刚刚突然冒出来另一只妖,把苗娘劫走了……”
长离疑惑道:“除了莲娘,难道还有一个同伙妖?”
焉九瞬间抓住了重点,“莲娘,她怎么了?”
长离竹筒倒豆子般把刚刚看到的那幕和焉九说了一遍。
焉九眼神微闪,“所以说,王老爷遇害,其实是苗娘和莲娘联手做的。”
焉九用指尖叩了叩桌面,“难怪,苗娘一只化形没多久的小妖,不仅逃出了五行阵法,还能远程让王老爷暴毙,如果她有一个内应,就说得通了……”
长离晃了晃剑尾,“但如果是莲娘在帮她,我们今晚设伏,莲娘怎么没有给她报信?”
焉九牵了牵唇,“看来她们只是临时的利益联合,并不完全同心。”
长离若有所思,“对苗娘来说,王老爷死了,是给赵娘子报仇。”
“对莲娘来说,王老爷死了,她的儿子成为唯一的继承人,当继承人的母亲,可比当王老爷的小妾强。再借我们的手抓住苗娘,这万贯家财,就皆归他们母子了。”
焉九:“而王少爷,应该就是她们联手的条件,莲娘需要苗娘的血帮儿子续命;苗娘的条件,估计就是让王少爷改姓赵,延续赵家传承。”
长离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凉气。
王老爷谋算了半辈子,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被后院两个女人骗得丢了命。
焉九扫了被帷幔挡住的床铺一眼,“现在,我们该去见见莲娘了。”
第45章
长离和焉九来到莲娘的院子时, 莲娘刚哄着小少爷吃了药睡下,她的神情格外柔和,见到焉九, 伸手指了指外间,示意他们出来说话。
焉九看一眼再次陷入梦乡的小少爷,藏住眼底的复杂神色, 跟着莲娘来到外间。
他对着莲娘直言道:“是你在帮苗娘?”
莲娘神色不变, 温声道:“仙师在说什么,我竟听不太明白。”
焉九的视线在她的袖口处顿了顿, “你回来得匆忙,从苗娘院子里挖出来的玉佩和药瓶, 想必还藏在身上吧……”
莲娘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 等她反应过来, 不自觉地露出一丝苦笑。
“原来仙师看到了。”
她抿了抿唇,“仙师, 妾身不过一个弱女子, 不管是老爷, 还是苗娘, 我都无力抵抗,我所做的一切, 不过是为了让我们娘俩活得更好……”
长离看着莲娘, 觉得自己对“弱女子”这三个字有了新的理解。
焉九垂了垂眼睛,正欲说话,莲娘又开口了:
“仙师, 你们来红山镇, 是为了失窃案。若我帮你们寻到失窃的物品, 你们可否对府中之事,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长离恍然,她差点被王老爷这一环套一环的恩怨情仇故事绕进去了。
他们来红山镇的初衷不就是为了查失窃案嘛!
长离:“焉小九,王老爷遇害,是他罪有应得,我们只管解决镇上的失窃案不就好了。”
莲娘继续道:“仙师若愿意高抬贵手,我在此立誓,一定好好抚养长命长大,并分出府中一半家财,行善事,积善缘。日日为仙师祈福,愿您早日得证大道。”
焉九抽了抽嘴角,“祈福就不必了……失窃的那些物件,都在哪里?”
莲娘对他深深一福,“多谢仙师。”
她指向正院书房,“请您随我来。”
莲娘带着一人一剑重新回到正院,她熟门熟路地走进王老爷的书房,握住书房角落的一只青瓷花瓶,往右轻轻转了半圈。
书桌前的地砖吱吱呀呀地移开,露出一条黑黢黢的地道。
莲娘取来一盏烛台,率先拾阶而下。
焉九和长离立刻跟了上去。
地下是一间巨大空旷的暗房,莲娘将墙边照明的烛台一一点亮,露出这间密室的全貌。
长离一眼就看到墙边一字排开的失物:钱屠夫家的铁锅、樵夫的木柴、江秀才家的水缸、谈老板的油灯和路脚夫的旧鞋。
除此之外,密室正中还摆放着一口黄铜丹炉,炉上有明显使用过的痕迹。
莲娘轻声道:“之前那道士上门,便会进老爷的书房,一呆就是几日。”
焉九凑近丹炉嗅了嗅,一股怪味直冲脑门。
他登时后退了一步,不知道那道士都炼了什么药,八成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对莲娘道:“我会将这些物件尽数归还失主。”
莲娘歉意道:“我会为每家准备一百两银作为赔礼,劳烦仙师一同交予失主。”
长离暗自咋舌,在红山镇这个小地方,他们买个酥油饼也不过花费几枚铜钱,一百两银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焉九点头应下,他直接给余师兄发了一道传讯符,让他赶回王府一道去各家归还失物。
长离看着在空中消散的传讯符,幽幽道:“焉小九,你明明有传讯符,刚刚还想让我跑腿,该不是为了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而支开我吧?”
焉九后颈倏然一凉,他赶紧道:“刚刚是我忘了,差点让你平白跑一趟,都是我的错。”
长离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真的没什么事情瞒着我?”
焉九就差指天发誓了,“没有,绝对没有!”
等余师兄匆匆赶回,焉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讲述了一遍,引来余师兄一声唏嘘。
“那赵娘子也是一个可怜人,引狼入室,枉送了性命。”
“王老爷已死,赵娘子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说着,焉九将那口大水缸往余师兄怀里一送,打断了他伤怀的情绪。
“师兄,这口水缸就交给你了,快去给江秀才送缸吧。”
余师兄好脾气地接下水缸,顺便把木柴往肩上一扛,“这个也我去吧,正好顺路。”
焉九和长离则是负责把铁锅、油灯和旧鞋送回。
他们上门时,天光已经微亮。
钱屠夫和路脚夫都是踏实肯干的,早早就起来准备上工了。
看到失而复得的旧物,两人皆是面露喜色,对着焉九谢了又谢。
在得知犯案之人是王老爷时,朴实的路脚夫很是吃惊。
钱屠夫倒是好些,啐了一口骂道:“那王进宝,从小就是个奸猾的。他本来还有个弟弟王招财,但是家里穷苦,养不起两兄弟,王老娘就想送一个去道观,减轻负担。”
“那王进宝有心机啊,一边哄得他的傻弟弟主动要求去道观,一边哄得王老娘舍不得他,顺理成章留了下来,去了赵府的店里做学徒,后来才有了王掌柜,王老爷……”
长离听到“道观”二字,不由得晃了晃剑尾。
“说起来,那道人如果换掉道袍道冠,脸上再换成王老爷的同款胡子,是不是和他有几分相像?”
焉九回忆了一番,点点头,“确实。”
不过王老爷和道人都已经死去,那道人原本是不是叫王招财,便也没那么重要了。
接着,长离和焉九去谈老板的店里送还油灯,又去了一趟府衙。
为了避免引起恐慌,他们掩去苗娘是妖一事,把失窃案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府衙出面向红山镇的人说明真相,笼罩在小镇上方的阴云终于散去。
小小的红山镇再次热闹起来,大街小巷上开始有孩童奔跑嬉戏,玩闹声响彻整条街。
而王府的牌匾被摘下,重新换上了赵府的牌匾。
王老爷的尸身被莲娘买来的白布随意一裹,抬到镇外的荒野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那道人的尸身无人处理,只好让府衙出面抬走了。
长离、焉九和余师兄,也打算收拾收拾行李,准备打道回山了。
临走前,长离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办。
她的剑穗。
焉小九欠她的剑穗,整整十条。
长离迫不及待地拉着焉九上街了。
原本有些冷清的街道,现在热闹得不行,一人一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从人群中挤进一家卖各色配饰的铺子。
铺中的小二一看焉九那一身价值不菲的行头,立刻热情招呼道:“客人想看看什么?”
焉九的目光在一排整整齐齐的柜面上扫过,“你们这里可有剑穗?”
店小二迅速引着他们来到一排柜子前,从柜中取出一盒盒精心摆放的剑穗。
他堆起满脸笑容,问道:“客人可有中意的款式?”
长离激动地喊道:“粉色的,让他把粉色的拿出来看看!”
焉九的额角跳了两跳。
他艰难开口道:“你们可有粉色的剑穗?”
店小二打量了他一眼,紧接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客人是送心上人的吧,粉色我们也有的……”
小二一面说着,一面从下方的抽屉里取出一匣子粉色剑穗。
焉九刚刚出言否认,“不是的——”
店小二看他的眼神瞬间不对劲了,眼神中的意味仿佛在说:
粉色的不是送心上人,难道还是你自己用?
焉九在小二怀疑的目光中无助地张了张唇,最后还是放弃了解释。
小二不由得目露得意。
他接待过的客人,怕是比这小公子吃过的盐还多,还能不知道这些年轻公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