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内,三十个考生来回穿梭观察,不少人额头都急出了汗。时间这么少,上次从第九农学基地流传出来的病症绘图本中是有几个对上了,但十八株病状类似的植物,又让他们开始混淆,根本分不清。
叶长明站在不远处,左手转着刚收缴上来的三棱军刀,他望向那些转来转去的考生,一眼能见到赵离浓。
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站在外围垫脚,试图从缝隙中看患病植株。
赵离浓确实无奈,她跟着前面的人匆匆走完一遍,有好几样没确认病症,等再想返回去时,已经进不去了。
——前面那些考场没这么乱过。
叶长明手中转着的三棱军刀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他掀起眼皮,目光落在那几个有意无意挡住赵离浓的考生身上,正要抬步过去。
“有植物异变了。”
一道不高不低的声音突然响起。
但这也足够围着那些患病植株的考生们瞬间散开,往两边疯狂逃窜。
赵离浓说完这句话,前面的人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她立刻抓住机会,大步往前走去,伸手翻开那几株还没分清的患病植物叶子检查。
众人看着她一个人上前,接连翻了好几片叶子,才慢慢回神,他们被诓了。
有考生当即不满,但被考官制止:“安静!都按考号排好队看,别一窝蜂围着。”
那尊大杀神刚刚盯了过来,考官心虚,不敢有别的小动作,只能严格按照规定来。
这么点时间,已经足够赵离浓分清那几个病症。
不过……这答案未免太考验人。
等到后面五分钟,所有人坐在位置上填答题卡时,有几个人眉心皱成了一团,不停在答题卡上涂涂改改。
赵离浓低头看着自己答题卡上的内容,如果不是她对自己有信心,恐怕也会产生怀疑,进而犹疑涂改。
答案上竟然有一半都是一样的病症,且接连排在一起。
但凡稍微有点不确认的考生,看到这份答案,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答错了病症。
“时间到,所有人放下笔,起身。”考官掐着秒喊道。
众考生立刻放下笔,站了起来,没几个人脸上镇定,多数人神情难看,显然已经预料这次考核取不了好成绩。
赵离浓双手垂在身侧,等着工作人员将所有答题卡收走,这才跟着一起往出口等候厅走去。
但她没能走出去。
身后突然响起考官的尖叫:“有植物异变!”
或许是刚才已经有过一遭,很多考生没跑,反而不耐烦朝声源看去。
结果这一看,真看到了一株植物异变,枝条疯狂往四周伸,考生们顿时推搡着往等候厅跑,赵离浓明显能察觉又有人挡着自己的路,甚至将她往回推,最后等候厅的大门竟然被关上了。
出不去,她干脆停了下来,转头去看礼堂考场内的异变植物。
两旁的守卫军已经反应过来,开枪朝异变植物射去。
然而那异变植物似乎懂得子弹的威力,枝条率先护住了本体,挡住子弹,再分出其他枝条攻击人。
和她见过的异变植物不太一样。
赵离浓站在紧闭着的等候厅出口大门心想,这株异变植物有些特别。
离异变植物最近的考官慌不择路,明明旁边有一名守卫军,还拉了一把旁边的工作人员垫背。
那名守卫军只负责考官的安全,犹豫一会,看着逼近的枝条,最终还是选择护着考官一个人离开。
倒在地上的工作人员吓得浑身僵硬,无法动弹,以为自己死期到了,却忽然被人拎了起来。
“让开。”
叶长明将人拉到身后,左手握着三棱军刀,割断刺到眼前的枝条。那把三棱军刀到了他手中,宛如成了世间利刃,削枝如泥。
周围守卫军的枪打不中异变植物的本体,往往打中枝条后,那枝条就会提前断裂,根本到不了本体。
只有叶长明一个人凭着一把三棱军刀,如闲庭信步般,不断朝最中间的异变植物本体走去。
直到遇到那面枝条墙。
叶长明单手握着三棱军刀,面上不动声色朝“枝条墙”划去,看似轻而易举,实则手背青筋暴起,在割开的那瞬间,他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手枪,朝异变植物本体轰然射去。
在大礼堂挥舞的枝条仿佛突然被抽去了所有力量,枯萎老化,最终落地。
守卫军的枪声停了下来。
叶长明瞥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的考官:“毁了一株植物,换上新植株,继续考核。”
原本患病的植物便容易异变,农学研究院考虑过异变的可能性,所以准备的同种患病植物都不止一株。
考官还没完全回过神,哆哆嗦嗦胡乱点头。
叶长明懒得再看,转身正要回去,结果见到等候厅门口的赵离浓,不由一怔,随后顺着她的目光,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三棱军刀。
——断了。
“考核完来拿?”赵离浓重复了一遍他之前的话。
叶长明:“……我赔你一把新的。”
第48章 (种植官168号.)
那把军刀本身就是破损报废品,会断也正常。
只是近一万积分的刀,赵离浓还没有真正用过一次,就被叶长明弄断了。
不过既然对方说会赔,她也没有意见。
于是赵离浓朝叶长明点了点头,转身去敲等候厅大门,里面的人似乎也察觉枪声停了,终于有工作人员过来开门,她迈步走进去,神情冷静,根本没有被刚才异变植物吓住。
“再派一支守卫队进去。”严胜变抬手,对着光脑另一头的人说道,“患病植株换上新的。”
李真章坐在旁边,不耐烦啧了声,他看到赵离浓写的答案了,全对。
她甚至都没有涂改,那么短时间内,换做李真章年轻的时候,看到答案,也多半要改掉几个。
该说不说,严胜变眼光一如既往的毒辣。
另一边的单云皱眉望着监控屏幕,起身走到监控人员办公桌前,伸手敲了敲桌面:“把刚才对着异变植物的监控调出来。”
植物异变以及被叶长明杀死的过程再一次被清晰放了出来。
“不愧是异杀零队的队长。”李真章看完后感叹,心中寻思下次外出任务时,得请异杀队才行。
他话音刚落,严胜变和单云都看了过去。
“怎么,我说错了?”李真章脸上两块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难道被他们发现自己让考生挡着赵离浓观察患病植株的事?
李真章自从当上院长后,少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对他表现出不敬,顿时气得伸出手指向她:“单云,你!”
单云理了理自己披肩,丝毫不为所动。
旁边严胜变只是淡淡看了李真章一眼,便收回目光,偏头问罗翻雪:“小罗,你看出了什么?”
罗翻雪抬手理了理耳侧的长发,那张漂亮的脸上只剩下凝重:“这株异变植物似乎……知道怎么避让子弹。”
自从严胜变研发出能让异变植物迅速死亡的弹药,一般只要子弹打中异变植物,不用多久,异变植物就会枯萎死亡。但刚才监控视频中,那株异变植物不光会制造“枝条墙”挡住子弹。更重要的是,它会在中弹后,立刻自断枝条。
守卫军所用的弹药,里面有许多细管药液组成,一旦打中异变植物,那些药液便会炸开,迅速扩散,传染给异变植物,让其千百倍加速生长。因为速度太快,所以导致异变植物直接进入到衰亡的地步。
严胜变这个项目的最初研究目标是为了促进植物快速生长结果,好解决食物紧缺问题,却没想到始终没有研究成功,加速生长的后果只有两种,一是异变,二是死亡。
这项研究项目无疑是失败的,但严胜变从中生出另一个想法,他改变了项目方向,开始研究加速植物死亡,之后就是特殊药液的产生,与弹药结合,为中央基地迎来了延缓生机。
而刚才那株异变植物打破了多年来的规律,仿佛……它有了意识。
李真章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大惊失色:“不可能!这可能只是这株植物异变不同而已。”
“希望只是例外。”罗翻雪低声道。
“不要抱侥幸心理。”严胜变目光落在监控屏幕上,缓缓道,“小罗,你负责测试研究院里的异变植物。”
植物拥有意识,早在异变开始,已经被研究员们所认可,但也仅限于它们狩猎的本能意识。倘若植物的意识进化,已经能让它们明白子弹的危害,恐怕将来……又要翻起前所未有的危机。
严胜变想起基地外那些无缘无故消失的A级异变植物,身上寒意乍起。
第二轮考核出现的异变植物,打乱了研究员们刚平静下来的生活,研究院内大部分目光转移到罗翻雪接下的新任务上,她在测试异变植物是否真的有意识地避开弹药。
下城区房租相对便宜,但环境太差,赵离浓自己可以住,但她想要风禾过得稍微舒适,至少在她能力范围内,能为风禾做到的,她一定要做。
所以赵离浓将目光放在了中心城区,这里普通人和有钱人混杂在一起,环境稍微安定,但好一点的小区,租金不低,而且不租给普通人。
她找到一个小区,位置稍偏,但设施完善,也有物业管事,风禾坐在轮椅上,可以在小区顺畅行走,租金也相对能够承受,每月一万积分。
不过小区只租给种植官及以上身份的人。
赵离浓还不是种植官,考核结果要一周才能出来,没有资格租。
其他小区也看了,同等条件,每月租金至少要在两万,赵离浓干脆先等着,她有信心可以成为种植官。
“小浓。”客厅内的风禾在喊她,“你过来。”
赵离浓和房主打好招呼,这才关掉光脑,从卧室走出来:“您找我?”
风禾膝盖上放着一本笔记本,她转过轮椅,对赵离浓笑道:“我最近在回忆参加研究员考核前学过的东西,等将来写好了给你。”
赵离浓走到她身边,蹲下来看着风禾膝盖上的笔记本,两面写了很多内容,也涂涂改改了不少,显然写字的人也不能确定。
“大概是当年发生的事影响太大。”风禾抬手敲了敲自己脑袋,无奈苦涩道,“有很多想不起来。”
风禾当年直接参加研究员考核,显然比种植官懂的要多,但上次寄给赵离浓的内容,只是基础资料。
“没关系。”赵离浓握住风禾的手,“您慢慢想,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
等到种植官考核出结果那天,赵离浓去了上城区中央农学研究院,门口已经站满了种植员们。
危丽和何月生先后过来,找到了赵离浓。
佟同已经回家了,没能过来,但一早就发了信息给赵离浓,祈祷她一定能通过。
“严同学没过来?”何月生往四处看了看,略微诧异,以上次严静水那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他还以为对方会过来。
危丽应该是知道什么消息:“她今天不会来了。”
“不来?为什么?”何月生好奇。
连赵离浓也看向了危丽。
危丽耸肩:“她哥受伤了,正在医院照顾呢。”
“来了来了!”
“要公布名单了!”
人群突然骚动,赵离浓几人往大门看去,果然有工作人员走了出来。
“本次考核一共有76名考生升为种植官。”工作人员打开光脑,将屏幕放大,“这是录取名单,录取的种植官请跟我一起进来。”
“快看快看!”危丽扒拉在赵离浓身上,激动地望着光屏上出现的名字。
76位名字一同出现,加上前面的准考证和一寸照片,让人眼花缭乱。
“在那!”何月生眼睛最尖,率先发现赵离浓的名字,指着中间一排最后一列道,“赵离浓!”
赵离浓和危丽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见到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过了!过了!”危丽相当激动,抱着赵离浓晃,高喊道,“学妹,我请你吃烧鸡!”
赵离浓脸上也情不自禁露出笑,但她想的却是终于可以向那栋小区的房主租房了。
周围见到自己名字的考生们,无一不激动,落泪的、嘶吼的,反倒让危丽几个人没那么显眼。但更多的人失败,找不到自己的名字,脸色苍白,心中沉甸甸,发不了声,门口氛围出现两极分化。
“今年录取的种植官人数为什么这么少?”
“题目太难了。”
“不公平。”
“嘘!明年再来就是。”
“明年……谁知道我们会不会死?”有人崩溃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