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静水特地在外面溜达那么久,是为了将这个给她?
绘图本没有完全用完,只画了十来张,也就是十几种病症,但主要症状画得十分清晰,很容易看明白。
赵离浓想起对方匆匆逃跑的背影,她将绘本放在桌上,打开光脑,找到了严静水的通讯号码,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AAA种地小赵:【严同学,植物易错病症绘本是送给我的?】
赵离浓看着对方输入了半天,终于回复一条消息。
严努力:【只是借你看两天,我不想见到父亲推荐的人考不过,丢他的脸。】
即便这本绘图对赵离浓没有任何作用,但她依旧感谢严静水的好意。
还走到中圈路上的严静水,望着光脑上简单的两个字,脸涨得通红,她原地打转了几圈,才勉强平静下来。
严努力:【种植官考核说简单也不简单,我劝你好好学习,不要跟着危丽偷懒。】
AAA种地小赵:【这绘本是你最近画的?】
严努力:【你以为我会专门画给你的?真是异想天开,不过是我以前学习的笔记罢了。】
赵离浓瞥向绘本最后硬壳内页贴的一张小标签,上面写了生产日期,在十几天前。
AAA种地小赵:【你不怕我给别人看?】
严努力:【怎么你就能给人分享资料,我就不可以?】
其实她觉得自己很好说话,尤其父亲嘱咐过了,同学之间可以互相交流。
严静水以前没太明白什么意思,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埋头学就可以了,完全能像罗翻雪那样,不来第九农学基地,直接一天完成种植员考核和种植官考核,第二年再参加研究员考核。
其实真正算起来,罗翻雪才是第一个让严胜变破例的人。
她是自新条例出来后,第一个没有来第九农学基地上过学,直接参加考核的人。
不过她虽没来上学,但在中央基地实验室内已经种出过农作物,按实验室内的成绩,对比第九农学基地毕业生的成绩,她足够当上种植官。
但罗翻雪不光参加了种植官考核,还多参加了一个种植员考核。
种植员考核是第九农学基地的老师出的题,结合参考了那四年农学生学习的内容。
严静水和罗翻雪一个跟着父亲,一个跟着母亲,从小在各种实验室长大,对植物的熟悉程度,比其他人深。
按理罗翻雪走的路,严静水同样能走,但严胜变让她来了第九农学基地。
严静水向来听父亲的话,只是来到这里之后,她发现A班同学从来不和她互相交流学习上的事,他们甚至只会发布任务,从来不自己去干活。
一度想要回去,学罗翻雪直接参加考核。
不过……第九农学基地还是有想要学习的人,上学期严静水去农学C班说了一通话,还以为会有人来找她问,结果始终没有人来。
AAA种地小赵:【我知道,你很大方。】
严静水嘴角弧度没能压住,自己抬手假装咳嗽,随后戳着光屏键盘:【你可以把它们拍下来转到群里,给其他人看。】
这绘图本对赵离浓没有什么作用,对第九农学基地的学生却非常重要。
赵离浓一一拍照,照例发在新生群内,并告知所有人,这是农学A班严静水给的资料。
大半夜,赵离浓发完睡觉,回到寝室的严静水也不看群,自己洗完澡也睡了,全然不知道她们掀起的风波。
关于农作物的十几页相似病症对比,这些图发出来后,瞬间传遍了整个第九农学基地,甚至流向了其他基地。
……
“严胜变想要收拢那个学生?”李真章坐在自己家中大沙发上,脸色不虞地和对面光屏的三人道,“我看他是想把有天赋的人都召到自己手下。”
彭博萍冷嗤一声:“罗翻雪不就被他带过去了?”
“严胜变地位特殊,深受农学人崇拜,小罗向着他也正常。”姚许知摇头,“第九农学基地那个学生什么来头?”
九号高级研究员曹文耀传给他们一份文件:“没什么特别的,破落研究员后代,我怀疑她手里资料也就那么点。我们还是要小心严胜变,如果他利用自己女儿在第九农学基地招揽人……”
李真章打断他的话:“他在第九农学基地能招揽到什么厉害的人?不都得靠他,严家除了他还有什么?如果是单云还值得忌惮,可惜她那个女儿是个废物。”
别看严胜变地位超然,话语权比李真章还大,但中央基地各势力都把握在其他人手里。
单、罗家手握种子,算是把握了各基地的命脉。
除了周千里是在第九农学基地当院长,其他高级研究员,哪家背后不是有各种产业?
当初严胜变一心扑在异变植物研究上,甚至没有给自己家谋利,唯一的产业,这几年已经不行了。
“他要招揽人,就让他招揽。”彭博萍毫不在意,“就算招到一堆研究员又如何。”
几个人对视忽然笑了起来。
——谁不知道研究员的脆弱,碰到异变植物说死就是死。
……
绘图本的事让严静水和赵离浓逐渐熟悉起来。
当然这种熟悉仅存在于通讯消息里,严静水每天早上都要给赵离浓发一条消息。
严努力:【早上好,新的一天,希望你努力学习。】
每天同样的话,不厌其烦地发着。
赵离浓每次也都回复她。
一直到期末考核结束,赵离浓骑着三轮摩托车去交易市场卖掉了自己那些种出来的苦瓜和白菜。
“离浓,你要回中央基地?”在交易市场外等着的佟同问,“种植官考核什么时候开始?”
“12月31号。”赵离浓的票已经买好了,花了不小的一笔钱。
佟同想了想:“那我也去中央基地吧,想看你考核。”
“去中央基地?”拎着空桶过来的何月生探头过来,“我也去。”
“你们不回家?”赵离浓问,她记得这个世界也有过年的习俗。
“过年还早,我们先去看你跨级考核。”何月生搓了搓手,“一周就能出考核结果,到时候你过了请我们去吃顿大餐。”
赵离浓失笑:“好。”
离开第九农学基地的前一天,赵离浓回城区,一路碰到无数人,主动对她说加油,祝福她能考核成功。
有认识的,是她同班同学,也有很多不认识的学长学姐,他们送上最简单,也最真诚的祝福,希望她能成为种植官。
“菩萨,你肯定能考上,将来去中央农学基地当高级研究员!”
听到熟悉的称呼,赵离浓扬眉看去,她一直不知道班群里那个叫“活命要紧”的人是谁。
一个极瘦的年轻男生站在人群中,他脸脱相严重,营养不够,看起来甚至有点像骷髅,但一双眼睛极黑极亮。
是他啊。
赵离浓记得对方,他很少去食堂吃饭,永远第一个到教室上课,衣服比她还要旧。
C班人各有各的穷法。
“只是考种植官而已,我还是第九农学基地的学生。”赵离浓认真道,“得回来上课。”
跨级考核足够引起所有人注意,但一个人的考核与第九农学基地普通农学生无关。
只是赵离浓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第九农学基地的农学生莫名在她身上看到一种希望,他们无意识中期望赵离浓将来能带来不一样的变化。
……
几个人买票都在一车厢,赵离浓拖着和来时没有区别的行李箱上车,内心复杂,或多或少有些忐忑。
——在考核前,她将要见到这具身体的母亲。
第43章 (我长大了)
巨大银灰色高墙屹立,云层在墙顶环绕,远处高楼鳞次栉比,还未进去便能想象当中的超大型城市该多繁华,偶尔还会有直升飞机在上空穿梭。
上一次她坐在列车上远眺,而这一次赵离浓下了车。
佟同仰头望着前方高墙感叹,“这里的墙比其他基地要高。”
“正常。”何月生倒是丝毫不惊讶,“中央基地的人太多,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学妹!”从头等车厢下来的危丽一下车就往他们这边跑,“走,我请你们吃饭!”
“她应该加紧复习。”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严静水绷着脸道,“种植官考核就在月底。”
危丽转头,无语道:“吃顿饭而已。”
不过赵离浓还是拒绝了危丽的提议:“学姐,我要先回家一趟。”
“那好吧,我先请佟同和何月生吃饭。”危丽虽然遗憾,但还是退了一步,“等你考核过了,我们再庆祝。”
一行人进去中央基地城门后,各自分开。
危丽和严静水都有车来接,何月生和佟同跟着危丽一起上了一辆越野车。
赵离浓落在最后,她随着进中央基地的人流往前走。
街道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布局,似乎和现代城市并没有太大区别,陌生的是来往人群,精神样貌和原来世界迥然不同。
走了二十来分钟,她在街道一旁找到了公交车站。
赵离浓立在公交站牌下许久,一一看完站牌上的地名,最终看到一辆802车的路线上有去下城区的站点。
又过了十几分钟,她等来了802车。
赵离浓上车,学着前面的人,抬手将左手银环面贴上公交屏,随着一道“滴”声,她账户被扣了20积分。
公交上人太多,没有空座位,她手拉着吊环,站在走道中间,周围也有人在聊天,但沉默的是绝大部分人。
“马上就要种植官考核了,我儿子今年参加。”
“真的?等考上种植官,你们家好日子就来了。”
“什么好日子不好日子的,重要的还是他以后能安全,能有守卫队护着。”
赵离浓偏头看去,见到两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在扬声高谈,周围人同样被吸引,眼中或多或少都泄露出艳羡之意。
能参加种植官考核,本身也是种植员,家里购买食物都有折扣,谁不羡慕。
赵离浓站在走道安静听着,有些走神,如果她父母在这里,大概也会为这么想。
他们的想法向来简单,希望她能出人头地,不被人看不起,可惜……她还没实现。
公交车停停开开,有人下了又有人上来,车窗外两边的城市景色也开始发生变化,从繁华都市逐渐变成灰暗破落街道。
【下城区到了,请到站乘客下车。】
赵离浓从后门走下去,刚下最后一个台阶,公交车便瞬间“啪”地关上车门,她下意识转身看去,却只见到公交车尾气。
周围明明还有高楼,偏偏透着一股灰败,遍地的垃圾,废纸传单随风到处飘滚着,道路上的标志也模糊不清。
电线杆上竖着一个大LED广告灯,“下城区”这三个字像是出了故障一般,闪来闪去,“城”字的左半边始终没有亮起来。
赵离浓拉着行李箱,抬步往前走,不过刚迈入下城区的地盘,她瞬间能察觉暗中有好几道打量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赵离浓只当不知道,兜里一只手却握紧了三棱军刀。
下城区最惹人注目的是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高楼,一栋又一栋排在一起,几乎没有了采光范围,像是赵离浓曾经见过的握手楼。不过这里更密,体量更庞大。
赵离浓才走了短暂的一段距离,这两个词便来回在脑海中拉锯浮现。
最终赵离浓在安置9号楼前停了下来,她仰头看着至少50层的高楼,想起当初在快递面单上见到的地址。
赵离浓走进9号楼,里面的大堂脏旧,墙面什么痕迹都有,甚至还有不少血迹,但面积不小,有八部电梯,里面站满了排队的人。
在她准备排队时,有个高壮男人瓮声瓮气问道。
赵离浓往周围看了两眼,确认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开口道:“我去负21层。”
“负21层?”高壮男人上下打量她,最后在赵离浓脸上和手上停留片刻,才指着最角落一部电梯,“只有那部电梯可以下去。”
“谢谢。”赵离浓拉着行李箱往最里面挤去。
高壮男人却没有就此停止,他从队伍中走出来,盯着赵离浓问:“你做什么的?”
“农学生。”
赵离浓说完,很明显能感受到周围人眼神有点变了,肆无忌惮的打量目光被收敛起来。
“你在第九农学基地读几年了?是不是毕业后就能成为种植员?”高壮男人语气变得更缓和。
赵离浓看了一眼电梯,还没有到一楼,她开口:“差不多。”
高壮男人若有所思,他问赵离浓:“去第九农学基地学习难不难?我听说每年有很多学生死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