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出现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只要说出来就可以糊弄人]的招数。”
　　看她脸上的神情，苏梓临隐隐攥紧了手。
　　猎枪在她手上，只要她愿意，别说是龙舟了，命都能被她带走。
　　半晌后，女人抬手，砰的一声把沉重的船锚扔上岸。
　　钢铁和水泥相碰撞，当即溅出火星子。吓得几个同学连连倒退。
　　“行，谈就谈。”她说。
　　“现在镇上已经开始人杀人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帮小毛孩急着渡江是想干什么。”
 
 
第30章 渡口约定
　　说着， 她一步跨上岸，顺手整理大衣，将起一撩。
　　利落转身，手中提着的猎枪枪口直接撞在尹赫腿上。
　　他无言地盯着那黑色枪口眨眨眼， 决定僵硬地站在原地， 成为一尊不引人注目的雕塑。
　　“你”说完这个代称， 苏梓临想了想， 还是换了一个：
　　“您是怎么知道，我们想要渡江的？”
　　“渡江， 不然呢。”她重复道， “你告诉我， 市里难道还有救？”
　　t市在丧尸全面爆发的消息出现之前，就是已经出现了异常病毒案例的区域。更别说全面爆发之后， 基本上算是全国第一批求助武装支援的城市， 这也意味着岌岌可危。
　　还好大学城地处偏远， 因此才没有被严重波及。但是这只是目前的局势， 等到城市里的丧尸群达到彻底无法控制的阶段时，那么大学城遭殃也是早晚的事情。
　　之前的无线电紧急切断就足以说明问题，再加上那个死在学校门口的货车司机。现在没有任何能知晓t市现状的渠道。即使是通过app的[生存排位]系统，从t市里一些大学宿舍的生存值上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苏梓临摇头：“没有。”
　　“那你们这帮小毛孩念书的那个什么大学城， 还有救？”
　　想了想前两次看到的大学城的凄凉现状，苏梓临只好再次摇头：“也没有。”
　　听完这几个答案，她捧起猎枪， 擦拭上面刚刚不小心沾到的水渍。
　　“！！！”几个同学趔趄倒退，差点绊倒在台阶上。
　　见状， 女人的眼神就差写上了“真没胆”的批评。
　　“所以， 你们会觉得渡江之后求救， 镇子上能容得下你们，能帮助你们？”
　　擦完，她放下枪，紧接道：
　　“不会的，明白吗。那里确实是靠着几户人家还在杀怪人。但是你们知道大部分的人在干什么吗？”
　　“什么？”陆朝南压低眉头看向她。
　　答案昭然若揭，但是直接说出来就太过残酷。
　　“杀人。”她说，“杀自己人。”

　　“怪人杀人就算了。壮丁杀老人，男人杀女人，有手有脚的人杀病人。原本镇上只有二十来个怪人，我们猎户一人一把枪就可以全部解决掉，结果现在呢？”
　　说到这里，她变得咬牙切齿，没有比“怒发冲冠”更适合形容此时此刻神情的词语。
　　“冷静，冷静啊姐。”沈未连忙替她扇扇火，“您接着说。”
　　女人瞥了一眼沈未，只好继续道：
　　“现在，镇子上只有一百来个活人了。”
　　大家面面相觑。
　　不算上以往的游客，景门镇真正的常住人口在两千人左右。
　　从起初的二十几个丧尸，到现在只剩下一百来个活人，即使丧尸病毒的传播速度再快，但是要完成这个数据的转变，其中又要发生多少起人与人之间的血腥事件？
　　不言而喻。
　　“等等。”郁黎突然开口，“那你在镇上，有没有见过和我们差不多的学生？”
　　想到这里，大家顿时起了鸡皮疙瘩——设计学院的人在封锁期到来之前，正在景门镇。
　　也就是说，难道自己的校友也已经
　　“跟你们一样的学生？”她摇摇头，“前半个月倒是还在山脚那边见过，后来就没再见过了。”
　　“什么意思？”苏梓临蹙眉，“没见过？还是消失了？”
　　然而，她并没再准备回应接下来的问题。
　　女人端起了猎枪。
　　郁黎看着那黑
　　洞洞的枪口，又把目光冷静地转向她：“我们需要把双手给举起来吗？”
　　闻言，她反倒爽朗地笑了一声。
　　然后果断扣动扳机。
　　“砰。”
　　空空荡荡的声音，只有老旧的弹簧声在回响。
　　“没什么好举的，杀了六十来个怪人，早就没子弹了，这几天都靠大砍刀。”
　　女人啧啧可惜道：“亏我以前还在老宅私藏了不少，这下一个都不剩了。”
　　陆朝南在尹赫的肩上拍了一巴掌：“别抖。”
　　“我没抖啊。”他嘴硬道。
　　即使是空枪，但是这一下子也够吓人了。
　　热武器杀人不眨眼的压迫感，对绝大部分人来说，还是第一次从影视作品里带到现实。
　　说完，她停顿了一下，眼神狐疑地看过几人：“我这么说出来，你们不会向上头举报我吧？”
　　“举报什么？”沈未谨慎地将身子侧过来，避免正对着枪口。
　　“私藏子弹呗。”她说。
　　“不会的。”苏梓临摇头，“就算[上头]这个概念还存在，他们现在也巴不得你能多私藏一点，好替民除害呢。”
　　闻言，女人笑起来：
　　“行了，镇子上的破事也就那么多。说说你们吧，你们这帮小丫头，小小子，在这荒郊野外的到底想干什么？”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把那样的人祸称之为“破事”的，但是既然破除了对于猎枪的恐惧，大家终于能够以一个比较舒适的姿态交流起来。
　　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几人坐在水泥台阶上歇脚，还有因为刚刚的惊吓所以为了找补干脆吃起带来的薯片的，仿佛荒野中不期而遇的小小茶话会。
　　简单交换了一下称呼，得知她姓乌，叫乌雁。
　　至于自己这边人的名字，她似乎完全没记住的样子。
　　“那就先回答一下刚刚没说完的答案吧。”苏梓临开口：
　　“t市已经没有救了，大学城也没有救了，但是我们的学校还有救。”
　　乌雁皱眉看向她，不像是质疑，单纯是不理解她话中的意思：“你们那些学校，怎么个有救法？”
　　“我们有八十一个同学。”苏梓临说，“我们还有田地，有蔬菜，有粮食，有货车，有江堤，还有武器——虽然比不上姐的。”
　　一项一项说出来，如数家珍。
　　“我们连合作社都有呢。”沈未补充道。
　　“所以你们是觉得，能继续靠学校里的东西活下去？”乌雁翘起二郎腿，颇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靠你们那些小孩一起种点小菜？”
　　尹赫听上去颇为委屈：“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们呕心沥血的成果，我好难过啊。”
　　陈访桐吸吸鼻子，眉眼忧愁：“我也是。”
　　对于这个问题，苏梓临摇头。
　　“可以，但是还远远不够。”她说，“所以我们才想去景门镇看看，可以不可以用现有的东西换来别的资源。”
　　乌雁摆出一个“早就知道这点小心思”的神情：“知道，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交易，是这么回事吧？”
　　正关注着这番对话的大家，闻言纷纷齐刷刷点头，好像一群小狐獴。
　　“我们目前有几种茄果蔬菜和土豆，无论是种子还是成熟收获，都可以保证无限供应。而且我们还有一些过冬的供暖设备，供暖炉，烧炭炉等等，都可以交换。”苏梓临摊开底牌。
　　“无限供应”乌雁抬眼，“什么意思？”
　　苏梓临没犹豫，放言道：“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乌雁看上去似乎不置可否。
　　这种话，如果不是学校里的
　　人，绝大部分人确实不会相信。
　　“那你们想要什么？”她问道。
　　镇上既然只剩一百来个活人了，那想必其实并不会太缺这种类型的资源。
　　虽然听起来有些地狱笑话，但是事实上确实如此。
　　“首先是粮食种子。”苏梓临说，“水稻，小麦大麦，玉米，红薯，黄豆绿豆，都可以。”
　　“哦。”乌雁低头拍大衣沾上的草叶。
　　“然后还有牲畜和禽类。不过牛羊猪那些就不指望了，但是来些鸡鸭鹅还是可以的。”
　　“嗯嗯。”她仔细研究着刚刚沾上的草叶究竟是哪个品种的野草。
　　“她真的有在听吗？”沈未窃窃私语道。
　　“我不觉得。”郁黎摇头。
　　“最后，能有鱼苗和渔具的话就最好了，我们学校里有湖和池塘，可以养殖。”苏梓临继续道，“目前需要的就是这些。”
　　听到这句话，乌雁抬起了头。
　　“姐，意下如何？”苏梓临看向她。
　　她没说话，只是站起身，把猎枪往身上一挎，转身向渡口走去。
　　看见她的动作，大家心知肚明，这笔交易怕是打水漂了，连挽留的余地都没有。
　　“船呢？”陈访桐抱着船桨小跑到岸边，小声试图争取：“江湖规矩呢？”
　　“好木头，我有用。”乌雁简洁道。
　　她的船舱里还有其他几段大木头，估计都是这一趟搜集的。
　　为什么只是一瞬间，别说是跟景门镇民交换物资的希望了，连龙舟都被顺走了啊？！
　　要是别的还可以强求一下，偏偏是在水里漂的，赤脚的哪里抢的过开船的。
　　“这下我们还能去景门镇吗？”尹赫愣愣道。
　　苏梓临轻叹一口气：“还是要去的，但是也只能另想办法了，此路不通。”
　　不过一会儿，小渡船发动机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是吧。”陆朝南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船舱里，“我们最后甚至连龙舟都捞不到？”
　　“你今天不还说龙舟这个主意很蠢吗？”沈未小声抱怨。
　　“确实是我说的。”他回答，“我的意思是，这个主意又不会随着它无法实现而变得绝妙起来。”
　　水面随着轮浆泛起层层波澜。
　　“再见。”苏梓临说，“但是姐，我们还是会去的。”
　　话音刚落，只听“咣当！”一声。
　　是金属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猎枪？！
　　乌雁把猎枪扔在了水泥高台的草堆上。
　　大家连忙站起身。
　　渡船已经驶离岸边两三米了。
　　她探出头来，中气十足：
　　“三天之后早上六点，还是这个渡口，有人来接你们。”
　　“姐？！”沈未睁大眼睛，“那那这个枪是”
　　“当个信物吧。”乌雁无所谓道，“到时候就带着这个来找我，万一路上真有人要找麻烦，就把这个亮出来。都是各家各户传下来的家伙什，子弹是没了，但是这方面还有点作用。”
　　说完，她便果断掀帘回了船舱。
　　然而不过一秒钟，她再次探出头，严正警告：
　　“你们要是带货物，就只让丫头上船，那几个小子你们自己开车去。接人得划扁舟，装不下那么多。”
　　“我、我们吗？”尹赫左右看看。
　　“那不然呢？”她训斥，“我刚刚说的是废话吗？”
　　“啊，是是！”察觉到哪里不对，尹赫又立刻摇头：
　　“不是，绝对不是！”
　　“唰！”
　　她再次一把拉上船舱的布帘。
　　这回乌雁是真开船走了。
　　华丽的龙舟跟在后面，不一会儿便也随着惯性和水流疾驰起来，消失在朦胧的江雾之中。
　　“所以，我们这算是谈成了？”陆朝南蹙眉。
　　“大概吧。”尹赫惆怅道，“可是她为什么要骂我，我什么都没干啊。”
　　苏梓临安慰道：“说不定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干呢。”
　　真是稀里糊涂的一笔交易。
　　沈未小心翼翼地捡起猎枪。上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品，看起来就是电视剧里华国大山里的猎人常用的那一种，枪口微微有锈斑。
　　也不知道镇民们是通过什么来辨认这杆枪是哪一户人家的。
　　但是既然乌雁那么说了，就说明镇上剩下来的一百多人中，也并不全是善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