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白楚然喃喃。
蒋舒已经好久不回话了，他都不知道等一下要怎么下山。
“要不，”顾岚扭头看他，“把戒指先还我了？”
听到这话，白楚然犹豫了一下。
顾岚想了想，看了看周边：“你要我陪你一天我也陪了，你要我和你一起看日落我也看了，你这个人我也重新认识了，那戒指对你来说也没多大意义，还我吧。”
白楚然没说话，他犹豫着，才支吾开口：“那个……今天其实……和真正的我还是有点差距，我……”
“我知道。”
顾岚打断他，白楚然一愣，顾岚吃下最后一口面包，秦修然给她递了水，她咕噜咕噜喝下水，直接道：“你今天是接了任务要拖住我和秦修然吧？”
白楚然震惊看着顾岚，顾岚笑起来：“我又不傻，你哪儿来那么多钱啊？而且这么多钱，你肯给我花吗？”
“你……你都知道啊……”
白楚然喃喃，顾岚撩了撩头发：“我知道啊，我一直很聪明的，就像当年你给我的第一杯奶茶是因为你工作失误搞错了别人的单，你要和我一起拼三轮是为了省公交车费，你喜欢和我一起去吃饭是因为只有我肯和你用打折券AA，”顾岚说着，就看对面人眼眶红了起来，她双手放进裤兜里，轻声开口，“我都知道。”
白楚然说不出话，他感觉有什么卡在嗓子里，开不了口。
“顾岚……”
他终于连名带姓叫他，沙哑着声音，一开口，眼泪就落下来。
“对不起。”
顾岚听着这句话，垂下眼眸。
带着雨后的凉风袭来，顾岚终于抬头，出声：“还我吧，按照我们的约定，它不该属于你了。”
“对不起……”白楚然只是再一次重复。
顾岚微微挑眉，心里不安：“你不会没带来吧？”
“我带了。”
白楚然深吸一口气，他抬起手，从脖子里拉出了一枚戒指。
那枚戒指取代了他原本玉观音的位置，被一根红绳挂着，似乎久经摩挲。
他将戒指取下来，放在顾岚手里：“这么多年，谢谢你。”
顾岚茫然看着他，白楚然有些不好意思笑笑：“一开始只想着用玉观音换来的，不能亏了，所以就带着。后来就带着去了好多地方，当过电话销售、进过传销，什么苦都吃过了，每次都是它陪着，然后就想着这世界上总有你这么傻的人，我总会再遇到的。”
顾岚面上一抽：“我谢谢你啊。”
“后来才发现，再也不遇到了。”白楚然笑起来，“看你过得好，心里不是特别高兴，但还是有点高兴。”
“不管你高不高兴，反正看见你过得不好，我就高兴了。”
顾岚收起戒指，抬手笑了笑：“看在今天你花了这么多钱的份上，过去我不和你计较了，再见了，师兄。”
“反正也不是我的钱。”
白楚然苦笑起来，抬手：“再见。”
顾岚没再多话，拿着翡翠转过身。
她和秦修然并肩一起走下去，秦修然故意挤过来，靠她很近。
“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顾岚皱起眉头，秦修然嘴唇不动，瓮声开口：“挽我！”
“什么？”顾岚没听懂。
秦修然声音大了些：“伸手挽住我！”
顾岚茫然伸出手，挽上他的手臂，秦修然顿时心满意足，整个人背都挺直了几分。
白楚然遥遥看着两个人手挽手下山，看着他们的背影，往事仿佛是像被人一锤敲开冰面，慢慢浮了上来。
那个什么都知道却一直迁就他的顾岚。
那个明明他很普通、却一直仰望他的顾岚。
那个永远能看到他优点的顾岚。
那么那么好的顾岚，却真正的要离开他了，他本来可以让她的记忆停留在她永远喜欢他的那一刻，却自作自受的重新来到她面前，被迫去目睹这一场别离。
其实他从来没和她说过，他没有她想的那么好。
他也一直在骗她。
想出国是真的，没钱是真的，没能力是真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却发现整个世界只有他看不起的那一份真心，也是真的。
不是没有动过心，只是在后知后觉的时光里，动心就会意识到自己的龌龊，从而更希望那个人永远不要见面。
因为他自己也知道，再见，就是分别。
他感觉眼泪蓄在他眼睛里，他突然好想好想和她说那么一句话——
意识到的那一刻，他猛地大喊出声：“顾岚！”
顾岚和秦修然正一起坐上车，回头看见站在观景台上的人，正双手撑在汉白玉长栏上，大吼出声：“当年那个玉观音，是我妈，买给我的第一个礼物。”
顾岚一愣，白楚然声嘶力竭：“不值钱，但对我，真的也很重要！”
就像他那份心意，没那么值钱，是假的。但总归，有那么一点点，年少的真心。
顾岚遥遥看着山上的人，说不出话。
秦修然看了一眼两个人，大喊出声：“可那个翡翠戒指是真的！”
白楚然震惊待在原地，秦修然强调：“是真翡翠！你个傻缺！”
说完，秦修然扭过头，一脚踩下油门，领着顾岚冲了出去。
片刻后，山顶出来一声暴喝。
“卧槽！你把戒指还我你个骗子！”
说着，白楚然就狂奔冲了下来。
顾岚看着白楚然发疯，这才发现，这人为了钱真的什么都能干。跑步都快赶上猎豹了。
她忍不住回头埋怨：“你好好的告诉他惹这个麻烦做什么？他要知道这东西值钱能还我？”
“不告诉他，怎么能气死他？”
秦修然凉悠悠开口，顾岚想不明白：“你气他做什么？”
“不气气他，你怎么看见他真面目？”
“什么真面目？”顾岚越听越茫然。
秦修然强调：“你不如钱。”
“那我肯定不如钱啊，”顾岚理所应当，“这还需要你告诉我？”
“那你还不气他？还为他考虑？”秦修然语气顿时硬了起来。
顾岚莫名其妙：“我怎么为他考虑了？我是为我自己，他今天为我花了那么多钱，把这个翡翠戒指还了，我和他的账也算了结了，以后就不要多生事端。”
“呵。”
秦修然凉凉一笑，顾岚想要说两句，但一想到此刻方向盘在他手里，还是决定不和他吵架，换了个话题：“算了不说这个。话说，你说他当年也是个高材生，都去美国了，怎么又回来骗钱呢？是秦江河给的价码太高了吗？”
“他没去美国。”
秦修然冷淡接话。
顾岚诧异回头，秦修然慢慢说着他从陶然那里得到的信息：“当年他申请学校只拿了半奖，为了凑够去国外的钱，他假期出去打工，谋求快钱，被诈骗进了传销组织，解救出来后就去当了电话销售，之后被一个老同学又带去重新当程序员，从头开始，前几年进了秦氏，最近因为涉嫌倒卖信息被开除，本来都准备报警起诉了，被秦江河保了下来，估计就是为了对付咱们。”
听着秦修然轻描淡写说着白楚然过往，顾岚忍不住喃喃：“他真厉害啊……”
“哦？”
秦修然冷冷瞟了顾岚一眼：“这就算厉害了？”
“那可不是吗？你看他，能申请到半奖。”
“我当年全奖。”秦修然不屑出声。
顾岚摆手：“你得看他起点在哪里。你看他，农村出身，能走到申请美国大学半奖，后来进了传销组织，出来后还能重新振作起来当程序员，这不是很厉害吗？”
秦修然说不出话，他被顾岚说服。
顾岚坐在敞篷跑车里，叹了口气，忍不住感慨：“他就是太贪钱了，但是很聪明。要是他能有你这个起点……”
“他也走不到我这步。”秦修然打断她，语气诡异，“我发现你这人真能挖掘别人优点。”
“这可能就我的特长吧。”
顾岚完全不觉有异，就当秦修然夸她，靠近镜子，撩了撩头发：“这就是我的优点。”
秦修然被这话逼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他总觉得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憋来憋去，最终成了一句：“以后不准再有这种优点了！”
“啊？”
顾岚茫然回头，秦修然冷着脸，严肃道：“以后除了我，不准再挖掘别人的优点！”
顾岚：“……”
下达了这个命令，秦修然心里顿时舒服了很多，他开始仔细规划：“你以后看别人，就多去挖掘他们的缺点，而我，要多看见优点。这个样子，从明天开始，你每天挖掘别人十个缺点，以及我的十个优点，PPT就不写了，写成报表吧，简单一点，怎么样？”
秦修然挑眉看她，带了几分挑衅。
顾岚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有病。”
两人开着车下山，一路往家里奔时，秦博文已经带着人打开家门，开始小心翼翼寻找公章。
找到一半，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将耳机放在耳朵里，一面通话，一面找着公章：“妈。”
“博文，你在哪儿呢？”蒋舒嗓音微哑，似乎是哭过。
秦博文心头一凛，严肃开口：“秦修文的家。”
蒋舒猛地从泡脚盆里站起来：“什么？！你在那儿做什么？”
“偷公章。”秦博文说得很严肃，“妈，你放心，今天不带着公章，我绝不回家！等我的好消息！”
说完，秦博文猛地挂了电话，一把掀开了马桶盖。
公章，哪怕藏在马桶里，今天，我都要给你翻出来！
第45章
“我有病？”
听着顾岚骂他，秦修然深吸一口气，他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开口：“是，我有病。看师兄就是世界第一，聪明可怜，看我就是有病，顾岚你这个人可真够双标的。”
“你这话说的，”顾岚笑起来，实诚解释，“白楚然肯定算不上世界第一，他只是比较优秀而已。”
“那我不优秀？”
“额……”顾岚思考着，认真考虑了一下，“都优秀，但因为你比较有钱，所以你的个人优秀，就显得不太明显了。”
本来还能憋住，听到顾岚这么认真辩解，忍了好久的火“蹭”的就上来了。
秦修然捏着方向盘，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怎么可以夸白楚然啊？
白楚然骗她钱，骗她心，现在还来害他们，她居然还在为她说好话。
他对她还算不错吧，她怎么可以说他有病呢？
而且她从来没有像对白楚然一样对过他，什么装傻、付出、天真、纯情，和现在的顾岚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只会怼他。
只会虚伪的拍马屁。
只贪慕他的金钱。
她甚至不欣赏他的灵魂！！
他越想越觉得难受，有种酸涩涌上来，像是啃了一口柠檬皮，在嘴里逐渐发酵。
他想表达，又觉得直接表达出来，好像自己很在意这件事一样。
可不表达，又有什么憋得难受，最后他忍了又忍，只能化作一阵嘲讽：“是啊，我有病。还是师兄好啊，师兄为你花钱，蒋舒为了对付我让他花的钱都能算他给你花钱，我一天五万是树叶子，飘下来都不带响的。师兄棒啊，又省钱、又贴心，师兄那小三轮比我这破车好多了，宁愿在三轮车里笑，都不在法拉利里哭。”
“你阴阳怪气说什么呢？”
顾岚皱起眉头。
秦修然看着前方：“我在说事实啊。”
顾岚嫌弃看了他一眼，这种老掉牙的骂人方法她在三姑六婆见太多了，她懒得理他，闭上眼睛开始装死。
看见顾岚不说话，秦修然火更旺了：“呵，怎么，我说中了心事，连辩解都懒得辩解了？”
“好好好，”顾岚惹不起他，双手合十和他道歉，“就算我错了行了吧？您大人大量，别和我计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