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打更的日子——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3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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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平彦:……
  “也,也不胖啦!”小狸护短,当即为卫平彦找补,“是我这样的太瘦了,以前大哥老是愁我养不大,平彦这样的好,一瞧就是个有福的。”
  它眼睛转了转,正好瞅到前头客栈的名儿,只见那儿原木色的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多福客栈这几个大字,前头还刻了个大海碗,旁边搁一双箸,碗口上三道斜纹,好似飘香的热气。
  小狸扒着筐壁,眼睛都亮了几分。
  “瞧,这客栈都说了,能吃是福。”
  顾昭听了,忍不住偷笑了下。
  “小叔叔,我这猫身是胖了一些。”卫平彦有自知之明。
  他胖胖的猫身缩在箩筐里,圆圆的脑袋上顶着小耳朵。
  被他这大身子一挤,原先分庭抗礼,各占半壁箩筐的小狸和松大尾,不由得给他多让了些位置。
  松大尾怕自己的尾巴被压丑了,爪子一错,踩在了大白猫的身上。
  大白猫也不生气,甚至调整了下姿态,像人一样坐着,让胖脸松鼠踩得更舒坦一些。
  松大尾意外,像是发现稀罕事儿一样跳了跳,“哎,小狸,咱们这侄儿的脾气真好,倒是不像你,执拗古怪又小气,还凶!”
  “是,平彦像大哥,厚道又善良。”
  小狸说得自豪,丝毫不计较松大尾说它脾气坏,可把松大尾瞧得稀罕极了。
  不过,小狸也是不解。
  “不过,平彦你怎么成一只猫了?”
  它凑近卫平彦嗅了嗅,不单单是模样有猫儿的样子,这一身的炁息,居然也是猫妖的炁息。
  可是,明明大哥大嫂是人,平彦也是人啊!
  大白猫胖胖大大的猫爪子将小狸推了推,声音含笑,“呵呵,小叔叔,这样子好痒啊。”
  小狸不睬,继续凑近嗅了嗅。
  正好那儿的猫毛被风卷得不平顺了,它瞧了瞧,瞧不过眼了,伸出长了倒刺的舌头,亲昵的舔了舔,卫平彦整个猫都僵在那儿,一动不敢动。
  顾昭瞧到这一幕,又是哈哈一笑,片刻后,她收敛了笑意,想了想,开口将卫平彦化猫的缘由说了说。
  “这事说来话长,那时,表哥刚到玉溪镇……”
  孟风眠牵着驴走在前头,听后头的顾昭说话,从猫妖的舍命,到稚童失了聪慧,逐渐的开始化猫,怕水怕雨,妇人忧心,带着化猫的儿子从祈北郡城回到玉溪小镇……
  陡然的,他想起大雨中冒失冲撞而出的少年,还有那焦急忧心儿子的妇人,自己勒停高马,瞧着像是犯病的少年,因为不放心,解下了披风……
  那不是什么富贵物,却能挡一处小小天地的风雨。
  后来,那披风到了顾昭手中。
  孟风眠勾唇笑了笑,眼里有笑意弥漫。
  原来,缘分从那时就开始了吗?
  ……
  卫平彦有个猫妖的小叔叔,赵家佑和潘寻龙知道后,稀罕了一会儿,也就寻常了。
  按潘寻龙的话讲,这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自己还有小龙女和龙太子的姑奶奶和叔祖呢,就是龙君,那也能算是他家长辈。
  卫平彦有猫妖叔叔,寻常寻常!
  赵家佑想想,也是,他还被夜翘娘子劝学呢,顾小昭说了,待自己学有所成,为夜翘娘子赋一首名传千古的绝诗,因果了结,夜翘娘子也能得一份机缘。
  大家伙儿都散了,让这叔侄两人相聚。
  窗棂边,清晨的阳光斜斜照了进来,带着暖意,驱散昨夜的黑暗,小狸蹲在窗棂边,狸花样的尾巴甩了甩,时不时的看案桌边捧书卷的卫平彦。
  卫平彦笑了笑,“小叔叔,别老是看我啊。”
  小狸:“好,我不看。”
  它别开脑袋,五六息后,又重新转回脑袋,聚精会神的瞧着卫平彦,大大的猫眼,里头全是他。
  卫平彦笑着摇头,将视线落在书卷上,渐渐的,心神便专注了。
  此刻,多福客栈的这间客舍里,阳光暖暖,时光缓缓。
  ……
  夜里时候,多福客栈四角屋檐处的灯笼串迎着风摇摆,各个屋舍点上了烛火,昏黄的烛光充盈了不大的客舍,窗棂上有影子倒映。
  临近乡试时候,众多学子心里都是紧张的,虽然知道,该做的功课早就做了,不过,多看些书,心里也更踏实一些。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因此,夜色逐渐昏沉,多福客栈这一处却颇为明亮。
  顾昭提着一盏六面绢丝灯,出了多福客栈,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一路往外走,天畔,峨眉月丰盈了许多,月光投在江面,似洒下一片碎银,秋风吹过,吹皱了那一处的明亮。
  在经过一处时,顾昭似有所感,倏忽的抬头。
  八月的蓝花楹迎来了又一次的花期,月夜下,一树花开的蓝花楹美不胜收,如烟如雾,却又像是天畔落下的云海,风来,枝叶婆娑,紫蓝色的花朵簌簌落下。
  一处枝干上,长发披散,穿一身白衣的孟风眠随意的坐着,他目光瞧向远方,灰色的眼翳淡漠极了。
  顾昭眨了眨眼睛,半晌,她回过神来,招呼道。
  “风眠大哥?”
  “是顾昭啊,还未歇下吗?”孟风眠回过神。
  他低头看了过来,对上顾昭的视线,目光一转,瞧着她手中的灯笼,以及下头坠着的铜锣,面上闪过一丝不解。
  “这是……”
  “哦,你说这啊。”顾昭将灯笼和铜锣提了提,“我在靖州城夜里都要巡夜,都习惯了,表哥他们在温书,左右无事,我想去祈北郡城走走。”
  顿了顿,顾昭想着方才的那一幕,花树下的翩翩儿郎,美虽美,说是仙人之姿也不为过。
  不过,却莫名的多了几分寂寥。
  “风眠大哥要不要一起?”顾昭邀请道。
  “好。”孟风眠手一撑,利落的落了下来。
  顾昭瞧着他那犹带几分潮意的头发,恍然道,“方才,风眠大哥是在晾头发啊。”
  孟风眠笑了笑,“是啊,顺道出来走走。”
  他的目光瞧过那一树的蓝花楹,再看过江面,视线往上,落在那薄云飘过的天空。
  “修罗道里走一遭,方才觉得,人间这景致,一花一木,皆是难得。”
  顾昭:“是,秋风吹着都舒坦。”
  ……
  顾昭和孟风眠一路说,一路走。
  顾昭:“我是不知道你入了修罗道,还烧了好些东西到鬼道里。”
  孟风眠听着顾昭说话,时不时的,顾昭还敲了敲铜锣,只见瓮沉的锣声在黑暗中荡开,月夜下,幽幢的鬼影化作一团浓雾,猛地朝鬼道中蹿去。
  风炁起,人途鬼道相汇。
  顾昭索性带着孟风眠走了鬼道,才入鬼道,孟风眠心中似有所觉,脚步一抬,来到一处四方宅前,才到宅子前,那紧阖的大门便自动开了。
  孟风眠回头瞧顾昭。

  顾昭打量了几眼这宅子,一击掌,颇为兴奋。
  “就是这处宅子,风眠大哥,这就是我给你烧的宅子。”
  孟风眠抬脚走了进去,只见这处宅子十分气派,假山湖泊,亭台楼榭,应有尽有,便是窗棂上都刻着精致的雕花,白玉石的台阶,雕栏玉砌,要不是在这天光蒙昧的鬼道之中,和祈北王府的宅子相比,也是不差的。
  孟风眠瞧了,心中好笑之时,不免熨帖。
  “劳你费心了。”
  顾昭嘿嘿笑了笑,“又不麻烦的事,我们是朋友嘛。”
  孟风眠细细的看了这处纸扎宅子,在一处庭院里搁置了许多的箱奁,打开一看,有金光璀璨漫出,那都是顾昭这些年烧下来的大金大银和莲花。
  纸扎的丫鬟和小厮听到动静,走了过来,冲孟风眠躬了躬身,道了道万福。
  瞧到了主人,它们咧了咧嘴,纸白色的面上有欢喜之色。
  孟风眠顿了顿,“你们忙去吧。”
  纸人回了个礼,一一退下。
  孟风眠一一看过去,衣裳鞋袜,床榻被褥,无一不缺,他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这一身白衣,这也是今日,顾昭为自己准备的,怕他银钱不凑手,甚至搁了个荷包在送来的衣裳上,怕自己不收,数目也不大。
  在人还未开口前,顾昭便将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如流水般不急不缓,又像春风拂面,温和不带锐意。
  孟风眠:“有你这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顾昭:“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俱是一笑。
  这时,外头有动静声传来,鬼音幽幢,窸窸窣窣,好似有众鬼在交头接耳。
  “……这处的宅子怎么打开了?”
  “就是就是,好多年都不见有鬼出来走动。”
  “咱们进去瞧瞧吧。”一道鬼音顿了顿,迟疑的开口了。
  瞬间,众鬼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停滞了一刻,下一瞬,只听一个拍击声,接着,有鬼音阴森,恨铁不成钢一般的数落着前头说话的鬼。
  “胆儿肥了你,忘了里头的纸扎小厮丫鬟有多凶了么?”
  这话一出,众鬼惶惶。
  这宅子的主人死忌应该是夏日,每年夏日,那大金大银和莲花就跟不要钱的一样,拼命的往下洒,那成色,瞧过去真极了,莲花还蕴含着功德之光,皆是上等的货。
  更别提年节时候了,那是回回不落!
  鬼物贪婪,也不是没有鬼没有起贪婪之心,它们想着这宅子无鬼,索性偷偷的将里头的供奉占了,也好过搁在里头落灰。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里头的纸扎丫鬟和小厮,瞧过去小胳膊小腿的,居然这么能打,简直堪比膀大腰圆的婆子和护院。
  在挨了无数趟狠揍后,这一处宅子的香饽饽,众鬼是眼馋心馋,动作不敢再馋了。
  瞧了都得躲开几步走。
  ……
  “来了来了,他们出来了,大家伙儿躲着点!”
  顾昭和孟风眠走出了院子,众鬼化作黑团,猛地蹿出了好远一段距离,这时,众鬼里头,穿一身簇新衣裳的石老爷子咦了一声,接着就要往前走。
  “石老弟,莫要过去,那些小厮丫鬟着实凶,都说物似主人,这宅子主人只有更凶的。”
  有鬼探出青白的鬼手,拉了石恕生一把。
  “不要紧,不要紧。”石恕生宽慰,“这是我相熟的后生郎。”
  说罢,他抬脚飘了过去。
  众鬼目露钦佩,不愧是石恕生老弟,这交友就是广阔。
  石恕生乐呵,“道长,咱们又见面了。”
  顾昭也是惊喜,“石老爷子,不想在这儿又遇到你了,你今儿这一身衣裳可真精神。”
  “呵呵,好看吧,中元时候,我家那老婆子烧下来的,这不,今儿要去赴宴,我特意穿这一身,精神!”
  “好看!”顾昭当即竖了大拇指过去,不吝啬的夸赞道。
  “对了,风眠大哥,我给你介绍下,这是石恕生石老爷子,石老爷子,这是孟风眠。”
  “哎哟!我可算是瞧到你了。”
  石老爷子瞧着孟风眠也热情,不说棺木的缘分,原先他们也是邻里呢,邻里之间,那肯定要热情的。
  “老爷子好。”孟风眠打了个招呼。
  棺木的事,他听顾昭说过,昨儿,顾昭更是将那变成小小模样的棺木送给他了。
  说是——
  留念?
  孟风眠想到这,又是一笑。
  石恕生:“哟,这小伙子精神!”
  还魂好啊,这样年轻的后生郎,死了怪可惜的。
  片刻后,石恕生瞧了瞧天色,估摸了下时辰,瞅了顾昭和孟风眠一眼,邀请道。
  “对了,今儿我一位老哥哥嫁闺女,两位要不要随我去凑个热闹?”
  顾昭瞧了眼孟风眠。
  孟风眠笑了笑,“听你的。”
  顾昭想着月夜花树上瞧到的一幕,心道,风眠大哥就是死得太久了,乍然还魂,一时还适应不了人间的热闹,这才一身的寂寥之炁,这可不成,她带他去瞧瞧热闹的。
  这鬼宴,虽然占了个鬼字,不过,它也有一半是宴啊,热闹肯定是有的。
  想罢,顾昭当即道,“走吧,咱们和石老爷子一道吃席去。”
  孟风眠:……
  真去啊。
  顾昭点头,真去!
  孟风眠失笑,略略想了想,和石老爷子说了一声稍等,转身进了宅子。
  再出来时,他手中拢着一个匣子,宽袖垂下,匣子是花梨木刻的石榴图案,那棕红的颜色,衬得那一双手愈发的如玉。
  “走吧。”孟风眠冲顾昭微微颔首。
  一行两人一鬼,飘飘忽忽的朝前而去,出了鬼道,便是一片连绵的青山,只见山势陡峭,秋日的风从山谷中吹来,呜咽幽鸣,青松峥嵘的立于崖壁,风来,松涛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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