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打更的日子——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3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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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常柊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抿了抿唇,一路疾行,在一处山石的背后寻到了入口,一跃而下。
  “蹭!”火把被点燃,沉闷昏暗的山腹里有了微弱的光。
  于常柊一路往里走。
  临沂雁荡山有一处裂缝,阴间的黄泉水会通过缝隙流往人间,到了人世,黄泉水凝成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晶体,里头有罪孽的黄泉疣。
  陛下发现,黄泉疣会被人牲化去,一旦化去黄泉疣,这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晶体便灵炁逼人,是最上等的灵石,于修行和延年益寿皆大有裨益。
  此处,是东梁最重要的密地!
  守卫这一处的是养僵人。
  然而,眼下都没了!
  人牲没了,养僵人也不见踪迹了!
  于常柊面色难看,就着火光,将这一处腹地瞧得很清楚,此地平坦,不见黄泉水溢散而出结成的石丛,竟然连一丝一毫都不剩。
  黄泉水不再溢散,自然也无上等灵石!
  于常柊又惊又怒,想着之前在营地里偶然听到的声响,那是养僵人的紫金铃,那时他就奇怪了,养僵人怎么会擅自离开雁荡山,到了靖州城。
  难道,是养僵人背叛了陛下?
  ……
  探查一番后,于常柊心情沉重的驱马离开了临沂的雁荡山。
  马儿跑过,密林中惊起飞鸟阵阵,老鸹从枝头的这边飞到另一边,树枝摇晃不停。
  凄厉的鸟叫声为此地添几分不详的气息。
  骏马上,于常柊抬头看前方。
  日头已经完全落下了山头,暮色起,天光暗沉,他的心情也沉甸甸的,一种说不出的沉闷漫上心头。
  ……
  前些日子,庆德帝传来讯息,命令于常柊蛰伏,保重自己,只是不知为何,临沂的雁荡山这一处无甚回响,这才命令他前来探看。
  如今一看,此处不知出了何事,竟然已经荒了。
  ……
  城南营地。
  屋里点了盏油灯,豆大的黄光充盈了整个屋室,一道剪影投在窗棂上,案桌边,于常柊略略沉思,这才提笔将临沂雁荡山一行的见闻如数写下。
  收尾之时,他笔锋一顿,思忖一番,又将前一段时日在靖州城听到的紫金铃铃响一事提了提,最后写道。
  【属下曾听闻城南一户马姓车夫坠山而亡,其妻言,尸骨乃是其亡夫许赶尸人以万金,不远千里,由帽儿山驱至州城,此事颇巧,马姓车夫往返之地,正是州城与谢家庄……】
  写罢,于常柊搁了笔,待纸上的墨汁干后,这才将其装进信封之中。
  接着,他从脖颈中掏出一物。
  它瞧过去有些像一柄竹哨,轻轻一吹,此地顿时有似蛐蛐儿鸣叫的声音响起。
  此时正值夏日,到处都是虫鸣声,这蛐蛐儿一样的哨子声倒也不打眼。
  于常柊吹了两声,收了哨子静静等待。
  不过片刻,屋里的空气有了波动。
  倏忽的,虚空中踏出一只花羽的鸱鸮,只见它尖嘴圆眼,眼睛大大的瞪着,橘色的眼眸显得有些凶,有些无情。
  “麻烦鸮君了。”于常柊将写好的信递过。
  鸱鸮张嘴衔过,点了点头,转身又踏入虚空。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波动,它这么一转身,便将自己的鸟背露出来了,令人惊异的是,在这花羽鸱鸮的脑袋后头,竟然还长了一张脸。
  只见它尖嘴圆眼,瞪着黢黑的眼眸。
  于常柊垂了垂眼,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在鸱鸮的眼睛里。
  ……
  祈北王府。
  孟东君看着信笺,眼一沉,里头有蓬勃的怒气一闪而过,他的手不自觉的握紧,直把那信笺揉碎。
  “混账东西!”
  宽袖一拂,圆桌上名贵的青花瓷应声落地,顿时,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地上一片狼藉。
  屋外,守门的元一心一跳,眉目一凛。
  “王爷?”
  “无事!”孟东君瞧着自己有些抖的手,压抑着怒火,“我没有传唤,你莫要进来。”
  “是!”门外的元一不再多问,利落的应下。
  只见窗棂上,他的剪影落在窗纸上,微微躬了拱身。
  孟东君重新摊开信笺,仔细的瞧着白鹿纸上的墨字。
  和于常柊猜测养僵人的叛变不一样,他直觉不是这样。
  是顾昭,定然是顾昭那小子!
  至于为何在甘露殿上,他没有和陛下说起养僵人和灵石一事,孟东君略略思忖便明白了。
  那灵石虽好,还未净化之前,里头可是有黄泉疣的,而黄泉疣的净化则需要用到人牲,同样是帝王,倘若长生不死的诱惑摆在太和帝面前,太和帝又怎么会拒绝得了?
  至高无上的权利是如此的芬芳且让人沉迷。
  更遑论是长长久久的拥有!
  孟东君嗤笑,顾昭这是不敢赌太和帝的选择,干脆是连选择都不予他啊。
  ……
  片刻后。
  孟东君抬脚走到多宝阁边,只见上头除了古籍和瓷瓶,还摆了几个雕品。
  雕品的材质似金非金,似玉非玉,他伸手细细摩挲,深吸一口气,感受灵炁涌来的畅快之感,眼眸暗了暗。
  下一瞬,信笺在他手中无火自燃。
  “鸱鸮,你去靖州城助于副将一臂之力,定要为孤寻回冲虚道长!”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鸱鸮尖嘴一张,此处响起一阵低沉渗人的鬼鸮声。
  只见它花翅一振,于半空中盘旋,带起阵阵罡风,空气中起了无形的波动,屋内垂下的黄纱簌簌飘动。
  鸱鸮步入虚空。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孟东君摩挲了下灵石,垂眸负手。
  ……
  城南营地。
  于常柊褪去外裳,准备歇下,这时,空气中起了波动,他猛地回身,瞧着凭空出现的鸱鸮,锐利的眼眸一松。
  “是鸮君啊。”

  他想了想,又问,“陛下可是有啥指令?”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鬼鸮的声音响起,还不待于常柊皱眉,鸱鸮脑后的那一张鸮脸上有人言传来。
  只听那道声音有些低,像上了年纪的老头子的嗓子,沙哑又暗沉,还带着一分诡谲。
  “陛下吩咐了,不计代价,定要寻回冲虚道长。”
  ……
  冲虚道人啊——
  于常柊知道,和他们这些前朝遗族的后人不一样,冲虚道人,那是实实在在的前朝人,经历过那动荡的年代,走过百年光阴,有大本事的道长。
  便是这样的道长,也折戟沉沙了吗?
  他心下一凛,沉声应下,“是!”
  ……
  巡夜队伍里,孙三里脚步一停。
  “三妮儿,怎么了?”李打铁问道。
  “好像听到鸱鸮的叫声。”孙三里皱了皱眉,难得的没有计较李打铁的这一声三妮儿。
  一同巡夜的兵丁张大头侧耳听了听:“鸱鸮的叫声?我怎么没听到?”
  “嗐,就是有鸱鸮的叫声,那也没啥,咱们这儿是城外,眼瞅着天气是越来越热了,草木也越来越丰茂,有鸱鸮的叫声多正常啊。”
  他哈哈笑了声,打趣道,“又不是龙吟凤鸣,那才稀罕呢,你们说是不是啊。”
  众人跟着笑了笑,神情轻松。
  孙三里有些不安,“你们不知道,在我们山前村有一种说法,说鸱鸮又叫做鬼鸮,不吉祥的,每次它出现,一定会出事的!”
  李打铁用力的搓了搓孙三里的脑袋,“好了好了,别这么紧张,鸟叫声而已。”
  ……
  几人巡夜经过于常柊的屋子,只见屋里点了油灯。
  昏黄的烛光充盈了屋舍,一道瘦削的剪影落在窗纸上,瞧那模样,好似坐在案桌边捧着兵书研读。
  李打铁几人瞧了一眼,又相互瞧了瞧,暗暗点头。
  于副将有在兵营!
  自从上次讨论过于副将憨奸后,他们几人表面不说,暗地里对于常柊都多了几分关注。
  这段时日下来,倒是不见他有甚出格的举动,眼下见他在屋里待着,一行人又放心了一些。
  谁也不知道,窗棂上有着一道剪影的屋里空无一人。
  只见桌上的油灯燃着豆大的黄光,案桌边空荡荡的,然而窗棂上,一道剪影做出轻轻打哈欠的动作。
  接着,它起身,好似抻了抻手腿,油灯燃尽,剪影也了无踪迹。
  ……
  黑夜中,于常柊一身黑色劲衣的穿梭过密林,只见一只鸱鸮盘旋于顶。
  借着夜色的隐藏,他眉头微蹙,眸光锋利,细细的寻找冲虚道人的下落。
  夜色愈发的昏暗了。
  ……
  时间匆匆过,入夏好似在昨日,过了热闹的赛龙舟,转眼又是小暑大暑。
  此时日头高挂,流金烁土,乌黑的蝉儿趴在高高的树干上,有气无力的喘叫着,就连树叶都打着蔫儿。
  “阿奶,我去市集一趟。”
  “哎,外头天热,早些回来,别到处耍!”
  “知道啦!”
  顾昭拉长了嗓子应了一声,又冲扫院子的小令挥了挥手,这才阖上门,脚步轻快的出去了。
  阳光明晃晃的落下,此时刚刚过了辰正时分,天气已经热得不成了,随便动一动便是汗流浃背。
  出了甜水巷,顾昭直奔惊春路的牛记糕点坊。
  她点了些糕点,又点了两份牛乳茶,特意让牛掌柜做成冰饮,搁到六面绢丝灯中,准备一会儿带回去投喂她家表哥。
  天可怜见的,这般热的天,别让她表哥热掉毛了,回头大白猫成斑秃猫就不可爱了。
  “牛掌柜,我先走了啊,回头再将碗碟还你。”
  牛犇犇抬头,就见顾昭摇了摇手,人已经出了店肆,明晃晃的阳光落下,将她的影子拖长。
  “哎,不急!”
  ……
  街道两边店肆林立,夏日少风,写了面酒等字的幡布都蔫耷耷的垂着,市集里的摊贩撑几根竹竿,上头盖一块粗布,粗布挡着日头,囫囵的有一丝阴凉投下。
  “卖梨子嘞,汁水饱满,甜香可口的梨子嘞!”
  “……”
  “让让,让让,都让让!”
  “砰!”下一瞬,只听一声箩筐倒地的声音响起,瞬间,棕皮的梨子滚得到处都是。
  “哎!你这人,你这人怎地把老太我的梨子踢翻了,不许走,你不许走!”
  顾昭看了过去,只见满地的沙梨滚落,箩筐倒在地上,一位穿靛青色土布衣衫的阿太拉扯着一人,她虽然瘦削,劲儿却不小,此时正不依不饶的讨伐着。
  “老太对不住对不住,我有公事在身,动作着急了一些,真是对不住了。”钱炎柱苦哈哈的讨饶。
  他一边被揪着领子,一边踮脚,着急的往前头看着。
  顾昭连忙走过去,拾起箩筐,弯腰将地上的沙梨捡到箩筐之中。
  “你说一声对不住就成了?啊!我这梨子都磕到了,这又是沙又是土的,瞧瞧,瞧瞧,这还磕破了皮,这,这,这怎么卖得出去嘛!”
  钱炎柱瞧见一颗沙梨往自己跟前杵,忍不住脖子缩了缩。
  “对不住对不住!”
  顾昭插话:“阿婆,这梨子我买了。”
  “啊,小郎要买吗?”老太拍腿呼天抢地的动作一顿,另一只手抓着钱炎柱的领子都松了松。
  得了空闲,钱炎柱赶紧喘了喘气,又抚了抚胸前被抓皱的衣襟。
  顾昭催促,“炎柱哥,你不是还有公事吗?先去忙活吧,这儿交给我了。”
  钱炎柱感激,“顾小郎,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了。”
  说罢,他再次向老太太告了一声罪,“阿太,真是对不住了,明儿,等明儿我再来向你好好道歉啊。”
  话落,他探头看了看,眼睛一瞪,像是瞅到啥一样,虽然长手长脚,却动作迅猛的朝前追去,犹如山间的长臂大猿一般。
  远处,尖脸猴子腮的贼星脖子一缩,躬着背犹如小鱼,灵活的在人群中穿梭而过。
  “哎哎!怎么就走了呢!”老太叉着腰,又急又怒的瞧着钱炎柱消失的方向。
  “阿婆不急,这些梨子我买了。”顾昭从老太手中将最后一个沙梨接过,笑着道。
  “那怎地好意思啊,都磕到了,又是沙又是土的,都不好看了。”
  孙老太转过头,对上顾昭的笑脸,向来被村里人说不好亲近的老太都忍不住心下一软。
  她含糊又小声的嘀咕一声,再抬头,目光瞧着钱炎柱消失的方向,老皮耷拉的下颌骨咬了咬,暗暗生气那跑掉的正主儿。
  顾昭瞧了好笑,“没事,阿婆,沙啊土啊有啥要紧,洗洗就干净了,这些日子天气热,我家里的阿爷有些咳,吃些梨正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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