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宴骁那小子竟然敢得罪仙人!要是他,早就主动献出皇位。
要知道,和性命相比,皇位算什么?
也要多些这个女儿,聪慧又能干,事后他宿在宠妃寝宫,也忍不住喟叹:“朝阳若是生为男儿身,便是楚国托付于她又如何!”
事情传出去,引起轩然大波。
做为当事人的楚朝阳笑了起来,手下茶艺行云流水,自然优雅。
她对面是俊朗如玉的男人,深暗的目光极其隐晦,却如阴沟里的毒蛇叫人厌恶。楚朝阳生生忍住了,温婉低头,遮住脸上表情,才倾身斟茶道:“太子哥哥,请。”
“谢谢朝阳妹妹。”
奶嬷嬷偷偷看了眼,正看见君子端方的太子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家公主,目光下移,竟然瞧公主那一截腰,不由咬紧牙关,便是最浪荡的公子哥,也没他这般无礼!
这段时间的奶嬷嬷经过楚朝阳一系列引导,早就想明白了,并且立即化身忠实护卫,对于胆敢觊觎欺辱公主的人,就是拼上这条老命也要护住公主!
但她万万没想到,第一个便是太子殿下。
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罔顾人伦!畜生不如!
此时,太子还做着他若为皇,一定要和妹妹好好亲昵的美梦。
完全不知道,笑眼弯弯的楚朝阳也在想,想着若她登基为帝,第一个杀的便是他,他怎么敢的呢?他怎么想的呢?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可同父异母亦是有着斩不断的血缘关系啊!
想起来就叫她恶心。
还有楚王那番话,她相信是他真实想法,倘若生为男儿身,男儿身如何?女儿身又如何?有何高低贵贱之分?
就像李仙长所说,人人平生,又是谁将各种规矩束缚加诸在女子身上?倘若她为帝,便要推翻这男人为天女子为地的礼法!
她要让全天下所有人都看到,女子之身,亦能大权独揽,登上皇位!
嘉朝。
百姓们听见李妩的话心头一酸,还是李仙长……李仙长惦记着他们,至于朝廷,时至今日,别说赈灾,便是半个纸片都没见着。
百姓们心里比这天寒地冻的雪季还凉,什么陛下,什么皇帝,都是狗屁!
“只有李仙长,还惦记着我们。”
赵县便是受灾颇为严重的一个县城,县太爷是好的,不仅私自开仓赈灾,还安抚大家,自己已经奏报朝廷,马上就会有人增援。
可他们等了十多天,饿死冻死之人不计其数,朝廷的增援仍旧没影。
这时候,谁不知道,他们早被抛弃了。
现在,赵县百姓聚集在屏幕前,人挨人人挤人,以直播间为中心,直径十米的范围看似大,可真正衡量起来,和整个县城成百上千人相比,简直少得可怜。
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家里比街上还冷!阴冷的风直接刺进骨头里,不知道多少青壮汉子,睡梦中都给冻死了!
他们在寒风中站着,一层一层的人护着,最外面是强健的汉子,最里面是妇孺,没人有意见,里面的是他们妻儿亲人,他们心甘情愿。
没多久,队伍里响起抽泣声,夹杂着大量埋怨:“这算什么事?朝廷早就把我们抛弃了,只有李仙长,她还记得我们。”
“这黄豆发芽法很好,可是,我们现在穷的连黄豆都没了,只差饿得吃人肉!”那人虽是调侃着说,可大家都心知肚明,倘若真的到了那一步,饥饿的百姓会做出什么事,都不会叫人意外。
内圈里的任娘子没有和其他同伴一样抽泣,她睁着蒙上一层水汽的眼睛看天空,双手紧握:“不会的,绝不会的,李仙长一定会救我们的!”
“可是李仙长在华夏,她如何救我们?”灾难面前,各种人性都会显露出来,正如反驳之人,眼看得不到什么好处,立刻翻脸不认人:“你说的轻巧,单我们赵县就有几千人,李仙长一个人救得了吗?好听话谁不会说?”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任娘子气得涨红了脸:“就算没有李仙长,我们也能自救!我去其他地方,我们这里离六州近,我就去六州,堵上我这条烂命!”
那人张了张嘴:“你、你简直疯了!”
有人羡慕起之前的六州:“如果当初我能狠下心,带着一家人往六州去,绝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此话一出,一片默然。
可机会已经过去,生活还要继续。
有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先熬过这几天再说,对了,神种,我们赵县也有神种啊!我们去求黄老爷,借他一些神种来!”
话音刚落,听见几声嗤笑,赫然是戴着厚帽子裹着厚袍子的黄老爷本人,和瘦弱的百姓相比,他可谓富态至极,笑起来,满脸横肉都要将五官挤得移位:“借神种?好啊!但是要还!”
“拿你们的地契抵押吧,明年要是拿不出来,那田产就都是我的!”
抽气声此起彼伏,倘若这时候还看不出对方什么意思,这么多年也白活了,黄老爷看上了他们手里的地!
人群外围,一个健壮的汉子捂住脸,想到刚才,他呼唤妻儿,两道声音细弱的像是刚出生的小猫儿。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脸上有了决绝之色:“如何才能抵押?”
黄老爷眼神示意,仆人侃侃而谈道:“老爷仁善,一亩田便可换二百斤黄玉。”
“什么?!”
汉子惊呼出声,周围人亦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二百斤说来容易,可实际上,用不了几天就能吃完。
况且,黄玉可是能亩产千斤啊!
一亩地便是种粮食,也能产出几百斤,如今只能得两百斤神种,活脱脱的压价欺负人。
谁知黄老爷也是一脸不忿:“神种可是李仙长带来的,借给你们这些下等人吃,那是便宜了你们!”
“借你们二百斤,来年就得还两千斤!倘若还不上,田契就是老爷我的。”
一边是田产,一边是性命,原本蠢蠢欲动的众人愣住了,沉寂中,传来女人的喊声,赫然手汉子老婆,她抱着孩子呼喊道:“相公不要啊!咱家人都指着那几口薄田过日子,两千斤神种又岂是好还的?吃完还要在黄老爷这边买,你说他会卖吗?”
一旦借出,不就相当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黄老爷眼睛一眯:“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娘子!可我若不借你们神种,你们这群人,就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他说着就要离开,实则心里开始数数,这些人家里多少存粮他还不清楚吗?如今雪灾泛滥,今年的收成又不怎么好,怕是粮仓早就空了,根本撑不过这个冬天!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想到即将剧增的土地,黄老爷不禁笑了起来。
和他笑声相对的,是一群哭泣的百姓,没有了土地,他们就成了无根浮萍,为了生存,只能成为对方手下的佃农,仰人鼻息生活!
可若不答应,今天就是他们的死期。
高壮的汉子肩头忽然塌下一截:“黄老爷,留——”
话音未落,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沉重的脚步声让人震惊,下意识看去,几个家丁惊慌失措地跑来:“不好了!不好了老爷!”
黄老爷狠狠斥责一通,才问:“什么不好了?我还好好的呢!给我说清楚,说不清楚我剥了你们的皮!”
家丁瑟瑟发抖道:“城、城破了,是江州李仙长那些兵,他们打了过来!”
此话一出,一片死寂。
人群里,不知谁爆出一阵呼声:“噫!是李仙长!李仙长她来救我们了!”
黄老爷一屁股坐在雪地里,想起当初胡家那等世族凄惨死状,起义军的种种手段,他连滚带爬往家跑:“快去收拾细软!快啊!”
晚了。
一箭贯穿。
黄老爷只觉心口一痛,厚重袍子里的棉絮都箭矢刺穿,捅了出来,又被血液浸湿,他下意识摸上去,摸到一手淋漓鲜血。
他,要死了?
第136章
不过数息,城中百姓已经远远看到一群人,在雪天里,如同一个个小黑点,一颗心活蹦乱跳。
哪还有人注意到惨死的黄老爷,青壮年一窝蜂涌上去:“是李仙长!我看见了!”
“齐将军!咱们嘉朝的小军神齐将军!他们来救我们了!”
救这一字用得尤其好。
这些人眼里,可不就是救他们性命,如果没有反叛军突然到来,恐怕他们早就不得不签了契约,带到来年,田产被黄老爷剥夺,带着一家老小都成为别人田里的佃农,无处可栖。
方才慌乱的家丁吓得抖如筛糠,看着兴奋的百姓张了张嘴,老爷、老爷还在地上呢。
没来得及说出口,无数双脚踩了上去,彻底结束了对方罪恶的一生。
赵县属于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地方,不过黄老爷明显不属于这一类,他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富户,名声极差,仗着家里有位京都当大官的哥哥,成日鱼肉乡里,横行霸道。
百姓眼里,只觉得他死得好极了!
大家一门心思迎接起义军,却不知道齐哲这时候正被人教训,刘野一脸惋惜,手里的折扇往他肩上敲:“你看看你,怎么下手那么快!人死了我们怎么审判?”
攻城前他们已经打探好赵县情况,这黄老爷可谓是恶贯满盈,拿他当靶子正好,哪知道齐哲已经快人一步,直接把人射了个对穿!
老百姓还没靠近,已经跪了下来,口中直呼救命恩人!
刘野去看雪地里,好嘛,尸体都踩薄了,还审判个屁,至于剩下来的县令,就在人群里,俯身说道:“恭迎仙使!”
刘野眉头一挑,是个机灵的。
交接之事更是顺利异常,百姓们都盼着他们赶紧占领赵县,以黄老爷为首的富户也得到严惩,人口登记造册。
刚才的青壮男人抱着女儿,妻子怯生生地跟在一侧,人们排成长队,一个个规规矩矩,眼里也有了光。
前头执笔的官员头也不抬,手速飞快。
汉子震惊地看着他手里的签字笔,天寒地冻,竟然不需准备砚台墨水,一支笔一本书便可记录得清清楚楚。
“刘洪波?刘洪波?”
他终于反应过来:“草民!真是草民!”
“紧张什么?”官员笑了一声,看起来无比和蔼,刘洪波挠了挠头,紧张得憋红了脸,他不敢说笔的事儿,干巴巴道:“俺、俺高兴,这么寒冷的天儿,大人您怎么就来了?”
官员:“冷吗?”
他说着擦了擦额头的汗,脸上发红和刘洪波的涨红显然不是一个路数,像是……热得不行。
其实不少人都注意到了。
这些仙使穿的不多,甚至称得上偏薄了,反观他们,恨不得把一切御寒的东西披在身上,还是冷得要命。
百姓们一片骚动,窸窸窣窣地讨论着,眼里有艳羡,有惊讶,再无其他。
官员看着他们胆怯的样子,心里叹息一声,说道:“其实是李仙长的法子。”
百姓们听见这句话纷纷瞪大了眼,什么意思?
官员撸起外罩的袍袖,露出里面纯色的棉布:“这是上好的长绒棉制成的保暖衣,又软又暖和,穿上去人便不冷了。听说还要有保暖的羊绒衣呢。”
不过那得需要大量羊毛,而很显然,嘉朝并无大量羊场,只有不事耕种的异族才会牧羊,如鞑靼人。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只有齐哲将军来,因为齐理将军正在漠北准备,怎么攻占鞑靼人的王庭,到时候,他们便有源源不断的牛、羊和马。
说回正题,听见他这么说,百姓都愣住了,震惊地看着他的袖子,这么薄薄的布,就可以抵御寒冬?
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
百姓们有些不信。
就在这时,“砰砰砰——”几声巨响。
将士们拖着木头柴火扔在大路上,井然有序地开始干活,砍伐的砍伐,垒灶的垒灶,不到片刻,一口大铁锅整个架起来,竟然开始点火烧水。
“这是在干嘛?”
“难道是要做饭?”说话的小娘子捂住嘴巴,自己也不相信,这些官兵真的会做饭吗,有哪些起义军会像他们这样。
所有人都不相信。
倘若他们知道当初云州招收女兵时的办法,也不会惊讶了,那顿菜可是比现在还要丰富,之所以只煮热粥,刘野也有考虑,这些百姓面黄肌瘦,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艰难的事,估计好些天没有吃到油水荤腥。
倘若弄些丰盛的饭菜,长时间缺乏油水的身体一定受不了。
他派人解释,百姓们听见这话满脸震惊:“这这这、这样还算简陋吗?”
他们说着看见起义军军人端着箩筐,揭开罩着的布料,满满当当的黄玉红玉。
清洗后切块,倒进锅里,还有一筐打开,竟然是白花花的大米!那如流脂般的雪白大米,经过淘洗,也有几十斤,和切块后的神种一起下锅,盖子盖上,众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