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纷纷点头:“我也相信李仙长,只是,嘶——一百二十万平方公里,那么多的地方全是这样的景色,我刚才好像还看见雪山了,这样的地方,真的有人生活吗?”
“如果没有,华夏又何必修建这样一条路。”
再次观看,他们心境已经彻底不一样了,方才轻飘飘的玉带瞬间变成庞大巨龙,枕卧在崇山峻岭之间,那么长的一条路,仿佛没有尽头一样。
某些人热泪盈眶:“俺家可比这西藏轻松多了,没有平原只有大山,却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
“所有这就是华夏啊。”
“只有华夏,才不会抛弃每个百姓,才会平等地对待每一个子民,才能在这样险恶的地方,修建出那样一条巨龙!”
朝堂上,隋宴骁起的跳脚,连珠炮一样反驳李妩:“胡言乱语,就算有人又如何,这样的高原,对国家来说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就算住着几户人家那又怎样?谁愿意付出人力物力财力,来修建这样一条路。”
至少,在嘉朝,在他的国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为一群山民开山凿路。
李妩只用一句话便叫他哑口无言:“那你看见的是什么?你听见的又是什么?”
“你不肯做,你做不到,不代表我华夏做不到,做不了!”
“你看见的是我华夏于2006年全线竣工的青藏铁路,它的别名是天路,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它修建在平均海拔四千多米的青藏高原上,它穿越五百五十里常年不化的冻土层,它翻过雄浑壮丽唐古拉山脉,它经过纳木错湖泊,它穿过昆仑山隧道!”
“你道它有多长?”
“一千九百五十六千米!大概是从边疆到云州的距离,它的全线由铁路贯通,就是你们刚才看见的轨道。”李妩意有所指地说:“你见过海拔五千米之上的风景吗?你知道五千米有多高吗?”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她念出李白的诗,讥讽一笑,眼底满是赤)裸裸明晃晃的鄙夷,活似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他气的身体发抖,想要反驳什么,李妩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进车里,直播尚未关闭,所有人都在消化她刚才的话,五千米?海拔五千米之上?
边疆,风沙四卷。
百姓们仿佛猛遭一记重锤,目眩神迷地看着一切,这样险峻的高原,也有车辆,也有道路?生活在这里的民众也从未被自己的国家抛弃过,遗忘过!
可他们呢?
边疆苦寒谁不知道,作为守护在这里的兵卒,这里生活的边民,他们早就被人遗忘,也习惯了被放弃,可现在,华夏出现了,西藏出现了,一个比他们更荒僻更荒凉的地方,却得到了国家如此重视!
有人仰天长啸:“华夏啊!华夏!”
为什么我不是华夏的子民,为什么我没有生在这样的国家?不满在心里发酵,习惯了逆来顺受的百姓并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
边看,边和漠北做对比。
边疆只是苦寒,不是恶劣。
可那西藏,霜白如雪冻土层,空气稀薄的高原,翻山越岭的崎岖地势,他们听着车子里的介绍,听着那好听的女声讲述有那么一群华夏先辈,为了这条路抛头颅洒热血。
刚才所有人都不放在心上的轨道在此刻明晰起来,它真像李仙长说的那样,是一条天路,一条由人间延伸向天堂的天路。
可那又有什么用?
路边的老翁垂头叹息:“像我这样的人,一辈子也回不了家乡。”
有人正要说什么,才发现他的两条腿裤管空空,老翁和蔼一笑:“吓到你了?”
“这是老子当年上战场,一时大意被鞑子砍断了腿,不过好歹捡回一条命,就是漠北和我的家乡太远,竟连一条路都没有,我这样的老头子,有生之年还能回到家乡吗?”
他遥遥出神。
与此同时,有人惊呼出声,透过那张窗户,看见外面皑皑雪山,可与之相呼应的,竟然是层林尽染的金色麦浪,或许不是麦子,可他们认得出,那是庄稼,是粮食!
作者有话说:
我今天日九。
十二点二更
第101章
金灿灿的粮食吸引了所有视线,倘若真的没人,又怎么会有这样丰硕又沉甸甸的麦浪?
那样金光灿灿,看得人眼热不已。
李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麦浪?”
“不是的,海拔两千米之上,空气稀薄,气温低下,普通的作物根本不能生长,它的名字叫青稞。”
“青稞是大麦属,一年生作物,耐寒性强,是西藏藏族的粮食,除了青稞,几乎没有其他粮食在这里生长,开通铁路之后,华夏其他地方的粮食也可以送到西藏,送到拉萨。”
嘉朝百姓如梦初醒,听着她细细的说话声,竟然生出一种自己生活的很好的感觉,至少神种让他们吃饱饭,可那神种,也是来自李仙长!
隋宴骁的谎言早就被戳破,作为嘉朝人,他们想想都觉得汗颜,怎么会有这么丢人的君主?
已经没人怀疑李妩,说到底也只有隋宴骁,被一次次打脸也不改初衷,不知道他执着还是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李妩说的哪句话没有兑现过?李妩做的哪件事,没有成功过?
打了半张脸他还非要把另外半张脸往她手下凑,真的好煞笔,关键这样的人在原剧情里,踩着她的气运往上走。
如果不是世界意识被系统吃了,她还真想揪出来暴打一顿,是怎样的脑残才能扶植这样的蠢货?
李妩唇角一挑,格外讥诮:“蠢货!”
隋宴骁脸色狰狞,眼里快要冒火,她怎么敢这么说?
没人在意他的想法。
但凡李妩开直播,除了李妩心血来潮打他两下脸,百姓们谁又还记得,他们头顶上还有一个皇帝?
陛下?什么陛下?能吃能喝还是能看?整天收刮民脂民膏,手下一堆贪官污吏,就是不见他给百姓做什么好事!
还不如看直播,至少有希望,看见华夏那么好,好像他们也在华夏生活一样,几天前那场直播,李仙长的回归,更是给了他们莫大希冀。
李仙长什么时候回来呢?
江州的路远吗?
诸如此类的话题在百姓之间流传。
同时他们也明白,自己看见的看到的,仅仅只是华夏的冰山一角。
成群的牛羊,丰收的青稞全都透过那扇窗户呈现在百姓面前,火车呼啸着通过一架架高桥,叫人惊叹又震惊。
“那辆火车,竟然从桥上驶了过去?”
震惊的人不少,系统智能地推进镜头,从窗户往外探,才能感觉到这里极高的海拔,一眼望下去深不见底,仿佛整个人都被诡怪的深渊注视,全身打起哆嗦。
绝!险!高!
无法形容亢奋的心情,胸腔里的心脏怦怦直跳,就像行驶在天空之上。
“天路,这真是一条天路。”
百草惊叹又羡慕看着,几乎称得上目不转睛,她不知道看过多少座桥,多少条路,旋即想起手里的工程进度,忍不住叹息一声,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华夏在世界上还有另一个称呼——“基建狂魔”。
可就是这样的华夏,在建造青藏铁路时,也耗费了极大的人力物力与财力。从1958年开始,分两期建造青藏铁路,十四万人三次进藏,东起青海西宁市,西至西藏自治区拉萨,至2006年,全线通车。
整整四十八年!
先后有179人牺牲,633人负伤,他们终于把“天路”修上了世界屋脊,把钢铁巨龙牵上了横空出世的昆仑山!
一些人却永远留在西藏。
英雄葬于冻土,烈士长眠雪山。
李妩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自己查到的资料,最后扭头看向窗外,那些冷冰冰的数字真的被说出之后,莫名地产生一股力量,一股叫人眼睛酸涩的力量。
“阿妩?”
沈明瑾不明白她为什么哭了,心神一紧。
李妩低头遮住眼里的泪水,一向冷静的她竟然慌不择路问系统:“我没哭吧?没有被人看见吧?”
系统:“……”
没哭又怎么会被人看见?它看着宿主红红的兔子眼,最终选择隐瞒下去:“没人看见,没哭。”
实际上,就算做的再隐秘,也总有一些人能发现。
例如,坐在街头的苏子安,他看的清楚,感慨同时忍不住兴奋起来,杀世家时她有果敢勇毅的坚决,说“天路”时她也会动容垂泪,这样的人有手段也有人性,这才是他要效忠的君主!
女子之身又如何?
他的小妹,难道不是女子吗?
只有自大愚蠢之徒才会轻视女子的力量,若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即便女子又如何?虽九死其犹未悔!
他的下一个目标便是云州。
时人多去江州,因李仙长突然闻名,连朝廷都因此慌忙限制百姓出行,阻断去江州的路,几乎天下所有人以为江州便是李仙长的后方。
可苏子安知道,应该是云州。
也亏得他熟读史书,才知道这番隐秘,江州与云州百年前乃是一处,而攻打江州之前,李仙长手里已经集结兵权,结合她之前的话,苏子安推断,她早就有了自己的领地,不过是隐忍不发。
而这一发作,便直接将天给捅了个大窟窿,谁如她这般对上世族?谁像她这般为民申冤?谁似她这样公正无私?
云州,也是离江州最近,存在最低调的一个州府,若不是苏子安记忆极好,恐怕早就忘了云州也曾是最先反叛那一批。
他付了饭钱,背上书箱,就像这路上最普通的路人一样,准备步行去云州。
他要亲眼去看,去见证,这云州究竟是不是所谓的希望之地,究竟值不值得他为此赌上性命。
此时,方才兴奋的百姓们已经沉默下来,近二百人死在这里,六百多人负伤,从这些数字里,他们看见了华夏的决心。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国家?
某些感性的女子忍不住哭了出来,如苗秀华,如今她一人带着女儿,自从脱离了那个人渣,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好了。
可现在,她竟然哭了起来。
看着手里刚做完的烤馕,心里还有些庆幸,没有哭着做,若是眼泪掉进去这些馕可不能入口了。
身后传来几声啜泣。
她扭头一看,日常刀子嘴豆腐心的莱大婶也在抹泪,两人视线相撞,都有一对红眼睛。
大婶语气软和道:“诶呦,这华夏也太不容易了,那么多的儿郎,竟然都留在这里。”
“要是有时间,我们给他们立个衣冠冢?”
苗秀禾摇摇头,指着屏幕:“哪用得着我们呢?你看——”
青藏铁路的火车上各种物品一应俱全,俨然就是一个小房间,自然也有电视,正在循环播放当初的事迹。这些永留雪山的战士们被当地政府埋进公墓,就算是被家人带走的,也会留下衣冠冢,永受后人祭拜,供奉。
不少游客的来到拉萨的第一站,便是直奔公墓,这些用血肉之躯铺就天路的人民战士!
大娘似懂非懂:“还是你这小娘子脑袋灵光,哪像我人老了也笨了,这些、这些孩子能受后人祭拜,那可真是太好了!”
“不过,这公墓又是怎么回事什么呢?”
苗秀禾也说不清楚,张了张嘴,怀里的女儿倒是忽然出声:“冰、冰冰!”
地球。
变换轨道之后没多久,远处皑皑雪山映入眼帘,与骤然降低的气温同时出现的是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小女儿指着的地方就在李妩这边靠窗前方,不止她看见了,其他人也看见了,因为它实在太醒目,隔着鹅毛大雪也能看见,绿色的,白色的几个人影,有人惊愕出声:“这里面怎么还有个冰雕啊?”
“立着好几个,难道是路边的妆点?”
不需要亲身体会,光靠看他们也知道,天气越来越冷,甚至飘起来雪花,而所谓的冰雕……
李妩眯了眯眼,忽然抬手。
李妩:∠(`ω`*)
她望着窗外,刚才泛红的眼眶已经看不出半点痕迹,沈明瑾什么都没说,跟她一起对着窗外敬礼。
纷纷扬扬的雪花里,那座冰雕忽然动了起来,手心向下,手腕笔直,他哪是冰雕,分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活生生的铁路战士。
簇簇的雪花摇落,战士戴着厚帽子,脸色微白,在近乎零度的气温下,他们身姿笔挺,宛若一杆标枪。
火车渐渐远去,坠落的雪花里,也渐渐看不清对方的影子。
嘉朝。
一片死寂。
有些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狠狠揉了揉再睁开,看见的还是那副景象,声音嘶哑,几乎发不出声:“那不是冰雕,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