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婢——秋色未央
秋色未央  发于:2023年0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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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番言语,真真是任性得很,那年长的婢子直摇头,还待再劝两句,兀然听得小婢子惊讶地叫了起来:“大将军!苏娘子快看,大将军回来了。”
  阿檀抬头望去,但见庭院廊阶外,秦玄策大步走来,他戎装未解,披着一袭玄黑大氅,风阵起,大氅翻飞,仿佛还带着肃杀的风烟,而这时节的桂花落下,沾在他的眉眼间,又仿佛秋色旖旎。
  远远地,他对着阿檀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容,宛如天上日,热烈而灿烂,就像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阿檀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扔了手中的瓦罐和玉杵,朝他跑过去。
  秦玄策张开双臂,正好接住了阿檀,顺势将她整个人举了起来,举得高高的,转了两个圈子。
  阳光出来了,透过摇曳的桂花落在人的眼角眉梢,参差点点,宛如碎金。
  阿檀被他转得一阵头晕,笑着惊叫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就知道,这婢子大不正经,甫一见面就投怀送抱,叫人……叫人欢喜得很。秦玄策把下巴搁在阿檀的头顶,一顿猛蹭,又把她的发髻弄得乱糟糟的。
  “我回来了。”他如是道。
  阿檀趴在秦玄策的胸口,脑袋晕乎乎的,也不知怎的,脸皮那么厚,羞答答地问道:“二爷想我吗?”
  “想。”秦玄策回答得毫不犹豫,甚至咬牙切齿,“想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把你一口咬住、吃掉。”
  他说着就想咬。
  阿檀惊慌失措,赶紧抬手抵住他的嘴唇。
  秦玄策就咬住了她的手指。
  她的手指是甜的,带着桂花香气,极好,知道他要回来了,把自己弄得如此可口,秦玄策咬住了就不肯放。
  “阿檀、阿檀。”他咬着她的手指,含含糊糊地唤她的名字,低低的,宛如耳语,“我想你了,你呢?阿檀想我吗?”
  那一下子,阿檀的脸和心都变得滚烫起来,方才那一小点惆怅顷刻间就烟消云散去了。是了,来日事、来日再叙,想那许多作甚?
  她踮起脚,用鼻子尖碰了碰他的下巴,悄悄地道:“偏不告诉您,叫您自己猜去。”
  那一庭桂花落下,簌簌有声。
  突厥人大败,让出安北,退回了敕勒草原,瀚海可汗与阿史那摩既已双双阵亡,继任的东西突厥首领忙于安定内乱,都不欲继续与大周作战,派人向秦玄策献上各色珍礼求和。
  彼时,双方兵力相当,大周兵马远途跋涉,粮草辎重后续乏力。且,敕勒草原连接巴丹吉布沙漠,历来为北方骑射部族所占据,汉人在此作战十分不利,当年□□皇帝曾经御驾亲征,也曾铩羽而归。
  秦玄策几番权衡之下,还是决定率部撤回了凉州。
  如此,已是大胜。
  严兆恭兴奋异常,在城南别院设宴,为众将士接风洗尘,严大人是个有钱又大方的,将他珍藏了多年的酒都从地窖里搬出来了。
  葡萄郁金香、桂花青梅醑、马乳凝露浆、罗浮玉团春、屠苏松醪酒,梨花秋露白等等等等,严大人拍着胸脯保证,除了皇宫禁庭,再没有别处的酒比他更多更好了。
  严大人的属下十分震惊,没想到严大人深藏不露,蓄了如此美酒,平日居然不漏一点口风,实在吝啬,今日既然逮到机会,不可辜负,必须开怀畅饮、不醉者不须归。
  是夜,华灯高照,觥筹交错,厅堂酒席陈列,众宾客举杯畅饮,酒水洒了出来,连空气都变得熏熏的。豪迈的北塞汉子拔剑而起,做破阵之舞,众人鼓掌应和,笑语喧哗。
  阿檀担心秦玄策大伤初愈,喝多了伤身,偷偷地跑到前院厅堂前,隔着门张望了一下。
  秦玄策大马金刀地坐在堂上最高处,持着酒尊,一脚踏在桌案上,神情倨傲,肆意不羁,堂中宾客如云,像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他,他在人群中宛如骄阳,灼灼发光。
  大将军无论什么时候,看过去都是那么神气的。
  或许是心有灵犀,秦玄策的视线越过众人,望了过来,他看见了躲在门边的阿檀,隔得那么远,他好像笑了起来,朝阿檀伸出了手。
  旁人的目光跟着一起转了过来。
  阿檀红了脸,当作没看到秦玄策在招手,像火烧屁股一般,急忙跑掉了。
  回到后院,阿檀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去厨房做了一碗醒酒汤。
  陈橘皮去了白络,金桂子摘取花萼,下锅用青盐同炒,老山参、白豆蔻、葛花、檀香、干莲子等五味一起研磨成粉,加两碗水,与炒过的橘皮金桂同炖,待汤汁收干到七分碗时取出,用细纱布滤净,装入玉壶中,用冰块凉镇着。
  阿檀捧着醒酒汤出去,却在庭院里看到了秦玄策。
  秋月夜,澄如水,一袭月光照空庭,素娥与玉兔皆闲,庭中桂花浓郁。
  白日里铺在桂花树下的芙蓉簟还遗落在那里,上面落满桂子,秦玄策坐在簟上,斜靠着树干,手里提着一壶酒。
  阿檀的脸上又开始发烫,但月光朦胧,想来他是看不见的,她走了过去,轻声细语道:“二爷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您今晚要喝个尽兴呢。”
  秦玄策漫不经心地道:“一群粗人,只会喝酒划拳,没甚趣味,不和他们耍。”
  阿檀乖巧地跪坐到秦玄策的身边,把醒酒汤端给他:“喏,正好,我给二爷熬了醒酒汤,您赶紧喝了。”
  秦玄策接过,一口喝光了。柑橘的气息、花的香气、还有淡淡的药材味混合在一起,清冽醒脑,回甘悠远,让人舒服得毛孔都舒张开了。
  他看了阿檀一眼,他本来就没几分醉意,如今更是双目灼灼有神,在月色下宛如星辉,看得阿檀心头猛跳了一下。
  秦玄策把手里的酒壶递到阿檀面前:“要不要喝两口试试?”
  阿檀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酒量太差,赶紧摆手:“不了、不了。”
  “这是严兆恭私藏的兰陵郁金香,在中原难得一见,从西域商人手里买来的,用葡萄和玫瑰酿制而成,滋味和香饮子仿佛,不如先尝一小口试试?”
  秦玄策在阿檀面前晃了晃琉璃酒壶,诱惑她。月光下,透明琉璃中盛放着玫瑰红色的汁液,微微荡漾,酒的香气飘溢出来,那是果子和花的馥郁,还带着一点甜。
  闻过去似乎不错。
  阿檀害羞地笑了笑,犹豫片刻,接过酒壶,小心地啜了一口。
  好像是咬破了葡萄、嚼碎了玫瑰,爽脆而活泼的酒味在口中迸出来,让阿檀小小地吃惊了一下,但这味道很快变得细腻柔顺,顺着咽喉滑了下去,尾巴梢上留了一些甜滋滋的味道。
  可比她自己酿的梅花酒强上太多了。
  “好喝吗?”秦玄策不动声色地问她。
  “嗯。”阿檀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宛如天上的星子落入其中。
  秦玄策把手枕在脑后,翘起了腿,姿态散漫,语气悠闲:“那就多喝点,今晚大家都高兴,你也陪我一起高兴起来。”
  “嗯。”阿檀就像一只规规矩矩的小猫咪,又小又软,一团团毛毛,坐在秦玄策的身边,一边用眼睛偷偷瞄他,一边小口小口地喝酒,“二爷是该高兴,您真厉害,我听见所有人都在夸你呢。”
  嘴巴真甜。
  秦玄策伸过手去,满意揉了揉她的头发:“我自然是极厉害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阿檀疑心他话外有音,但又觉得大约是自己多疑了,红了脸,装做没听懂,顾左右而言它:“他们说您这一路都打到大沙漠去了,那里的风沙大得能把人卷上天去,是真的吗?
  “北方的风沙是极大,龙卷风来的时候会连人带马一起卷到天上去,不过我这次并未走得那么远。”秦玄策悠然道,“大漠壮美、天地浩渺,人在其间,不过似沧海一粟,若有机会,我将来带你去看看那般景致,我们骑着马,一起往北走,有多远就走多远。”
  “好,我记下了,二爷说话可要算数。”阿檀又欢喜起来。
  夜晚微微有风,偶尔落下一两点桂花,就像揉碎的金箔似的,沾在人的鬓角,拂之不去,鬓染黄花,暗香盈盈。
  就这样坐在桂花树下,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不知不觉,阿檀把那一壶葡萄酒快喝光了。
  起先还不觉得怎的,到了后面,人就开始迷糊了起来,东倒西歪的,慢慢地歪到秦玄策的膝盖上。
  酒壶掉到地下,残酒流了出来,染在芙蓉簟上,香气熏然。
  秦玄策笑了起来,戳了戳阿檀的脸颊。
  粉嘟嘟、娇嫩嫩,手感简直好极了。
  阿檀也不抱怨,只是小小地“唧”了一声,她呆呆地看着秦玄策,眨了眨眼睛,她的目光迷离,眸中似有春水流淌。
  很好,她应该又醉了。
  秦玄策慢慢地低下头,连呼吸都轻了起来,低声问她:“阿檀喜欢我吗?”
  “嗯?”阿檀歪着脑袋,努力地想了一下,认认真真地回道,“有一点喜欢。”
  秦玄策的嘴角抽了一下,十分不满:“一点?一点是多少?”
  阿檀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拉开了一咪咪距离,大约有一颗黄豆那么大:“喏,喜欢这么多。”
  秦玄策愤怒了,凶巴巴地拉过她的手,硬把她的两个指头撑开到最大,果断地道:“你喜欢我有这么多,这个才是对的。”
  阿檀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些不对,下意识地摇头:“没有的事……”
  秦玄策马上按住她的脑袋,霸道地命令:“不许摇头,我是你主子,你得听我的,点头。”
  阿檀的小脑袋瓜子被人压着,只能上下动、不能左右动,何况,她一向是个听话的好丫鬟,秦玄策这么说,她只能点了点头。
  秦玄策得意地抬起下颌,继续追问:“你是不是初见我时就喜欢了?成天在我面前晃荡,妖妖娆娆,各种不正经,就是为了诱我入彀。”
  这个人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阿檀喝多了,脑子不够用,她困惑地皱起眉头。
  就像无辜的小鸟,睁着黑豆般的大眼睛傻傻地看着人,软乎乎的,似乎只要轻轻摸她一下,她整个人就要溶化在他的手里了。
  秦玄策捧着阿檀的脸,情不自禁地“啾”了她一口,哄着她:“肯定就是这样的,来,快点头。”
  虽然听不懂,但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阿檀听话地点头。
  秦玄策心满意足,咬着她的耳朵,声音都有些沙哑起来:“还有,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嗯?”
  大将军当然很厉害,满城百姓都在颂扬他,无双悍将,破军临世,是为国之柱石。
  阿檀不假思索地点头,还点了好几下,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她嘴角边的小酒窝妩媚勾人,好似蜜一样甜,勾得秦玄策的手指忍不住抚摸上去,轻轻地摩挲着,然后,渐渐地移动,移到她的嘴唇上。葡萄酒的汁液还沾在她的唇瓣上,湿漉漉的,泛着玫瑰红的光泽,把他的手指黏住了。
  他笑了起来,把脸贴过去,抵住她光洁的额头,低声诱惑她:“喏,其实我还可以更厉害,不如,今晚我们试试?”
 
 
第40章 
  阿檀酒劲上来了, 心口突突地跳,秦玄策说话的时候,雄性的气息蹭过她的鼻尖,男人的味道, 充满了强劲的侵略性, 令她的心跳得更急促了,恍惚间, 有些颠倒迷乱的片段掠过她的脑海, 她这会儿记得不真切了,只觉得脸上一片滚烫。
  他说什么呢?什么还能更厉害?阿檀费劲地思索着这个问题, 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 一不小心, 就咬住了他的手指。
  秦玄策低低地笑了起来:“看看你,无时无刻不在勾人, 好,那你就是允了……”
  他将阿檀拦腰抱起,迫不及待地进屋去了。
  世人说的都是对的,大将军果然神勇无双, 这世上大约没有人会比他更厉害了。
  阿檀醉得傻了,撒娇地大哭起来,叫秦玄策心痒又心疼。
  他爱吃甜的,她做了桂花糖。秋季时,桂花正盛,撷花和蜜糖,玉杵捣碾, 辗转成汁液泥泞, 甜得发腻、爱得不行。
  窗外的桂花和月光一起落下, 宛如春水泄地,发出扑簌扑簌的声音,流淌得到处都是。
  ……
  一直到了后半夜,阿檀晕过去又醒来、醒来又晕过去,最后浑身都湿透了,被秦玄策抱着去沐浴。
  沐浴的时候也不安生,桶里的水泼洒了满地都是,气得阿檀咬着秦玄策的肩膀“呜呜呜”地哭了,既娇气又矫情。
  偏偏秦玄策很是受用,就让她咬,肩膀不够,顶好其他一些地方也咬几口,若不然,痒得要命。
  折腾了许久,水都凉了,秦玄策怕阿檀着凉,赶紧又放下身段,哄了半天,才把她哄好。
  沐浴后,回到房中,阿檀困得眼睛都闭上了,睫毛上噙着泪花,头跟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马上就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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