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御铃子:“我对这些事情没兴趣,也不打算转移我的大本营。”
“——我只是为了一座城市。”
两面宿傩:“难以理喻。”
小鹿御铃子笑了一声:“当然,我不意外。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她没打算问两面宿傩有没有兴趣加入她的搞事队伍。
因为不但百分之百的可能性会被他拒绝,还会被他无情嘲笑。
小鹿御铃子询问:“既然我满足了你的求知欲,你是不是也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两面宿傩可有可无地哼了一声。
小鹿御铃子就当他同意了:“虎杖悠仁会成为你的容器这件事发生前,你知情吗?”
两面宿傩眯了眯眼,慢慢放出来一点杀气,“你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小鹿御铃子不慌不忙:“你听不懂?那就当体贴孤寡老人了。我换一种问法——你的旧部是不是在为你的复生四处奔波合作?”
两面宿傩冷笑一声:“是又怎么样?”
小鹿御铃子真心实意:“哦,没什么,就觉得他挺不容易的,有你这么个坏脾气的上司还这么忠心耿耿。”
两面宿傩闻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但没有人会觉得他是因为开心。
原因就是那一瞬息间变得浓烈的杀气。
“嘴皮子利索可没什么用,你问完了吗,暗组织的首领?”
“问完了呢。”
“那么——很遗憾,你没有价值了。就连取乐的价值都没有了。”两面宿傩咧开嘴角,“喂,你能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吗?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死了。”
小鹿御铃子笑眯眯。
“啊,真巧啊——我也这么觉得。”
“嗤。垂死挣扎。”
两面宿傩露出了一个恶意的,透出十足冰凉的笑容,龇起来的森白牙齿让他像头凶狠的恶犬。
但下一瞬间——
两面宿傩的笑容消失了。
随之消失的还有他的游刃有余。
两面宿傩,缓缓地收紧了手掌。
因为他发现,他不能在自己的生得领域里使用咒力,更遑论发动术式。
如果说原本两面宿傩可以轻轻松松杀掉小鹿御铃子,那现在就像是被游戏管理员关闭了某些重要权限——
世界拒绝向他敞开本属于他的能力。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两面宿傩:“???”
他猛地看向了小鹿御铃子。
“你做了什么?”
肤色苍白的少女首领,悠然自得地坐在猩红的肉块触手上,双腿轻叠,那双金色的眼睛看向两面宿傩,慢悠悠叹了口气。
“所以,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啊。”
小鹿御铃子没有解答他问题的意思,只是双手交叠撑着下巴,微微一笑。
“有自信是好事……但在我面前有自信是坏事。虎杖同学知道可以彻底摆脱你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的时代早就该结束了,两面宿傩。”
“——感谢你做出的牺牲。”
第128章 在横滨开马甲的第一百二十八天
禅院家的天,依旧是雾蒙蒙的,灰暗的颜色让人打不起半点精神。
禅院扇和他的妻子呆在一块。
后者像是没有生命力的物件,跪坐得规规矩矩,神色麻木而苦难。
仿佛和禅院家融为一体的朽木。
“扇叔,何必这么警惕?我只是想找你说点事情,对你构不成什么威胁的。”
金发狐狸眼的咒术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禅院扇,哪怕心里恨得想要一口咬死对方,面上还是维持了大少爷的傲慢,咬字柔绵的京都腔显得他愈发无辜。
他其实一点都不想见到自己这个野心勃勃的叔父。
准确来说,是相看两相厌。
就像是知道未来属于自己的地盘被长辈觊觎的继承人,不由自主地对心怀不轨者抱有敌意。
禅院直哉在心里冷冷地“嗤”了一声。
禅院甚一有没有觊觎他的继承人位置他不知道,也没有丝毫表露,但他这位叔父,可没有半点想隐藏心思的样子。
倒也不意外。禅院直哉想。
因为他是禅院家的封建观念根深蒂固的重要原因,禅院家糟粕传统的执行者和维护者。
禅院扇为禅院家做了不少事情,却眼睁睁看着禅院直毘人揽走家族大权,心理不平衡是肯定的。
如果是先前,禅院直哉可能还会和禅院扇斤斤计较,在禅院家这一亩三分地里勾心斗角——
但他现在压根不在乎了。
在知道小鹿御铃子的目的和她采取的行动,非常肯定自己没办法反抗和阻止后,禅院直哉……他超脱了,他躺平了。
不和强者为敌,遵从强者的意志,向强者低头——
这是禅院直哉接受的教育。
他曾经利用这一点,理所当然地嘲笑和侮辱禅院姐妹,现在他终于尝到了苦果。
禅院直哉当然会不甘,但想到禅院家那群长老正打算让他退位让贤,放弃下任家主的位置,又忍不住生出几分痛快。
不是觉得他不配做家主吗?
没关系,那就让禅院家见鬼去吧。
被暗组织统领管辖,榨干价值……所有人都平等地去死,平等地有罪。
禅院扇:“最好是这样。”
他观察对方片刻,发现禅院直哉确实没有搞什么小动作后,点了点头,没有看身边默默跪坐如木偶的妻子一眼,和禅院直哉一道出了院门。
禅院扇被支走了。
禅院理园一动不动地继续跪坐在屋檐下,直到……她察觉到了外人到来的气息。
银白的花在灰蒙蒙的天里透出金属的质感,凭空包围住这片院子,血红的浓稠液体铺在地面上,像极了黑色坩埚中熬煮的药汁,带着令人神迷的魔性。
这是“魔女”立下的结界。
头披黑纱,裙摆如蛇般曳尾的艳丽青年现身,本身便是危险的代名词。
他手持蛇纹木魔杖缓步走向禅院理园,动作和神态优雅至极。鼻尖上格外鲜红的一颗小痣,显得他的皮肤愈发雪白。
“日安,理园夫人。您就是真希小姐和真依小姐的母亲吗?”
美得让人分不清性别的青年,对她礼貌微笑,点出了她的名字。
禅院理园猛地抬起头,那张枯瘦的,显得格外严肃的脸上露出愕然的表情,很快便呈现出警惕的模样。
“你是谁?居然可以这么轻易地闯进禅院家……是直哉少爷的授意?”
她很聪明地利用那么一丝线索捕捉到了能让“魔女”进出禅院家轻松得如入无人之境的嫌疑人。
魔女唯一的后裔轻轻击掌,语气里充满赞叹。“夫人很聪明,禅院家不合理的制度掩盖了你的光辉,多么可惜。”
他似乎天生就知道如何最大限度地赞美女性,发自心底地歌颂女性。
禅院理园被他的面容晃了晃眼,很快定住了心神:“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
温洛艳红的唇角向上勾了勾,温声细语,“初次见面,我是暗组织高层成员——‘魔女’温洛。”
禅院理园肉眼可见地冷静了许多,“暗组织……你们想做什么?如果对禅院家有什么合作的需求,你们应该去找家主大人。”
而不是来找禅院家的妇孺。
“魔女”当然听得出禅院理园的言下之意,也看得出她不欢迎的态度。
但他不以为然地轻轻一笑。
“禅院家家主?不。我们当然是来合作的,但这是为了颠覆禅院家,而不是让禅院家更上一层楼。”
“魔女”毫不在意地将最机密的东西吐露在禅院理园的耳朵里,让后者的脸色大变。
要么是“魔女”压根不知道这条情报的重要性,要么就是——他根本不在乎她会不会把它传递给禅院家。
又或者是更加激烈的手段,比如她不同意就把她杀人灭口。
比起吃惊,禅院理园心中冒出来的更多的情绪是惶惑。
为什么?
她在心里问,为什么会找到她?
不应该是禅院扇吗?或者禅院甚一?
女人对禅院家的男人而言,是家里最没存在感的东西。
禅院理园以为,对外界来说也是这样的。
“魔女”温温柔柔的语调,如同燃烧着火焰的海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不要担心这是一个陷阱,毕竟你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不是吗?只要愿意合作,付出那么一点点代价,你甚至可以为你两个女儿争取到足够的利益——”
艳丽的青年笑吟吟地吐出一句句带满诱惑的言语,戳在最致命的位置上。
“比如,家主之位。”
最后一句话如同重锤砸在禅院理园的脑袋里,砸得她晕头转向。
她下意识地掐住了掌心,掐得用力了,乃至冒出了血。
这种话,这种幻想对禅院理园来说——太冒犯了。
“不不不,要是被扇知道,被扇知道……”
她有些神经质地反复呢喃着,伸手搓着手臂的鸡皮疙瘩,那种恐惧像是刻在她的骨子里,挣不开,洗不掉。
“不,你别说了,不能让他知道!”
“魔女”丝毫不意外她的反应,平静地看着禅院理园疯狂的模样。
像是一开始就知道她会这样。
而这种冷静,进一步刺激到了女人岌岌可危的神经。
“这是什么眼神,你也觉得我懦弱?我只是想在这个家里活下去,我有什么错?我每一天都在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禅院理园面色悲哀,像是遍体鳞伤的母兽般咆哮。
“你也要指责我不敢反抗吗?我要怎么反抗?!”
魔女的后裔回答:“不。我不会指责你的,我不会指责任何女性。”
他叹息,“我调查过你,也能理解你的一部分苦痛。你过得很不容易。”
禅院理园的眼里一下子亮起了微弱的光,她低声说,“对,没错,我没错啊……”
她哽咽,呜叫,哭哭笑笑,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如果真希是个男孩就好了,如果真希有咒力就好了,我们都不会这么辛苦……”
温洛顿了顿,语气沉淀下去:“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生下的不是女孩就好了?”
禅院理园静止了一秒,快到温洛以为是那只错觉的地步。随后她慢慢开口了。
“不然呢?我这么落魄,苟且地活着,是为了谁啊……她为什么就那么不听话?能活下去不就好了吗?”
禅院理园失了魂般念道。
“真希,我的女儿……她什么时候才懂野心只会害了她,也会害了她妹妹和我?”
这位母亲弯下脊背,瘦弱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我在禅院家因为她受尽白眼……就不能让我不后悔生下她么?”
禅院理园用了几秒钟冷静下来,恢复了面无表情,她摆了摆手。
“你走吧。我不会同意合作的——至少我不能再牵连到真依了。”
“魔女”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禅院理园以为他离开了。
“错了。”
艳丽的青年低声而坚定地反驳。
“你该怪的不是禅院真希,而是整个禅院。真正的罪魁祸首是禅院家。这种扭曲的,吃人的沼泽,值得你去责怪怨恨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禅院理园:“……”
“人心是不会骗人的。你爱着你的女儿,恨着禅院家。哪怕你在一遍遍麻木自己。”
禅院理园抬起了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温洛继续道,“你真的不愿意承认你内心里真正的想法,与我们合作吗?你明明知道,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
他是在劝说,也是在蛊惑。
禅院理园像是在那一刻变成了静止的雕像。谁都看得出来,她的内心在激烈地挣扎,搏斗,发生不可逆转的冲突。
最后,她慢慢下定了决心。
“我的真依,我的真希……”
“不,我不后悔的。”
“我一直都为我的两个女儿感到骄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