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傲慢道,“虽然我不觉得你的擅自行动能影响到首领的计划,但自作主张不是美好的品德。你该不会以为这么做,就能让首领重视你吧?你是喜欢闹脾气的白痴吗?”
“蠢不可及。”他冷冷评价。
“德兰……!”
一种扭曲的愤怒和憎恨在鬼娃娃眼中无限膨胀,这句评价勾动了她内心最深处的不安定因子。
她双手死死抓住生锈的斧头,眼角渗出红色的丝线,呢喃着对方的名字。
挂在她脖子上的布偶从笑脸变作哭脸,一点点变大,巨大到夸张的地步,如同比原本的体积暴涨一百倍的草莓面包,再被鬼娃娃伸出手粗鲁地扯下来,像是丢出一枚炮弹般砸向教皇的方向!
“谁要你评价我的好坏!?”
“我做什么,铃子都会原谅我,理解我,支持我!铃子最喜欢我!她不会怪我的!你又算什么东西,别对我指手画脚!”
这场团体赛,他们是对峙阵营,可以光明正大地大动干戈,所以鬼娃娃没有一丝顾忌,也没有一丝留手的意思——她恨不得直接砸死他才好。
钉崎野蔷薇想,如果教皇能直接操控由里子,恐怕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留情。
谁都不会怀疑,哭脸布偶被鬼娃娃全力丢出去的重量,能够砸塌整栋楼。
教皇没有躲闪。
他只是伸手指向布偶飞来的位置,咒灵在空气中现形,散发着浓郁的咒力,发出惊恐的悲鸣,那些扭曲丑陋的身体却没有半分移开的打算,如同一面密不透风的肉盾,硬生生挡住了布偶的冲击,中间突兀地陷进去了一个圆圆的大洞。
哭脸布偶被成功拦住,一下子软趴趴地掉在地上,咒灵缠住它的四肢,再被暴怒的布偶呜呜大哭着撕成碎片,却不能继续前进。
“可笑。”
教皇神色嫌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咒灵,又挥了挥手。
挡在他面前充当肉盾的余下的咒灵如同挤压到极点的气球,一瞬间爆炸开,发出沉闷得让人骨头发麻的响声,紫色的血液飞溅到地面上。
利用完就丢的性格半点不带遮掩。
教皇冷漠地望向鬼娃娃的方向,脸上再不见一丝笑容的影子。
“真粗鲁。没受过教养的坏孩子就是这副上不得台面的德行。不知道首领为什么要在乎你的感受。”
鬼娃娃将斧头砸在地上,陷进去深深的凹坑,她的神情只能用尖锐来形容。
“字字句句都提铃子,你在得意什么?你以为铃子多喜欢你吗?不过是被她救了的可怜虫,也敢妄想首领,简直就像是深陷美梦里的无能者,动动你的脑子想想吧。”
教皇像是被她戳中了最不能言说的一部分东西,在一瞬间捏紧手掌。
他对钉崎野蔷薇他们露出微笑:“你们迟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想我要改变主意了。”
“都不愿意的话,那就换一个条件吧——只要你们动手杀了由里子,我就放你们出去。”
教皇轻缓地说。
“放心……她不会死的。”
“不过是个任人欺凌粉碎的布偶,哪怕被砍成一块块,也能缝合起来。如果你们运气好,感情足够胜,她也不会对你们动手反击,你们很安全。”
教皇勾起唇角,毫不掩饰对同伴自相残杀的闹剧的喜爱。
“这个条件,不难达成吧?”
第119章 在横滨开马甲的第一百一十九天
听到这个惊人条件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秒的沉默,唯有教皇在等待他们的答案。他好像毫不怀疑,他们会选择用同伴博得胜利。
狗卷棘更加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捂着喉咙,不敢置信地哑着嗓子拒绝:“鲣鱼干……”
绝不。
他不可能接受出卖同伴这种荒谬的条件。
钉崎野蔷薇更加直接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恶狠狠:“呸!”
她咬牙道,“这种恶趣味的条件,还不如直接开打呢。”
教皇“看”着他们,继而嘲弄地笑起来。
他道:“多有趣。你们语言激烈,神色憎恶,就像是这世界上最正义的一批人,最在乎同伴的好孩子,我倒像是逼迫你们的恶人。”
“如果当时他们能有你们一点点坚定,那该有多好。”
教皇像是想到了什么般面无表情地发出感叹,随后拍了拍手,强调道。
“但年轻的羔羊们,我只是在给你们提供一个可行的方案。”
德兰的言语像是加入了曼陀罗的毒素,越发蛊惑。
“由里子她不会死,而你们却能轻而易举地通关,这不是很合算的买卖吗?为什么要犹豫?不会真的因为短短几十天的相处,就真的把非你族类,当成同伴吧?”
教皇用那副格外好听的声音说着格外刻薄的话。
“醒醒吧,暗组织所有人都是异类。我是,她也是。我们只为首领存在,再高洁美丽的外表,表现得再动人的情感,都是一滩无可救药的黑泥。你们不如想想,一切都由铃子的命令而起,她对你们的同伴爱能有几分真挚?”
鬼娃娃嘴角猩红,缝合线一寸寸收紧:“……”她没有说话。
她沉默着。
教皇接着道,“如果我的条件调转,再对首领有利,她能毫不犹豫地对你们下死手。这样的家伙,竟然能让你们这么绞尽脑汁也要护着她,不愿做这笔合算的买卖?”
教皇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人对利益不动心。
没有不动心的人,只有不足以让他动心的利益。
正如同资本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
狗卷棘终于被他的长篇大论气到言语混乱,脸都憋红了:“*%@#&!”
他不能理解,教皇为什么会用这样蔑视的口吻,来评价鬼娃娃,甚至是评价自己。就像是剖析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玩偶。
教皇不相信鬼娃娃会真心对待他们,也发自内心地不相信他们会毫无芥蒂地对待由里子。
他嗤笑他们对同伴的真切和热忱,藏在教皇胸膛中的心脏有如铅做的般坚硬。
红色长发的青年进一步吐露出如刀锋般犀利的言语。
“非人的东西,就该退到黑暗里,回到她的归宿中,哪怕萎顿,也只能枯死于泥潭。别去妄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也别蓬勃你不该生长的野望。你懂吗,由里子。”
他这番话,字字诛心。
教皇不相信鬼娃娃真的能摆脱他带来的心理阴影,也不相信她有勇气反驳他。就像是看着一场幼稚可笑的过家家。
他不会置喙他的首领将鬼娃娃送到高专的决定,但这不代表他赞同这种处置方式。
看着教皇一直在自说自话的模样,钉崎野蔷薇忍无可忍道:“要我们变着法子表述多少遍,这不是买卖能衡量的东西。教皇冕下,你是没有在乎的人和在乎的同伴吗?”
教皇的眼神像是看着一群蠢材。
他轻微地皱了皱眉,没有生气,颜色浅淡的嘴唇开合道。
“庸人。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
即使是面对自己首领合作盟友的学生,德兰也没有给他们留几分情面的打算。
钉崎野蔷薇受不了他这高高在上的口气,深吸一口气,再站出来一步,冷着声音开口。
“教皇冕下,我知道你为什么讨厌由里子。你对她的恶劣态度,是因为你遭到抚养的孩子的背叛。你不愿再去相信,再去低头看弱者。”
“但这不是你把怨气发泄在其他无辜孩子身上的理由。身为大人……简直垃圾得要死啊。亏我还觉得你帮由里子说话很有同事爱!”
钉崎野蔷薇的语气越发铿锵有力,毫无畏惧。
“由里子凭什么要因为你承担压力?习惯性用恶意去揣度他人,是多久没有经受阳光雨露的滋润才这么阴暗?”
“随口把别人在乎的人用买卖来衡量,这才是你口里庸人的表现吧!”
钉崎野蔷薇瞪着对方,大胆开麦。
“无论怎么样,这样对待由里子都是错误的!”
被她的鸡汤一通灌下来,教皇并没有露出动容的神色。
他看向像是老母鸡护崽般反过来将鬼娃娃护在后面的狗卷棘和钉崎野蔷薇,确认道:“这就是你们的回答吗?”
钉崎野蔷薇半步不让:“是。”
“真是……天真啊。”
教皇发出让人心生不妙的感叹。
“我有些后悔和你们说这么多东西了,简直是对牛弹琴,浪费口舌。你们很坚定——但也就止步于此了。”
教皇抚了抚额头,声音里的情绪越来越淡。就像是抓不住的烟。
“既然你们坚持这样,那就再把通关条件变一变吧。”
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宽容言语,并没有让钉崎野蔷薇变得放松,而是使她愈发警惕,宛如在等待着出其不意的袭击。
教皇是阴谋家,可不是慈善家。
他每一句平平无奇的话,都有可能藏着陷阱。
教皇:“我的体术的确不如你们,更比不上由里子。但那又能怎么样?只要让你们来阻止她,牵绊她,你们谁都别想走出这里,离开这里。”
他含着微笑,而禅院真依再不情不愿也只能如同提线木偶般再度动起来。
“只要碰到我,即为胜利。”看似简单,实则谈何容易。
“当然,我是宽容的考核官。你们仍旧可以考虑前一种条件,杀死由里子。我承诺这个方法依旧奏效。”
教皇冕下,慢慢地,优雅地抬高他的双手。
“如果你们不是璀璨夺目的珍珠和宝石,便老老实实接受自己尘砾的命运吧。”
高专会议室,在教皇操控禅院真依对钉崎野蔷薇出手,现身承认所有咒灵是他操控的一刹那间就炸开了锅。
除了五条悟和小鹿御铃子外,没有一人不因此变了脸色,就连神情慵懒的冥冥也坐直了身躯。
“停下!这违规了!!!这只是比赛!”
庵歌姬顾不得刚才还在和小鹿御铃子友善交流,霍地一下站起身厉声道。
“他不可以主观操控他们的行动!他们不是罪犯更不是黑手党,他们是学生!这是关乎人权的禁忌!”
她明显不知道发生在东京高专门口的那场冲突,但只是看着自己的学生被控制,就足以带给庵歌姬巨大的冲击。
这是学生间的比赛!可他却在用他们的命来赌输赢!
夜蛾正道紧紧锁着眉头,握住座椅的把手,没有说话,但不用多看也知道,他不赞同教皇这么直白冷酷,只为取乐而生的手段。
而乐岩寺嘉伸在乎的显然是另一方面,这甚至让他拄着拐杖一下子站起来,面目狰狞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杀人。
“咒灵……他为什么可以操控咒灵!?”
他宛如被无形的长鞭打中了背脊,弯曲着身体,失态地咆哮道,“这在咒术界是大忌!我要求他接受审查!”
小鹿御铃子没有回答,只有“魔女”冷冷地嗤了一声,完全不给面子。
乐岩寺嘉伸勉强平复完毕心情,又开口质问:“小鹿御首领,你不是说不会对学生做出威胁到他们生命的事情吗?现在逼迫他们互相厮杀,是为什么?”
他愈发疾言厉色。
“难道你反反复复亲口跟我许诺的公平,都是假的吗?你的偏心显而易见,你的意图也呼之欲出!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是在和整个咒术界为敌!”他尾音扬高,激昂到了极点。
小鹿御铃子轻轻笑了一声,再轻轻放下端在手中的茶杯。
她只对他最后一句话作出回应:“我不惧怕和咒术界为敌。”
而在乐岩寺嘉伸眼中,这句话显然是默认了她的所作所为。
他气得胸口像是塞了团棉花,闷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乐岩寺嘉伸:“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在高专姐妹校团体赛中公然操控咒灵,操控咒术师对付学生!你到底想做什么!你难道真的不把咒术界放在眼里了吗?!”
他明明知道这些话对这位年轻的首领起不了半点作用,比垃圾篓里的废纸还不如,可不宣泄出口,难以纾解他恐惧的心理。
小鹿御铃子温柔地垂下目光,又慢慢抬起那双眼睛,微笑道。
“哪里不公平了?我的下属们不是很公平吗?我给他们留下生门,划下明确的规定,我的下属的行为也没有过界——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风险罢了。”
她反问:“咒术界何时懦弱到连这种事都接受不了的地步了?还是说,触动你们神经的是其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