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老爷和我爹早就商量好了,许家的嫡长子,得是金家的外孙。之前没有定下那是因为淙哥儿年纪还小,但现在他既然已经满了两岁,身子也康健,那宜早不宜迟,早些定下名分也好。”
“不然等到老爷主动提起,那不但是我,就连金家就要没脸了。”
田嬷嬷鼻子一酸,抹着眼泪道:“老奴是为姑娘感到委屈啊。”她是真的感到心酸,所以连‘姑娘’这个金氏还在闺中的称呼都喊出来了。
“这有什么可委屈的?”
相比起田嬷嬷的委屈,金氏倒是坦然,她甚至还笑了一声,“即便是我能生,也不一定能平安长大。家里的二哥和四妹,就是小时候没有细心照顾而夭折的,我如今有了淙哥儿这个活泼康健的孩子,哪能不知足呢?”
“将淙哥儿记成我的儿子,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他都只有好的。”
“今天这些话,往后可莫要再说了。”
敲打了田嬷嬷一番,金氏又道:“对了,你过几日去一趟庄子上,和白芷说一声,顺带把老爷送来的医书给她送去。我就不去了,以淙哥儿现在对出门的热衷劲,我若是去了他肯定吵着闹着要跟去。”
“这件事还是等他大一些再说吧。”
“是,老奴知晓了。”
田嬷嬷赶紧擦干了眼泪。
第11章
许淙并不知道,隔着几堵墙的地方正发生着一件关系到他身世的大事。不过即便是知道了也没有办法,他才两岁呢,两岁孩子的话大人也不会重视。
玩累了的他吃过晚饭,又被杨奶娘细心地在脸上、脖子上、手上等地方涂上香香的药膏之后,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第二天醒来,神……
胳膊酸痛!
昨天的疲倦,居然累积到了今天,明明他都已经睡过一觉了啊!
淙淙震惊!
金氏一边给他喂饭,一边哭笑不得,“凡事应有节制,玩耍亦是如此,这回你知道厉害了,往后就应该有张有弛。”
许淙重重点头。
也是他大意了,在现代的时候玩过的东西,并不意味着他如今的小身板也能玩。所以还是要有计划,那些需要费力气的游戏,玩的时间就不能太长。
王老夫人今天也和他一起吃早饭,听到金氏的话后就喝完了碗里剩余的粥,砸吧嘴道:“要我说啊,淙哥儿还是动弹得少,他爹小时候就没有这毛病。”
“咱们从京城回来的时候,不是请了两个镖师嘛,其中一个还是咱们庐州人,和明成一样的年纪。我之前和他唠嗑的时候就听说了,他家里有一个十岁的儿子,从小就跟着他爹习武,现在都能扛一麻袋的谷子呢。”
“那身子骨得有多好。”
“养孩子啊,就得这么养。”
“摔摔打打的,不用太精细。”说起这个话题,王老夫人有很多话要说,当下就道:“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啊,我看有些人家就养得太精细。”
“孩子都五六岁了,还抱在手里不肯放。而且也不让吃别的,就光喂奶,她们养孩子就跟大冬天种菜似的,冷了怕冻坏,热了又怕热坏。结果怎么着,就那明成的上官,慧娘我们还去他家吃过席呢你记得不记得?”
“嘿,他家小孙子说没就没了。”
“不像咱们乡下的孩子,因为打小就和地里亲近,摔摔打打的,即使不小心得了病,除了那些请不起大夫吃不起药的,多半都能好。”
金氏看了看已经一整年没生过病的许淙,点头,“娘说得是。”
如果说刚开始金氏对王老夫人的这一套表面答应,实际不从,但经过两年时间的观察和实践,她现在已经暗暗认同了。
这让王老夫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不过倔儿媳妇能够回转过来,也是好事一件,王老夫人想了想就没再说话了,专心地端着碗喝起了粥。一边喝还一边在心里嘀咕,这碗也太小了些,不实在,还是她那儿的大碗好使,喝一碗就饱了。
……
许淙这一修养,就养到了石头爹把他要求的古代版保龄球做好,亲自送了过来。和保龄球一起送回来的,还有他让青木送去的一串钱。
石头爹说不管是木头和竹子,都是家里有的东西,他就是闲着的时候削一削,刨一刨,哪里需要给什么钱?
即便是要给,一串也太多了。
要知道许淙给的一串钱可是一大串,整整一百文,他那天以为是只有十文的那种一小串,等青木走了之后打开一看,可是吓了一跳。毕竟现在一个壮劳力从早到晚忙一整天,也就只能赚个十几二十文。
他给得太多了。
所以石头爹这次除了给他送保龄球套装之外,还把多余的九十五文钱退回来了,说这么简单的东西,五文钱一套就够了。
许淙听得眼睛一眨一眨的,有点回不过神来。
五文钱,这也太便宜了吧!
要知道他一出生,就每个月都有一串,也就是一百文的月钱。这些钱是他自己的,他还不会说话的时候由两位奶娘保管,等他会说话了就拿过来自己看着,毕竟现代人还是更喜欢自己保管自己的钱。
但他也就是摆在那里放着,平时很少花。
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会在他娘的教导下抓一把‘赏’给身边的人,比如照顾他的肖奶娘、杨奶娘,会做好多好吃的张厨娘等等。
现在少了肖奶娘,但新增了青木。
听他娘说,家里上到他奶,下到倒夜香的婆子,每个人都有月钱。
不过有的人多有的人少,雇佣的会领得多些,但卖身的就要少些。因为那些卖身入府的,他们家不但给过了卖身银子,还要管她吃喝,一个月要有一顿肉,除此之外还有看病吃药,每年还要发衣裳鞋袜,逢年过节还要有所表示等等。
但雇佣,平时偶尔还可以回家的那些就少有这种福利了。
许淙的身边,肖奶娘是金氏的陪房,杨奶娘是外面雇佣的,青木是第三代的家生子,从祖父母辈起就卖身到金家了。
他们的月钱就不一样。
不过那些不是重点,重点是许淙每个月有一百文的月钱,长年累月下来,他已经积攒了十几串这样的钱了。因为个人习惯问题,他心里通常把一个铜板兑换成现代的一块钱,一大串就是一百块。
在他看来,在现代买一套木制或者竹制的手工保龄球,怎么也得几百块吧?那还是有切割机打磨机等等帮助的情况下呢。
所以换算成物价低很多的古代,一百块就差不多了,所以他才拿了一串钱给青木,让他拿去请石头爹帮忙做。
但没想到,居然不是十比一,而是一百比一?
五文钱一套?!
许淙愣住了,有些没回过神来。
身家暴涨的他在青木的提醒下,还是把钱接了回来,不过也没全接,他数了五枚铜板给石头爹,再跟他定了一套。
既然这么便宜,那就多订一套,可以和小伙伴们一起玩。
……
‘啪!’
‘咕噜咕噜……’
“哇,全散开了!”
“厉害!”
一看到摆成锥形的竹瓶子在木球的撞击下四散滚开,还没等扔球的那人得意呢,围着的几个孩子就欢呼出声,纷纷抢着说这次轮到自己了。
“到我了,到我了!”
先前扔球的那个大孩子意犹未尽,仗着自己身形高大,几步快跑过去把球捡起来抱在怀里,谁也不肯给。
“这个好玩,比抽陀螺好玩多了,我还要玩!”
“不行,轮到我了!”
眼见着要乱成一团了,石头连忙站了出来,大声喊道:“一个一个来,淙哥儿说了一人只能玩一次,玩了之后就到那边等,所有人玩过了之后,才可以玩第二回 。”
他这话一出,其他眼馋的孩子见有人出头,马上就跟着附和。“对啊,淙哥儿都说了一人只能玩一回,再多就不准了。”
“就是就是,你都已经玩过一回了。”
“不听淙哥儿话,你爹打你!”
欺负了村里最出息的大林叔家里的许淙,回去还真的会被家里的大人打,那个大孩子只得闷闷地放下手里的木球,乖乖排队。一场风波消逝于无形,几个孩子又像前几天一样,开心地玩了起来,时不时发出笑声。
许淙告别村塾的许夫子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与此同时他还发现石头有些心不在焉,看到他出现后才眼睛一亮。
“淙哥儿你回来了!”
“石头。”
许淙带着寸步不离的青木朝他们走去,走进了发现石头今天的确不在状态,居然没有和其他小孩子们一起玩。要知道自从他拿出这个古代版的保龄球后,村子里的小伙伴们可开心了,天天凑一起玩。
石头也不例外。
所以许淙有些好奇他今天怎么不玩了,于是问道:“石头,怎么不玩?”
石头摇头,他今天有更要紧的事呢,于是在许淙的目光下,他期待地问:“淙哥儿,这些木球和竹瓶子,我爹能不能做了拿去卖啊?”
第12章
卖?
许淙眨巴眨巴大眼睛,不明白他的意思。
询问之后才发现,原来他们小孩子这几天兴高采烈地玩保龄球,还是被大人们看在了眼里的。
尤其是石头他爹,原本许淙的这两套保龄球就是找他做的,现在他看到小孩子们这么爱玩,于是就萌发了做这个玩具拿去卖的想法。
他私下里和石头娘商量这件事,两人都觉得这主意好,反正现在还没到农忙收稻谷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但因为这个主意是许淙想出来的,于是两人就商量着,让石头娘找个机会去找王氏和金氏说一声。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问许淙,这也是考虑到他的年纪还小。几个铜板的事情,两个人商量着定下来没什么事,但事关生意,还是得长辈做主才好。
不过还没等石头娘找上门开口,旁听到的石头就忍不住了,所以现在一见到许淙就把事情说了出来。
“淙哥儿,我爹能不能做了这球和瓶子拿去卖?”
“我爹说卖了钱分你一份!”
不过是低配版的保龄球,没什么需要保密的,许淙马上就答应了。
但想了一下他又好奇地问道:“你爹不是,编竹篓,卖钱?”他记得上次自己去村长家的时候,就看到石头爹用竹篾编背篓,那动作可快了。
又快又好,赏心悦目。
当时就听说编出来的竹篓是准备拿去集市上换钱的,见许淙喜欢,石头爹还特地给他编了一只蚂蚱呢,现在那只蚂蚱还放在许淙房里的多宝架上。
所以,石头爹不编竹篓换钱了?
听到许淙的疑问,石头沮丧道:“爹编了竹篓拿去卖,只卖出了两个,剩下的都拿回来了。”虽然爹说剩下的正好留给家里秋收用,但家里也有很多竹篓,而且三叔、四叔、五叔他们都会编,根本不缺。
供过于求!
许淙的脑海中蹦出了一个新词。
因为竹篓很多人都会编,所以‘供过于求’,卖不出去了。于是石头爹看到‘供不应求’,小孩子们排队都要玩的保龄球后,灵机一动,准备做了拿去卖钱。
许淙想明白了之后,大大方方地表示随便卖,而且也不需给他分钱了,他一个小孩子没什么花销,每个月还有一百文月钱,所以他根本就不缺钱。
只要他爹答应多做几套保龄球给他们玩,后面如果他想要做别的玩具的时候能帮忙,他想卖多少卖多少。
不过说起这个,许淙又想到了一件事。
于是他拉着石头回到村长家,比比划划地跟石头爹说请他帮忙做一件东西,这件东西做出来后有大用处!
扁扁的,黄黄的,一块一块……
在许淙的比划及述说,还有青木和石头的翻译补充下,石头爹终于明白许淙想要做什么东西了,确认般问道:“淙哥儿你是要我把竹子切开,像家里做烘糕一样,上锅蒸,用火烤,做成两寸长,一寸宽的小竹块?”
“然后再用线串起来?”
“拼成席?”
“对,对!”许淙连连点头。
他想要石头爹做的,就是后世很多人用的麻将席。
竹席很早以前就有人发明了,他奶现在睡的就是竹席,除了竹席之外还有夏季消暑三件套:瓷枕、扇子、竹夫人。
但即便是这样,王氏的睡眠依旧不太好,要后半夜凉下来才能睡着。王老夫人已经好几次无意间跟他抱怨天太热了,吃饭也没有胃口。
所以刚刚石头一提起他爹,许淙就想起了石头爹擅长做竹制品啊,不管是他之前见过的竹篾、竹蚂蚱,还是现在村子里小孩抢着玩的那副打磨得没有一丝毛边的保龄球,都证明了对方有一门出色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