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与杀猪刀——团子来袭
团子来袭  发于:2023年0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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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民们怎么处置这些人,是暴民们的事。
  随元青只冷笑一声:“好啊,那就去城门处给个说法。”
  穆石接触他的眼神,心中了然,面上的怒意也跟着收了收。
  他们在城门外的半坂坡上埋伏了一千人马,届时只要一鸣镝箭,山上的人马杀下来,屠了整个清平县都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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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平县郊外,一队打着蓟州旗号的兵马浩浩荡荡从官道上蜿蜒走来,为首的老将正是贺敬元,他着一身重甲,身上那份儒雅便被压了下去,面上更多的是威严。
  只是到底上了年纪,须发花白,这些天又没怎么合眼,人瞧着精神头不甚好。
  郑文常驾马落后他半步道:“也许是那书生夸大其词罢了,小小一清平县令,岂敢借着征粮鱼肉百姓?我带兵过来替您看一趟就是了,您何至于亲自跑这一趟?”
  贺敬元摇头,目光苍老而威严:“清平县有盐湖,在征粮的档口出了这事,其中缘由只怕不简单。”
  他话音方落,前方便有一斥侯快马扬鞭而来,“报——前方十里坂坡处,发现一支潜伏于山林间的崇州军!”
  听得斥侯报信,饶是郑文常,后背也激出一身冷汗来。
 
 
第48章 
  清平县城郊的坂坡密林里,数名斥侯踩过残雪未消的枯草,奔向隐匿在松林间的军队。
  “将军!有一队朝廷官兵往清平县方向来了!”
  留守此处待命的崇州小将闻声大喜:“打的可是魏字旗?”
  斥侯答:“未见魏字旗,打的是蓟州旗。”
  小将面上的神情一时有些捉摸不定,又问:“领兵者是何人?”
  “一老将和一年轻将领。”
  小将嘀咕:“难不成是魏宣和贺敬元一起来了?”
  底下的人问他:“将军,那咱们还伏击那些围在清平县外的反民吗?”
  小将摇头:“蓟州府兵都来了,让咱们的人带领反民继续闹事就是,最好是杀进县城去,这样一来,不管蓟州那边来的是何人,这支军队都只能跟反民交手了。”
  造反的县民一旦入城,城内百姓的伤亡越惨,能安到魏党头上的罪名就越多。
  他们世子原本的计划就是扣下清平县征上的军粮,以魏宣的脾性,必然暴跳如雷,亲自带军队过来征粮,遇上愤怒正达顶点的造反县民,两个炮仗一对上,不愁打不起来。
  朝廷强行征粮逼反一个县,军队屠了手无寸铁的县民这一消息传出去,必然会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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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门口现下的情况实在是算不得乐观。
  清平县只是一小县城,城防军事压根就没被重视过,就连那夯土垒成的城墙都低矮得过分,除了个光秃秃的门楼,瓮城、箭楼、马面墙这些一概没有。
  王捕头事先得了消息,带着手底下一班衙役关上了城门,又零星找了些弓箭架到城门上方的瞭口,但看上去还是稀拉得可怜,人头甚至填不满城墙。
  让一群捕快来干守城门的活儿,本身就够离谱的了。
  也是清平县并无屯兵,几十年来除了盗匪,从没经历过战火的缘故。
  被挡在城楼下方的那些农人,一眼瞧去乌麻麻一片,每个人手上都举着锄头钉耙,脸上不复从前的憨厚,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像是恨不能生啖了站在城楼上的这些捕快。
  莫说城楼上那些年轻捕快,便是王捕头瞧着,心中都阵阵发怵,这聚集起来的数千农人,真要进城,这小小一门楼又挡得住什么?
  眼下王捕头只能寄望于蓟州府那边听到了风声,赶紧派军队过来。
  他记着樊长玉转告的话,在瞭口看着底下的百姓们好言相劝:“乡亲们,你们这是干什么?莫要一时糊涂,犯下这等诛九族的大罪!”
  跟着走到这里的农人大多还是怕城楼上那些弓箭,没敢逼上前,虽说他们人多势众,可谁也不想当那最先去送死的。
  人人都知晓造反是个什么罪名,自个儿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听旁人这样劝诫又是一回事。
  他们中大多数都是一辈子守着田地过活的,连清平县都没出过,只知道天底下最大的是官是皇帝,而清平县最大的官是县令。
  得罪了县令,会挨板子下大狱;得罪了皇帝,九族内的亲眷全都得送上断头台。
  平日里就连见到这些捕快,心中都惧怕得紧,眼下一听王捕头这么说,心中难免戚戚。
  带头的人见状,眼神一厉,冲着城墙上的王捕头骂道:“你们这些狗官耀武扬威的时候,我们这些庄稼汉就是被你们呼来喝去的贱民,大家伙儿被逼得没活路了,又是乡亲们了?呸!老子担不起你这条县令走狗的一声乡亲!诛九族?咱们谷种都没了,用不着皇帝来诛我们九族,我们就先饿死了!左右是一死,还不如进城抢了盘缠去投靠崇州反王,尚还有一条活路!”
  原本还有些动摇的农人一听他这番话,眼神也纷纷坚定了起来,大喊:“官府不给俺们活路!俺们自个儿奔一条活路出来!”
  带头的人高举手中农具:“让狗县令出来送死!”
  他身后的农人们也跟着大喊:“让狗县令出来受死!”
  王捕头眼见局势控制不住,忙道:“乡亲们稍安勿躁,这谷种……会还给大家的,大家都各自回家去,这造反一事,官府也不会再追究。”
  带头的人冷笑:“大伙儿瞧见了没,咱们没反的时候,这群狗官不把咱们的命当回事,打死了人也要抢谷种。咱们一反,他们就要把谷种还回来了!咱们这些年受的苦,遭的罪,只是因着咱们好欺负罢了!”
  这番话说得一众农人心中更加愤愤。
  带头者趁势道:“咱们不能退!咱们一退,就又轮到这群狗官耀武扬威了!这城里的富户们,哪个不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往日咱们进城赶个集,那些人瞧见咱们就跟瞧见了脏东西一样!杀进城去!屠狗官,抢金银,把从前受的气都找回来!”
  他给了身后几个人一个眼神,那些人会意也跟着叫嚷起来:
  “就是!咱们又不是天生贱种,咱们只是比不得城里这些人会投胎而已!”
  “乡亲们莫要被这县令的走狗骗了去!他哄着咱们归家去,那等着咱们的,就是跟马家村一样的下场!”
  “都到这步田地了,还退什么退!老子就是死也要做个风流鬼!听说城里的女人身上嫩得能掐出水来!一身皮子白得跟面团似的,没讨着婆娘的弟兄们,你们就不想当当那些员外千金的一夜新郎?”
  有马家村的惨案在前,没人敢退,进城又有这么多诱.惑,身后那些农人眼都快激红了,在泥地里喘.着粗气大喊:“杀进城去!”
  王捕头也是来城门这边时,才听说了这些庄稼汉造反的缘由,一是县衙那些去征粮的官兵残暴专横,不把农人当人看,二则是马家村的人要去蓟州府把这事闹大,竟在半道上叫人屠了全村人。
  他如今连捕头的职务都没有,说退还谷种给这些人时底气尚不足,此刻见这群造反的农人面目狰狞跟野兽似的,只恳切劝道:“乡亲们呐,莫要糊涂莫要糊涂!清平县才多大?你们在清平县反了,当真有命逃得到崇州去?便是你们逃得了,你们的妻儿老母可逃得了?”
  叫嚷得最凶的,都是乡下那些上无老下无小的。
  王捕头这番话砸下来,闹事的农人面上神色各异。
  一些纯粹只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才想跟着过来闹事的农人喝问:“你之前说把谷种还给我们的话,可算数?”
  王捕头还当真不确定官府会不会退还谷种,迟疑了片刻,咬牙道:“自然算数!”
  在马家村有亲戚的人则恨声道:“把杀了马家村全村的狗官和官兵都交出来送死,不然这事还是没完!”
  王捕头忙道:“马家村的惨案,官府一定会从严查办,给乡亲们一个交代。”
  带头闹事的人眼见造反的势力被王捕头几句话分化开了,一伙人彼此对换了一个眼神。
  先前嚷得最凶的人继续起哄道:“从严查办?怎么查还不是你们这群狗官说了算!你们转头说是被山贼杀了,那时候咱们又能如何?”
  这还真不无可能,原本平息了下来的人群又开始闹腾。

  “对!现在就把那些狗娘养的官兵交出来!”
  一群人说着就要向城门逼近。
  王捕头喝道:“不可再上前!再上前者放箭了!”
  他身侧的捕快们将弓弦拉满了,架着箭的手却微微发抖。
  底下的人群骂得更凶:“这王的是县衙的捕头,杀马家村村民的指不定就是他手底下的人,他怎么可能会把人交出来!”
  跟着造反的农人们被这些起哄的声音激得肝火更旺,看王捕头的目光也更加仇视。
  王捕头正焦头烂额之际,身后传来异响,那些新上任的衙役阴着脸上了城楼,一把挥开他们,阴着满是横肉的脸道:“一群被革职的东西也配穿这身衣裳!”
  王捕头和底下一众捕快面上青红交加。
  底下一带头者瞧见新来的那些衙役后,眼底露出得逞的神色,大声道:“这些狗官什么时候把咱们的命当过人命了?放箭就放箭!射死了老子,乡亲们别忘了给老子报仇就是!”
  他吼出这一嗓子后就往前走,城楼上夺过了弓箭的“衙役”冲着底下人就是一波放箭。
  吼声最大的那几个半点没被射着,反而是被激上前的普通农人叫一箭毙了命。
  死了人,城楼下的喧哗声一时间更大。
  有认得的人大哭:“二蛋!”
  拱火的人继续道:“大家瞧见了,这群官府的走狗从头到尾就没想过给咱们活路!杀进去跟他们拼了!”
  抱着被射死的农人大哭的汉子应当是一对兄弟,他当即就狠声道:“老子跟你们这群狗官拼了!”
  被怒火烧得理智全无的农人们正要不管不顾去破开这城楼,忽而“咚”地一声大响,城楼下方血沫飞溅。
  农人们看着摔死在城楼下的衙役,面面相觑,止住了往前的脚步,再次抬眼往城楼上看去。
  一带着青鬼面具的男子立于城楼上,冷声道:“何人放的箭,你们找何人算账。”
  那面具之前在元日灯会上随处可见,此时戴在他面上,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森冷诡异。
  带头闹事的人心中莫名慌乱,喝问:“你是何人?”
  谢征答:“杀贪官之人。”
  城楼上的真假衙役们此刻也终于回过神来,王捕头等人是完全弄不清此时的情况,假衙役们则是拔剑朝他砍来。
  谢征甚至都没还手,冷风灌满他宽大的袖袍,立于城楼上衣袂飘飘,侧身避开挥砍来的刀剑时,顺便再揪住那些衙役的衣领往城楼下一扔,就又摔死一个。
  王捕头呆愣之际,谢征借着一扬手又扔下城楼一个假衙役的功夫,侧首对他说了句:“县令被看管了起来,这些都是假衙役,让你的人尽管动手。”
  王捕头回过神来,虽不知这戴青鬼面具的是何人,但联想到县衙这些日子的异常,瞬间也明白了大概了,忙吩咐自己手中那一班衙役:“拿下这些假冒的衙役!”
  不明就里的捕快们眼瞧着他们头儿都冲上去了,顿时也顾不得那么多,提着刀就跟假衙役们对上了。
  底下的农人们仰着头跟看大戏似的,一脸迷茫问:“那些官差怎么自己人跟自己人打起来了?”
  边上的农人答道:“好像是王捕头手下的人在打那些放箭的捕快。”
  “县令那一班子人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王捕头是个好的,从前俺家的牛跑到隔壁村去了,叫隔壁村那陈癞子占了去,还是王捕头替俺去要回来的。”
  挑事的人眼见局面失控,继续煽风点火:“王捕头还能大过县令去不成?这群走狗为了自保连昔日同僚都下得去死手,咱们的命在他们眼里更不值钱!要想报仇,还是得破开这城门去杀县令!”
  很多农人显然都在犹豫,不知道是要仅需进城,还是等官府拿出个交代来。
  须臾城楼上的假衙役们都叫谢征带人扔下了城楼,还没杀过人的农人们瞧着横在城门前的那一地死尸体,心中还是有些发怵。
  谢征负手立于城楼上道:“愿意拿了粮食回去的,今日之事就此揭过,官府不会再追究。冥顽不灵者,蓟州大军已在来清平县的路上,你们今日破开这城门,手上沾染任何一条人命,就再无退路。下半辈子是想继续种地跟妻小父母在一起,还是想拖着全家去死,看你们自己如何选择。”
  一听说蓟州大军来了,种了一辈子地的庄稼汉们心中还是怕得紧。
  恩威并施还是有效的,毕竟比起生活回归原样的安稳,进城抢掠一番后全家老小再被官兵处死,显然是傻子都不愿做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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