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不夜坠玉——藤萝为枝
藤萝为枝  发于:2023年01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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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萝衣从怀里拿出那朵护得很好的冰莲,认真纠正他:“没有去放纵,今日宗门要求弟子们摘冰莲,我摘冰莲去了。你看,你不是要炼丹吗,我也给你带了一朵。”
  卞翎玉垂眸注视着她手中冰莲。
  “冰莲?”他的声音很轻,轻到让人听不出话里的颤音。
  觉察到卞翎玉手中的劲突然松了,师萝衣不好意思道:“抱歉,答应了你黄昏过来,但我没能应诺。”
  卞翎玉神色不辩,沉默地注视着师萝衣颈间红痕。
  那太像吮吻的痕迹了,令卞翎玉目光无法移开。
  他的目光太难以忽视,师萝衣也觉得被他注视的地方,有点奇怪的疼痛感。她抬手,从衣襟中捉出一只花灵来。

  没想到姜岐已经帮她捉了一只花灵,身上还剩一只。她忙着赶路,被吸血了都不知道。
  刀修少女干脆地把花灵掐死:“我没注意身上还有花灵,它应该在吸我的血。你离远些,别让它们飞到你身上去了。”
  她仙胎没事,不怕吸,卞翎玉一个凡人被妖灵吸血那就糟糕了。念及此,她又好好检查了一遍,松了口气,没发现身上还有第三只花灵。
  卞翎玉不认识花灵这种低阶妖物,但他能猜到大致发生了什么。他面色平静,低声道:“我以为你……”心魔又发作,随便找了个人……毕竟少女似乎从来不在意这些,在意的人,永远都不会是她。
  师萝衣眨了眨眼,没听清卞翎玉后半句。但是她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卞翎玉带来的压迫力渐渐褪去了。
  他已经不生气她来迟,师萝衣见卞翎玉苍白的脸色,问道:“你很冷吗,要不要先进屋子,或者披件衣衫?”
  卞翎玉看她一眼,应:“嗯。”
  他果然进屋子,在里面待了好一会儿,才多穿了一件衣裳出来。
  师萝衣等得有些久,她不知道卞翎玉因为方才那个误会,多么需要平复心情。师萝衣在极寒冰谷运转了一天的灵力,又赶了两个时辰的路,此时又困又累,倦意涌上心头。之前还有一股子守诺的气性逼着她打起精神清醒,赶来卞翎玉的院子。现在见卞翎玉不计较她来晚,放松下来,她才觉得全身都软绵绵的,提不上劲。
  难怪说冰谷是最好的历练之地。
  可不是么,回来以后人都废了大半。
  待卞翎玉重新出来时,他已经换好了衣裳,神情也重新变成清清冷冷的模样,带着一股子距离感。
  师萝衣困得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声音也软绵绵的,和他商量道:“现在太晚了,我可以明日再来炼丹吗?”
  卞翎玉顿了顿,看着她,道:“好。”
  尽管他等了一日,而她才刚来。
  师萝衣在心里感激卞翎玉的好说话,又揉了揉眼睛,想要回去休息一下。
  蘅芜宗有规矩,采了冰莲,弟子们往往有两三日的休息时间。她困倦不已,几乎半阖着眼,往院门走。才转身,卞翎玉就看见了她发间那朵白色小花。
  那个位置,几乎不可能是少女自己戴上去的。
  卞翎玉面无表情看着她,闭了闭眼,忍了片刻,见她迷蒙间都快走出门去了,冷声开口:“师萝衣。”
  少女轻轻应了一声,茫然回头。
  “回来炼丹,就现在。”
  师萝衣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这会儿累得不行,难得不想迁就他,问道:“你方才不是说我可以明日来吗?”
  师萝衣气鼓鼓的,指责他的出尔反尔。见卞翎玉眼神清冷淡漠,不为所动,她认命走了回来。唉,她轻轻说:“炼吧,炼,去丹房。”谁让我欠你的。
  两人向丹房走去。
  师萝衣灵力快要耗空,见卞翎玉那般执着炼丹一事,她做事又一向不喜欢敷衍,于是打起精神配合他:“要我练什么。”
  他淡淡道:“多情丹。”
  “什么?”师萝衣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稀奇道,“有这种丹?”
  卞翎玉说:“你没吃过?”
  少女还当真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别说没吃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卞翎玉看了她一眼,过了一会儿,他拿了一本陈旧的丹书递给她,平静道:“倒数第二页,照着练。”
  师萝衣还真以为有什么多情丹,结果定睛一看,只是“固体丹”。
  她笑了笑,这个好像非常简单,她视线不经意落在下一页上,没想到这一看,再无法移开。
  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天玑丹”。
  上书:天玑丹,可彻底驱除心魔,固道心。
  师萝衣彻底愣住,心魔一经生出,便永远无法祛除。世间若真有能驱心魔的丹药,她前世不论如何都不会入魔。这不就是她一直以来,想找的东西?师萝衣觉得不可思议,急切地往下翻。
  丹书上字迹恢弘大气,详细说了天玑丹的作用,最下面是炼制限制与炼制方法。
  “需顶级炼丹修士,辅以世间八种极阳灵药,加以神之血肉,方可丹成。”
  师萝衣:“……”
  好得很,极阳灵药就算了,凑够八种听上去非常荒诞,但说起来被宗主把控的不夜山上,就有六种。她看向“神之血肉”,觉得这本书在耍她。世间若真有神,早就飞升了,还能等到她去割人家的肉?
  若爹爹还醒着,倒是能成神,但师桓要是醒了,她还怕什么心魔?
  她轻轻在心里哼了一声,不再管这个天方夜谭的“天玑丹”,开始专注地研究卞翎玉要的“固体丹”。
  对于卞翎玉要这种丹药,师萝衣很是理解,毕竟他的身体看上去太糟糕了,前段时日甚至不能走路,方才还咳嗽。
  她看书的时候很专注,此前她几乎从来没练过丹,必须把分量和所需灵药全部记下。
  固体丹对炼丹修士没什么要求,但步骤非常复杂,起初师萝衣还能勉强打起精神,看着手中的书,渐渐的,她脑袋一点一点,脑中一片混沌,终于,在不甚清醒的情况下,靠着丹炉前的药柜,她睡了过去。
  卞翎玉放下手中竹节,看向她。
  师萝衣困得书都滑落在了地上,裙摆散开,她额头靠着一旁的药柜,睡得极其香甜。
  卞翎玉手中的动作停下来,视线久久地注视她。半晌,落在了她脸颊上、被冰花割出来的小伤口。
  师萝衣皮肤白,这么点小伤若落在别人脸上,只怕不起眼,然而在她脸上,却变得刺眼起来。
  卞翎玉回了一趟房间,拿自己常用的药过来。从前,现在,甚至将来,他只会越来越无力,要用到的药也越来越多。
  他在师萝衣面前坐下,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脸,将药粉涂在她脸颊上。
  师萝衣灵力耗尽,她是仙胎,有本能的危机觉察意识。在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的时候,睡得很熟,没有半分醒过来的迹象。
  上完药,卞翎玉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很多时候,其实卞翎玉对她并没有亵渎的想法。他血脉特殊,就像母亲说的,冷心冷清。执着可怖的掌控欲与感情,远远比肉体的触碰令他有感觉。
  从十年前开始,师萝衣在他眼中,就是一轮月亮。触不可及、让许多人都只能仰望的月亮。她也确实如此,若非卞清璇干预,天下间修士,十有八九大抵都喜欢她。
  偏偏这轮月亮,以前只有卫长渊可以拥入怀中。
  烛火跃动,他见师萝衣睡得熟,亲自去添了一次炭盆,又拿了条被子过来,给她盖上。
  许是觉察到温暖,师萝衣惬意地缩在柜子旁,眉眼恬静。
  折腾了这么一通,她发间那朵小花,早就掉在了地上。卞翎玉神情冷淡,也不看它,拿起未削完的竹节,坐在她身边,继续还没完成的东西。
  师萝衣睡到半夜,屋里的炭火小了,不再那般温暖。
  外面弟子的住宿条件,远远比不上内门弟子,冬春交接之际,外面刮着风,不断有寒鸦在明幽山的后山嚎叫。
  许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她睡得不太安稳,像只小虫子一样,变幻了好几个姿势,被子都被她蹭掉。
  卞翎玉放下手中竹节,去给她盖被子,师萝衣感觉到温暖,头一歪,栽入了卞翎玉怀里。
  卞翎玉低眸看她。
  这是师萝衣第二次主动靠近他,上一次,还是她被蒋彦变成了傀儡,明明什么都不懂,却笨拙地安慰他。
  这一次她不是傀儡,她是活生生的、带着温暖的师萝衣。
  卞翎玉眸中似乎仍是冷冷清清,毫无欲望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往后退了退,少女果然追得更紧,主动栽入了他怀中。
  少女的发丝与他修长的手指交缠,他垂下眸,握住那缕发丝,月亮终于还是被他碰到了。
 
 
第26章 反目
  天色将明,丁白睡眼惺忪地去开院门。
  看见院门口站着一个人,他吓了一跳。
  “清、清璇师姐?”
  来人背对着光,脸上和身上都带着血迹,眼神透着不输于冬日的寒凉。
  卞清璇抱着双臂,靠在大门口,垂眸看他,突然笑了笑。
  “丁白小师弟,近日都有客来访,为何忘了告知师姐呢?”
  丁白被她含笑一问,竟然觉得此刻的清璇师姐看上去极为陌生,他心里不可抑制地生出几分怯意,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这样的卞清璇,上次她这幅表情,就笑着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把他打得吐出一口血来。
  丁白以前,其实很喜欢卞清璇。
  他是明幽山不远处村庄里一个村夫的儿子,当年村子被马贼洗劫,明幽山下山的师兄师姐见他还是个幼童,又颇有仙缘,便把他带回明幽山,让他做了外门弟子。
  这对于一个凡人小孩来说,并非什么馈赠。
  修士与天争,也与人争。内门弟子能拿到的东西与机缘,往往都争得死去活来,何况外门弟子。他们守着那点内门漏下来的残羹冷炙,能争得死去活来。到了丁白这里,更是什么都不剩。
  三年前,卞清璇找到丁白的时候,他几乎瘦得皮包骨头,不像个人,反而像只滑稽的猴子。
  靠着好心点的师兄师姐接济,他才能长到八岁。
  卞清璇笑盈盈地捏了捏他的脸,温和地道:“小师弟,师姐这里有一份差事,你要不要做?”
  丁白跟着她走,就看见了院子里那个狼狈的男子。
  小男孩第一次见伤成那样的人。
  全身骨头碎裂,满身泥泞,脸上还布满了鳞片。他吓得要夺门而出:“妖、妖怪!”
  卞清璇一把拎住他,不许他跑出去嚷嚷。
  “放开我,放开我,不要拿我喂妖怪!”
  卞清璇意味不明笑了笑,道:“他可不是什么妖怪,他是我的哥哥。他呀,只是因为愚蠢,才会弄成这个样子。”
  听卞清璇这样说,丁白又看见她腰间的内门弟子令牌,半信半疑:“真的?”
  “自然,师姐不骗你。从今日起,你在这院中照顾他,每逢初一,我给你带一瓶灵药,作为报酬。”
  丁白眼睛睁大,结结巴巴道:“一、一瓶灵药。”
  别说一瓶,就算一颗,也已经够多。灵药能换多少灵石啊,足够他平安长大,丁白年纪虽小,也明白富贵险中求。
  听罢,他老实下来,不再挣扎。带着恐惧与好奇,打量床上那个奇怪的人。
  那人衣衫褴褛,似被雨水浸泡过。银白色鳞片在他脸上若隐若现,皮肤苍白得几乎快透明。
  却在卞清璇靠近他的时候,他警惕地睁开了眼睛。
  卞清璇居高临下,道:“哥,你看,你如今这幅模样,连小孩都怕你。我很好奇,小孔雀方才见了你,是不是也这样的反应呢。”
  那床上的男子并没有回答她,如果说师姐身上带着一股傲慢,那男子看上去就像冰冷没有感情的寒冰。那人看上去始终很安静,不回卞清璇的挑衅,仿佛并不在意。
  卞清璇说:“你现在就像个濒死的凡人,我若脱你衣裳,为你换洗,下一瞬你恐怕得带着我同归于尽。”
  她慢悠悠道:“旁人来照看你也不妥,你善良的妹妹思来想去,为你挑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放心……”
  她凑近他耳边:“若是他知道了哥哥的秘密,我杀了他就好。”
  丁白自然听不见她最后一句话,只感觉到床上的男子看向了自己,他的目光像明幽山最冷的一场雪,淡淡道:“带他走,我不需要。”
  卞清璇看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死不了,但是哥哥,你今后或许只能做个凡人,唔,你恐怕不知道做个凡人有多不方便。向他学一学吧,哪怕还是个小孩,也能教给你不少东西。今日一见她,你许也断了念想,但还有几个孽畜要除,你得养好身子。”
  床上的少年沉默着,丁白就这样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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