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嬷嬷突然挣扎起来,大喊道:“不关德妃娘娘的事,是奴婢一人所为!”
***
入夜后,顾昭婉拒了长公主陪她一起睡的好意,说是想要自己静一静。
她睁着眼躺在床上,对于今日发生的事,犹自有些惊魂未定。
听到帐外响起了脚步声,顾昭以为是初丹来了,立刻闭上眼装睡。她感觉到帐子被掀开,墙角没熄的ᴶˢᴳᴮᴮ宫灯照进来柔和的光芒。
顾昭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昭昭,你装睡的功夫向来不行。”男子低沉的嗓音在夜里缓缓响起。
来人正是天子。
“皇上?”顾昭听到是他的声音,也不再装睡,立刻焦急的道:“您怎么在这儿?”
要知道她可是在太后宫中!
“好些了么?头不疼了罢?”李翾神色如常的在她床边坐下,温声道:“听说你晚膳没怎么动,还有哪里不舒服?”
顾昭忙摇了摇头,特意解释道:“我下午睡得多了,才有些吃不下。”
李翾并不放心,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将她的情况确实好转了不少,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
“皇上,您快走罢。”她低声道:“我没有哪里不好。”
原本太后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被太后再撞见天子深夜前来,两人的关系就再也说不清了!
看着小姑娘似乎想跟她撇清关系,李翾微微叹了口气。
可念及她今日受了惊吓,他便多解释了一句:“放心,朕是悄悄进来的,没惊动任何人。”
顾昭这才松了口气。
“昭昭,让你受委屈了。”李翾将她的手腕放在自己手中,轻声道:“对你下药的人朕已经查到了,是德妃宫中的人。”
顾昭满是不解的看着他。
从怀霜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后,她反而相信不是大皇子所为。
即便大皇子真的对她有什么不轨之心,今日的时机不对,大皇子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定是有人利用了大皇子。
“你去见过周临歧罢?在停云水榭附近——”李翾忽然道。
顾昭没有要瞒着他的意思,大大方方的道:“我是见了周小侯爷,他还是为上次没劝住梁二表哥的事向我道歉。”
李翾心中微动。
原来周临歧竟还是没说出口么?
“她偶然得知周临歧要跟你见面,又精通药理,想出了个恶毒伎俩。”他将柯聿的话转述给顾昭,想起了丁嬷嬷的狡辩之语,再次皱紧了眉。
她自称知道大皇子喜欢顾昭,也知道德妃因此厌恶顾昭,得知周临歧和顾昭见面,认定两人有私情,就想了个法子为德妃“分忧”。
只要顾昭被人看到跟别的男子有染,就不会再对大皇子产生影响。等大皇子娶了成了亲,顾昭也很快会被忘掉。
可她万万没想到大皇子醉酒后竟被人扶着去了那里休息,还正好撞上了已经中了药的顾昭,才发生了下午那一幕。
她自称把事情办砸了,对不起德妃对不起大皇子。
在顾昭惊愕的目光中,他轻声道:“她自称本来想算计的人,是你跟周临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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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这个理由着实有些牵强。
“江湄今日告知我时,旁边却有一处假山可以藏人。”顾昭回忆着白日里的情形,杏眸中透出些许困惑。“可这事是临时发生的,她在短短的时间能就能构思出这个计划?还顺利的完成了?”
李翾微微颔首。
他对丁嬷嬷的话亦是不信,可她一口咬定如此,还以头抢地,几乎要以死明志。
“若今日不是柯聿来,不会查的这么细。”李翾开口,语气中透着不易觉察的狠戾:“朕已经让柯聿想办法,定要撬开她的口。”
对上真正医术高明的医者,那人大概会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顾昭对于害了自己的人并没什么同情心,她更想知道幕后主使之人是谁。
“皇上,周小侯爷是无辜的,别将这件事告诉他罢?”正当李翾琢磨着该如何安抚顾昭时,却听她小声的道:“他若知道,心中一定过意不去。”
李翾闻言挑了挑眉。
他有感于周临歧今日的克制,没有对顾昭剖白心意,本也没想将他牵扯进来。
可顾昭特意提了出来,他心里格外有种微妙之感。
“周临歧是有些无辜,近来李泓衡频频向他示好,怕是看在了有心人眼中。”李翾解释道:“朕本就会重用周临歧,若此番再立了军功回来,前途不可限量。”
顾昭眼底闪过一抹恍然。
“昭昭,虽说那个犯事的丁嬷嬷是德妃宫中的人,但朕并不认为幕后主使是德妃。”李翾说到此处时,不免有些不自在。
听起来有点像替德妃开脱——
“我知道。”顾昭黑白分明的杏眸坦荡澄澈,她有些疑惑的道:“德妃娘娘为何要做这蠢事?还如此不谨慎,让大皇子也牵扯进来。”
“为了一个我,太不值得了。”顾昭摇了摇头,道:“在她眼里,没什么比大皇子更重要。”
她说得委婉,没好意思直说为了储君之位。
“昭昭不必替朕找补。”见她体谅自己,李翾心中涌起一阵暖流,自嘲道:“德妃心里最要紧的就是李泓衡何时能被立为太子。”
天子正值壮年,德妃也太急切了些。
顾昭十分不解,下意识问了出来。
“朕早些年御驾亲征时,有一次在战场上失去了行踪。”或许是这个有顾昭在怀的夜太过静谧美好,李翾竟也说出了当年的一桩旧事。“朝中曾有人想推举一位储君,以安天下之心。”
听李翾说得云淡风轻,可顾昭的心却骤然被揪紧,想来是必是一场苦战。
她下意识的攥紧了李翾的衣袖。
李翾感觉到她的紧张,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无妨,早就都过去了,不过是迷惑敌军的手段罢了。”
“那时跳得最起劲的就是德妃,她的家世又是三妃中最好的。”说起当时的情景,李翾望向了远处,眼神淡漠的道:“她想将李泓衡推上位,也做了不少努力。”
可没过多久,随着边关捷报的传来,天子重新现身,德妃慌了神。
其实哪怕从大义上来说,推举储君都是明智之举。德妃之所以心虚,是她当时私下联络朝臣,担心天子回来厌恶。
从此后德妃耿耿于怀,直到近些年见天子对皇子们一视同仁,才转而安心了些。
天子真的对此毫不介怀么?
顾昭悄悄抬眼打量李翾,只见他一半侧脸映在宫灯的暖光中,墨色的眸子笼着一层淡漠,整个人如同刀削斧凿的雕塑般。
她猜不出他此时的想法,但他一定也曾伤心过罢?
枕边人和儿子,有那么一瞬间比敌人还期盼他的战死——难怪传闻中天子鲜少来后宫,竟还有这样的前情。
顾昭思及此,主动将自己的手覆在李翾的手掌上,似是在无声的安慰。
李翾弯了弯唇角。
旧事重提他确有些许不适,可小姑娘贴心的举动,足够抚慰他。
经过那件事,本就淡漠的感情几乎接近于无,即便他想揭过去,三妃却都猜测着他心中是否仍有芥蒂,她们自知难以恢复到从前的信任,索性把重心都放在各自的儿子身上。
由此也一日日更加生分。
“昭昭,来朕身边罢。”李翾将顾昭抱得紧了些,用气声在她耳边道:“朕等不及到你生辰再听你的回答了。”
他这话说得突然,顾昭一怔,心中没有丝毫准备。
“朕知道今日发生了让你不愉快的事,朕此时提出来,着实有些自私了。”李翾微微苦笑道:“可朕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朕喜欢的人。”
梁家兄弟能说、周临歧能说,甚至李泓衡都表示过想要顾昭,偏生他不能透露——还要看着他们几次三番的对她表露心意。
李翾说完,目光灼灼的望向了顾昭。
他承认自己有些卑鄙,特意在卖惨后提出这个要求,小姑娘心中怕是已经软得一塌糊涂,他是在趁人之危。
顾昭抬眸回望过去。
在认识天子前,她从未尝过爱情的滋味,自她失去爹娘又寄居侯府后,所盼的不过是有个安稳的家。
她和天子之间的感情,是诗文话本里所写的爱么?
顾昭始终有些迷茫,可在天子身边,她确实是放松快乐的,虽也有害羞和不自在,她却并不排斥两人的亲近。
今日看到天子的那一刻,她的心是安定的。
更何况方才听到天子的旧事时,她只觉得心疼——虽说他已是天下最尊贵的人,自是不需要她的怜惜。
“昭昭?”见顾昭迟迟不语,李翾心中有些没底。
难道是他太着急了?
正当李翾有些失落的准备找话题岔开时,却听到顾昭轻轻开了口。
“好。”
她话音才落,李翾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昭昭,你答应了?”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次。
顾昭把话说出了口,反而不再害羞躲闪。
她转身伏在他的身前,小声道:“您说的,我答应了。”
虽说她曾经有过迟疑,也担忧自己将要面对的未来,可天子在她耳边说的那句ᴶˢᴳᴮᴮ“昭昭,别怕”,她好像就真的不怕了。
若今日李翾来得再迟些,她被人撞见跟大皇子到了一处——她和李翾就真的没机会了。
偏偏李翾在大皇子进门前赶来,大概也是天意?
“昭昭,你既是答应了就不许反悔!”李翾沉稳的声音罕见得有些发颤,他握紧顾昭的手,如承诺般的道:“从今往后,朕身边只会有你一个人。”
顾昭红着脸,神情郑重的点了点头。
自己从小就乖巧懂事,起初是让娘亲放心,后来到了京城后寄人篱下,更是要“乖”一点,不要被人讨厌。
她也想勇敢的选择一次。
***
翌日,李翾散了早朝后先回了趟福宁殿。
殿中服侍的人都感觉到天子心情很好,特意让他们找了套月白的常服换上,又束了玉冠。
虽是不似往日威严冷峻,看着却仿佛年轻了几岁。
等他才要出发去永寿宫时,却见许怀青神色匆匆的赶了过来。
“皇上,柯公子在映雪轩等您。”他低声道:“丁嬷嬷出了事。”
李翾眼神冷了下去,改了计划道:“去映雪轩。”
等他过去时,只见昨日丁嬷嬷还算得上健硕的身躯,已然不成样子,毫无声息的躺在了地上。
李翾微微蹙眉,语气却平静的道:“怎么回事?”
他相信柯聿的医术,定不会在用药上失手。
“师兄,是我的疏忽。”柯聿眼底闪过一抹懊恼,他咬牙道:“她早在发丝上藏了毒,趁着发狂喊叫的时机,她服毒自尽了——”
如此看来,她果然极擅长药理,还懂得利用人心。
她没死在德妃宫中,在被羽林卫抓到时以她的能力便足以自戕,可偏生拖到了被审讯时。
若不是做戏全套,便是她背后有人指点。
她这一死,线索断了大半,可大皇子和顾昭这桩事,她试图用“畏罪自尽”做结。
李翾看到他略显憔悴的脸色,摆了摆手道:“她早有准备又一心寻死,你拦不住的。”
“师兄,她用的毒都非市面上常见的,我会继续追查下去。”柯聿一改往日里的浪荡不羁,神色凝重的道:“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弥补过错。”
即便师兄不怪他,他也绝不原谅竟在自己手上出了失误。
李翾微微颔首。
他去了景和宫见了德妃一面,又让人去把大皇子带来。
“皇上,妾身冤枉啊,妾身真的不知情——”德妃见李翾走进殿中,慌忙跪在地上道:“谁知道她竟存了这样歹毒的心思,妾身怎么可能放任她去害人?”
“妾身只是识人不明……”
自从昨日丁嬷嬷被带走后,德妃便惶惶不安的在殿中坐了一夜。
“你不知情?识人不明?”李翾重复了一次她的话,唇边噙着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