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糙汉挣扎大喊，却根本无法从哭八手里挣开。
他明明比哭八壮硕许多。
哭八嫌烦，反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杯子，倒扣着塞进糙汉嘴里。
被迫吃瓜的食客：“……”
路遥瞧着食客惊疑地脸色，暗暗叹气。
谣言虽澄清了，大家好像更怕电影院了……
她心念一动，举起小喇叭大声道：“爆米花广告中出现的怪物，其实是拍摄道具。诸位若有疑虑，明日可来电影院一观爆米花怪物的真身。”
人群里有人小声道：“不了不了。掌柜和伙计都如此粗蛮，谁敢去？”
路遥视线在大堂里扫视一圈，全程无人敢与她对视。
这事儿一时半会儿无法回转了。
算了，不强求。
路遥转身招呼哭八，准备先把造谣者送官，然后回电影院。
“等一下。”二楼一个少年从栏杆一跃而下，落在路遥眼前，“你手里方才拿的是何物？为何能留存人像和声音？”
少年身穿紫金锦袍，头戴金冠，年纪不大，器宇轩昂，只差没把“权贵”二字写在脸上。
路遥从兜里摸出手机，“你问这个？”
少年心中好奇，面上却端着，只微微点头。
路遥点开屏幕，打开摄像头，随意拍了一小段视频，“这是手机的摄像功能，原理解释起来有点麻烦。简单理解为通过这个小孔拍摄，可以保留下人或事物的影像和声音就可。”
刘根农站在后面，看到路遥用手机拍摄视频并播放，灵光一闪，“难道这就是用来做电影的工具？”
光顾过电影院的熟客闻言皆是一震，好像说得通！
路遥转头看过去，微微一笑：“基本原理差不多，只是用来拍摄电影的机器更专业。”
刘根农大受震撼，“所以那些影片里的人物其实和我们一样，都是真真切切的人？”
路遥沉吟片刻，点头：“对。”
又有人问：“那个喜欢吃爆米花的妖物也是人？”
路遥肯定地点头：“对。世上根本不存在妖异之物。若是有，多半也是有人装神弄鬼。明日，电影院将揭露爆米花怪物的真身，诸位可来一观。”
空气静默。
食客的眼神仿佛在说“你骗人，妖异之物明明就在眼前”。
谢旭刚回梁京，还没听说过电影，神色迷惑。
路遥对准他拍了一张照片，递过去，“除了摄像，还可以拍照。”
谢旭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瞪大，“这是……我？”
“对。照片可以打印出来。公子若有意，明日来松安街路遥的超时空影院，我送你一张。”
谢旭抓着路遥的手，直直盯着屏幕上的自己，心绪复杂难言。
哭八有些得意，这些乡巴佬连照片都不知道。
他从怀里掏出一沓照片，递到谢旭面前，“喏，这就是照片，掌柜前几日送我的。”
谢旭抬眸一看，又是一惊。
纸片上的人和面前的男子一模一样。
这就叫照片？
不只谢旭，大堂里离得近的食客都看到了，心中对店主的忌惮更深，但又经不住好奇，想要知道更多关于电影院的秘密。
直到路遥和哭八带着造谣者离去，四喜楼大堂仍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消化今日的所见所闻。
谢旭回到楼上，脸上仍是迷茫。
同他一起来吃饭的公子哥神色和他差不多。
这群官宦子弟大多住在西市的官邸，很少涉足市井，还未听闻过东市爆火的电影院，这日简直是大开眼界。
万宝珠看了半晌热闹，离开时路过天字一号。
房门半敞开，谢旭一群人围坐成一团，还没缓过神，她好笑地敲了敲门，进去说了几句话。
回到府邸，万宝珠叫来红玉：“我想交予你最后一个任务。”
红玉心上一惊，她的眼疾越来越严重，如今连近在眼前的事物都看不真切，殿下竟还愿意用她。
哪怕是最后的任务，她也定然竭尽全力，哪怕舍了这条性命。
万宝珠眼神微暗，语气冷肃：“我要你去电影院，监视那小掌柜的一举一动，连同电影院的一应情况都报与我知晓。”
红玉低头领命：“是。”
第167章 第五间店
路遥和哭八把造谣者送到官衙就回了电影院。
哭八早早就收集好所有造谣者的信息, 交送抓住的糙汉时，连同其余人的信息也一并提供了，精确到名姓住所, 只等官府自去抓人。
这事儿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 路遥心知那几人恐怕不会受到太严厉的惩罚，重要的是表明态度。
你若搞事，除非不被抓住尾巴，抓住了就少不了到官衙走一遭。
路遥回来就换下了那身衣裙，裙子好看, 就是大夏天穿着闷热，多走几步路就被汗浸湿了。
她等下准备回商店街，从大武朝买的衣服也穿不过去, 只得先换下来。
付迟关心事情进展，路遥刚出来, 立刻就问：“怎么样了？”
“造谣者都抓起来了, 明天再出个澄清。”路遥倒了杯可乐，大口灌下半杯, 满足地叹气，“外面太热了, 还是电影院待着舒服。”
大武朝正值盛夏, 时间和商店街不一样，季节也有差异。
这边还是七月, 没有过中秋, 日头格外毒辣。
付迟惊异于路遥居然真的把这麻烦事搞定了, 又问：“你要澄清什么？”
路遥想了想：“主要是爆米花怪物的问题, 出个花絮吧。”
付迟：“……”
他的思维还是有点跟不上, 这也太简单粗暴了。
路遥瘫在椅子上，觑见付迟的表情就知他在想什么，宽慰道：“小付，我们都已经开了电影院，就少些顾虑。花那么多时间和钱挑选内容，买版权，可不是为了藏着掖着，然后给这里的百姓展示老太太的裹脚布有多臭多长。”
“……”付迟感觉在重新认识路遥，初识时明明不是这种印象，又或许此前一直都没看透她，“花絮有素材？”
路遥：“大部分有，可能还要补拍一点。晚些时候，我去小吃店弄，他们会帮我。”
小吃店，商店街上最不起眼，也最神秘的店铺。
休息时，付迟曾和姬止心交流过，对方只说绝对不要靠近小吃店。
后来姬止心的那位叔叔也提醒他，不要对小吃店好奇。
但听店主的语气，小吃店又好像十分平常，并无特殊之处。
付迟按下疑问，只道：“原计划明天上线《落花时节又逢君》预告片，要不要推迟？”
路遥摇头：“不用。”
-
俗话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四喜楼对峙之后，关于电影院的议论再度多了起来。只是谣言混杂真相，一时之间更乱了。
下午客人也没有增多，有付迟留在影院，路遥放心地去了小吃店。
付迟拉了把椅子坐在影院门口，听小贩语调悠长的叫卖声，行人缓缓从门前的青石板街道走过，或小心翼翼瞥过视线打量他。
他的心情和在毛茸茸小店完全不一样。
明明这个世界更喧嚣吵闹，心却好像沉静了下去。
售票台前，哭八、狗子和朱珠凑在一起，望着付迟的背影交换眼神。
掌柜说这位是二掌柜，她不在时，有事就找他。
结果除了第一天，二掌柜再没有找他们说过话。
哭八低声怂恿狗子：“你去你去。”
狗子往后躲，“我不敢。哭哥，还是你去吧。”
哭八看向朱珠：“要不你去？”
朱珠猛摇头：“哭哥，我也不敢。你胆子最大，你去呗。”
三个人在商量如何打破僵局，他们对这位寡言忧郁的二掌柜，其实也充满好奇。
或者说，就是这种少见的不好接近的气质，特别吸引人。
哭八瞄着付迟看了一会儿，用气音跟同事交流：“你们觉得不觉得，他的衣服其实挺好看？”
狗子懵懵懂懂，没什么感觉。
朱珠连连点头，也压低声音说：“我觉得他戴的那个眼镜也好看，还有这两个动作，特别奇特。”
朱珠学付迟推眼镜和转手表表带的动作，说不出来为什么，就觉得看很多遍都不腻。
哭八缓缓站直身体，伸出一条手臂压到售票台上，唇角抿直，并抬手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
朱珠秒懂，捂嘴偷笑：“学得很像了。”
狗子：“……”
付迟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微微侧身，眉眼低垂，声音有一丝嘶哑：“怎么了？”
三人一秒安静如鸡。
最后还是哭八轻咳一声，缓缓走到门边，“没事。”
付迟没有再说话。
气氛尬住。
哭八内心痛苦流泪，忽然觉得还是小掌柜好，平易近人好说话，只是不爱好好穿衣服。
付迟心绪忽然烦躁起来，手指轻微地动了动，想起决定来电影院上班那日，就决心戒烟了。
他伸手从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撕开包装塞进嘴里，缓解烟瘾。
身侧投来一股强烈的视线，付迟看过去。
哭八飞快移开视线，假装街上的风景很好看。
付迟又掏出一颗薄荷糖，递过去，没说话。
哭八眨眼睛，拿走薄荷糖，学付迟的手法撕开，塞进嘴里。
清凉的味道带着甜，自舌尖蔓延开。
他从未吃过这种糖，有些辣，又很甜。
身后，朱珠和狗子的羡慕几乎溢出眼眶。
“你和小掌柜原本就认识？”哭八问。
付迟：“嗯。”
“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我也不清楚，这要问路遥。”
哭八皱眉，果然还是要找小掌柜，才能探听到有用的情报。
付迟和哭八一左一右，一坐一立把守着电影院门口。
这一日后来都没有客人上门。
-
翌日，松安街上的百姓发现，一夜之间电影院又有了变化。
放映厅一侧的外玻璃，撤去了《天下第一》和《盛京小厨娘》的巨幅海报，变成了和右侧休息区一样的广告屏。
屏幕很大，并且贴在玻璃上，比休息区的广告屏更容易看见。
这块全新的大屏正在播放昨晚刚出炉的视频，名为《一个怪物的诞生》。
谢旭昨日缓过神来，立刻派人到东市打听电影院。
得到消息时，城内已经宵禁，没办法出门，可把他憋坏了。
清晨宵禁解除，他匆匆出来，怀着促狭的心思，特意到隔壁叫晋王世子同行。
三五个纨绔公子哥儿架着马车，风风火火赶到东市，还未进电影院大门，就定在门口走不动道儿了。
《一个怪物的诞生》和电影院以往的影片不同，出镜人物没有特意穿古装，没有束发，都是常服短发。
谢旭眼尖，看到路遥也在其中。
她和昨日不同，穿着单薄的衣服，长发散开压在耳后，抱着一团白泥专注地捏揉。
一群人忙忙碌碌，将那团白泥做成了一个难以形容的怪物壳子。
最后青色头发的男人钻入壳子，操控怪物四处走动，其他人尖叫着四散逃开。
花絮最后再现了爆米花广告中，孟勤和宁云被怪物堵到角落的画面，只是这里呈现的是NG画面。
NG太多次，穿着怪物壳子的男人因为太热，还摘下头套散热。
谢旭等人起初并不明白这段花絮的用意，直到他们进入影院，在隔壁广告屏看到完整的爆米花怪物广告。
第168章 第五间店
谢旭几人坐在休息区看完所有广告和片花, 心中掀起惊涛海浪，面上却都一副淡然表情，仿佛无动于衷。
陈宇宁道：“若不是方才在门口看到这个爆米花怪物的诞生过程, 真有点唬人。”
谢旭：“昨日在四喜楼，那女子说要澄清怪物的由来, 想来就是这个了。”
晋王世子眉头轻皱, 语气冷淡：“蛊惑人的把戏, 也就糊弄寻常百姓。”
陈宇宁眼睛忽然瞪大, 直直望着晋王世子身后。
晋王世子不明所以，微微侧首。
一只深灰色泛白的爪子正缓缓伸过来。
晋王世子并未看清是何物，心下一惊，瞬间弹跳几米远, 还不慎带翻两把椅子。
陈宇宁正对晋王世子和谢旭，已然看清二人身后之物。
他吓得腿都软了，还发不出声音，僵坐在原处，眼睁睁看着巨大的爪子拍向谢旭。
谢旭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力道还颇重，不悦地扭过头去，“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