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狂想——曲小蛐
曲小蛐  发于:2023年0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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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夏知道,以那个经纪人被害妄想症级别的脑补能力,不讲清楚她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于是她难得收敛困懒,略微坐正,眼睛自觉地不去看那条系得要掉不掉的浴袍带子:“我不是你粉丝。今晚只是偶遇加意外。”
  “呵。”经纪人在旁边冷笑一声,以示不信。
  却夏:“真的。”
  经纪人:“那你拿出你不是粉丝的证据?”
  却夏:“……”
  经纪人朝陈不恪:“你看,她证明不出!”
  却夏忍了忍,试图晓之以理:“是粉丝很好证明,但不是粉丝这件事要怎么——”
  经纪人:“是粉丝怎么好证明了?现在的私生伪装能力这么强,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装的!”
  却夏今晚被蠢蛋常敬薅断了一回刚续上不久的那根神经再次断了。
  她侧过头,转向经纪人,抬手一指对面那个拎着苏打水看戏的当事正主,没表情没语气:“如果我是私生粉,那现在他已经被我扒光了浴袍霸王硬上弓了,你信不信?”
  “…………?”
  经纪人震住了。
  倒是当事正主,倚在沙发里,低懒地垂着睫,闻声不紧不慢地闷了口苏打水:“不信。”
  “?”
  却夏面无表情转回来。
  有那么一秒她恶向胆边生差点就真要动手。
  然后见对面沙发,陈不恪对着手里的苏打水罐嫌弃地微皱了下眉,放下了:“不过她确实不是我粉丝。”
  “恪总,你别这么轻信——”经纪人急了。
  “没相机,也不会是狗仔。既然只是路人,给钱,签保密协议……剩下的事你处理。”陈不恪从沙发上起身,插着浴袍口袋往套房卧室走。

  “你干吗去?”
  “累了,补觉。”
  经纪人噎得没话,只能回头示意却夏跟自己离开。
  却夏起身,走之前指向自己那罐苏打水:“现在我能拿回来了?”
  “不行!”
  “?”
  经纪人警惕摁住:“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加什么东西?我需要带回去查一下。”
  回身关门的陈不恪一停,挑眉:“她能加什么?”
  经纪人陷入思考。
  “春药吧,”忍无可忍的却夏冷淡嘲弄,绕过经纪人走向玄关,“加了半罐,你们带回去慢慢品。”
  经纪人:“…………”
  ·
  却夏回去以后休息了一个月。
  以前她模特和各种龙套角色都接的时候,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来回于各个剧组之间,根本没什么休息时间。后来被签进秦芷薇在的经纪公司,附带了一份替身演员长期约,时间上松散了不少,却必须随叫随到。
  有这一条在,秦芷薇没少把她当半个助理用。
  “难得啊,秦公主竟然能消停一个月,也不来折腾折腾你。”
  被却夏扔在床边的手机开着免提,显示在通话状态。
  打趣她的声音主人叫于梦苒,却夏跑龙套时期认识的患难伙伴,后来演了一部小成本网剧里的女三而意外有了点名气,如今比却夏混得好些。
  却夏能称得上朋友的圈里人,也就这么一位。
  认识将近五年了,于梦苒对她的事情多多少少都清楚点,开玩笑也不避讳:“我印象里秦公主隔三差五就得翻你的牌才对啊,这个月怎么了,放你寂寞了这么久?”
  “你这是嫉妒,”却夏站在旁边的墙前压腿,轻松随便地劈了个一字马,“嫉妒我清闲。”
  “呵、呵,我嫉妒你?”于梦苒嘲讽,“嫉妒你明明有不输一线花旦的脸蛋身材,偏偏自甘堕落签那种狗屁替身长约?还是嫉妒你放着光明平坦的康庄大道不走,去给秦芷薇当小跟班?每次看见她对上你那个趾高气昂的模样我都想抽她,你丫受虐狂吧,还能在她身边一忍好几年?”
  今天的几组练习做完了,却夏慢吞吞放下靠墙的长腿,手指一勾撩起手机,顺势仰倒进床里。
  “跟她用不上忍,看不到就好。”
  “你说得轻巧,”于梦苒平复了下,拧着眉问,“有个问题我也憋很久了,你和秦芷薇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她那种应有尽有的大小姐为什么会那样针对你?”
  对这个问题,却夏多沉思了一秒:“不记得。”
  “?”于梦苒敏感地打了个顿,“为什么不是有或者没有,而是不记得?”
  “我们初中做过一年同班同学,但交集上,我没印象了。”
  “…冒昧问一句,你初中时候也这么油盐不进、目中无人、但还是有一堆异性巴巴地围着你转吗?”
  “我有吗。”
  “……好,我懂了。”
  “?”
  却夏确实清闲得有点无聊,以至于甚至打算就这个问题和她唯一的好友深入聊聊。
  可惜没给她这个机会。
  “嗡嗡。”
  插入来电的动静拉走了她的余光。
  于梦苒:“你又来电话了?”
  拿起手机的却夏沉默。
  于梦苒:“好啊,你是不是背着我约上别的小妖精了?是哪个,看我不撸袖子收拾——”
  却夏:“秦芷薇。”
  于梦苒:“……”
  于梦苒:“好的,回聊。”
  没良心的电话已经挂了。
  却夏没什么反应,转接起新打进来的那通。
  听过半晌,她随意应了声“嗯”,一边结束通话一边起床,去房间另一侧的衣柜前换出门的衣服去了。
  半小时后。
  搭上去指定地点的地铁,却夏收到了于梦苒的慰问信息。
  【于】:怪我乌鸦嘴,秦公主又给你下什么圣旨了?
  却夏单手打字:“剧组杀青前有一组重拍镜头,晚上有场慈善晚会,让我一起。”
  【于】:?慈善晚会还用得上替身吗?喊你干嘛?
  却夏回忆了下,耷着眼尾吹开面前的发丝:“拎包。”
  【于】:……别告诉我不止一次。
  “不止一次。”
  【于】:…………
  【于】:我他妈真的不能理解了,她对你恶意这么大,当初你到底怎么会签她的替身约?
  轰——
  地铁驶入地下隧道,窗外一瞬暗成了无际的墨。
  窗外陆离的倒影里,却夏在那一秒模糊地看见了许多凌乱的、满目狼藉的画面。
  封条,哭嚎,凶恶的脸,散落的药瓶,不省人事的母亲,急救车尖锐的嘶鸣……
  想起来恍如隔世,算起来却不过五年。
  却夏阖了阖眼。
  一句轻飘飘的发了出去。
  “钱多啊。”
  这一次对面沉默了很久很久。
  然后小心翼翼地斟酌出一句:“你家那些债,还完了吗?”
  【却夏】:111
  对着这个再敷衍不过的直男回复咬牙切齿咒骂数秒,于梦苒又泄了气,敲字:“那等合约结束,你就真要退圈回去读大学了啊?”
  【却夏】:111
  于梦苒气愤得拉过抱枕来怒啃三口。
  【于】:你这张脸!这身材!好歹攒个房子再退圈嘛!!
  【于】:咸鱼夏!你难道都没有什么梦想吗!”
  梦想?
  却夏那张情绪寡淡的脸上多了一丝波澜,她轻翘的眼尾慢慢绷起来一点,像某种嘲弄。
  她抬头。
  也恰是这一瞬,“轰——”地铁驶出隧道,迎面撞来一片广阔晃眼的光。
  漫长遥远的地平线前匍匐着无数的高楼,却又近在咫尺,仿佛天地之大,随处可去。
  而却夏只觉着站得腿麻。
  收回视线前,她望见了一张高耸的、足够整座城市的所有人路过这里时看得清清楚楚的大广告牌。
  那个人像站在整座城市的头顶。
  陈,不,恪。
  不恪,意为“不敬”。
  不敬什么?是规矩章法,还是天地生死,荒唐人世,什么都不敬?
  ……陈不恪,本名其实叫陈恪来着……
  ……这个“不”字啊,他出道前自己加的呀……
  却夏松散的神色在那一秒里忽然多了点情绪,她轻轻眯眼。
  “嗡嗡。”
  “……”
  却夏低头。
  【于】:问你呢!咸鱼夏!你难道没有梦想吗!
  却夏松懒地垂了眼,单指敲:“有。”
  【于】:!说!
  【却夏】:我从小就想当个科学家。
  聊天页面在“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了N遍。
  终于发来一句。
  【于】:你妈的。
  却夏眼底笑意轻淡一晃,地铁到站。
  她收起手机,转身下车了。
  日影长落,薄暮浅收。
  半个下午飘忽而过。
  慈善晚会酒店楼下,停在路旁的轿车后备箱前,却夏缓慢拎起面前纸箱里最上面的布娃娃——
  黑卷毛,倒三角眼,凶巴巴一个小人偶。
  胸前还挂着个牌:[此生挚爱]。
  “…这什么。”却夏捏着人偶的黑卷毛,问。
  “陈不恪啊,”秦芷薇的生活助理一边收拾记录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出道三周年的周边人偶,限量款,一只9999。”
  却夏:“……”
  助理:“下面那些也是,都是限量款的周边、专辑、手幅海报画卷之类的,全都很贵,你搬过去的时候小心些。”
  “搬去——”却夏停住,改换重点,“秦芷薇要在慈善晚会上拿出这些拍卖?”
  “当然不是。”助理否认。
  却夏放下人偶。
  看来还没疯。
  助理:“这些都是有市无价的珍品周边,芷薇怎么可能拿出来拍卖?”
  却夏:“……?”
  放弃理解这些粉丝的脑回路,却夏垂耷着眼翻了翻:“那要搬去哪?”
  “就拍卖厅旁边的休息室,今晚的特邀出席名单里有陈不恪,芷薇好不容易能见到他了,肯定是要找他要签名赠言的。”
  “……”
  两人身后,一辆黑色轿车转过弯,驶入她们旁边的地下停车场入口。
  车内。
  “目前的解约协商就到这一步,公司那边很坚持,恐怕不会再让——”经纪人一顿,牙疼,“祖宗,你瞧什么呢?”
  靠在真皮躺椅里,陈不恪懒撑着侧颧骨,闻言从后视镜里的女孩身上缓缓勾回视线。
  “没什么,”他停了几秒,“那个苏打水小姑娘,你跟她谈了多少封口费?”
  “什么苏打水小姑娘?”
  经纪人扭过头来的那一秒,想起什么:“噢,一个月前影视城那个?”
  “嗯。”
  “怎么忽然提起她了?”张康盛神色古怪,“那小姑娘确实有点意思,知道我不放心她,最后留了名字、电话,也签了保密协议,结果一分钱没要。”
  “……”
  陈不恪原本似乎要阖上了的眼皮一停,长睫又轻掀起来。
  濯黑的瞳子里碎光微动。
  “要我说吧,这小姑娘不是对你芳心暗许,就是图谋深远,”经纪人叹气,“最近解约这事太忙了,我都没顾上查查她。”
  “不用查。”
  “嗯?”
  张康盛回过头,就见他家顶流望着车外,窗影上模糊勾勒出那副优越清峻的侧颜轮廓。
  像随口说,“她不会是粉丝。”
  “为什么不会?你好像从那天就很确定这事,跟认识她似的。”
  “因为她眼神里,”陈不恪斟酌了几秒用词,“没有欲望。”
  “?”
  张康盛沉默许久。
  终于在下车离开司机视线,两人迈入地下三层的VIP电梯后,他按下楼层,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头,压低声问:“那种,欲望?”
  陈不恪将毛衣领拉到鼻梁下,懒淡侧眸:“哪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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