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狂想——曲小蛐
曲小蛐  发于:2023年0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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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防意外,二楼露台四周的低栏也是水泥浇得,最上面铺着冰凉的大理石。却夏折起胳膊靠在上面,懒洋洋地撑着腮,往蓝黑色的夜空里望。
  小时候她就喜欢在院子里看星星,听母亲讲它们的名字和故事,然后做一个美美的梦。
  现在她还是喜欢看星星。
  但不会再做梦了。
  晚风凉里带着潮意,闭上眼就让人想起江南石板参差的小巷,绿苔积潭,青瓦檐下洇湿的水痕,松针末尾缀着一颗颗将落未落的雨滴。
  却夏张开胳膊,伸懒腰那样,慢慢吸了口气。
  像是要把那些散落在夜色角落里的梦都拥回身体。
  在她屏到极限,就要吐息前。
  小洋楼楼外,空旷黢黑的巷道上,一道煞风景的笑低低渺渺地勾上来。
  “Rose?”(电影《泰坦尼克号》女主)
  “?”
  却夏一滞,睁开眼。
  楼下,石板路上,陈不恪顶着那头冷淡的白毛和那张冷峻清隽的脸,却勾了个轻微戏谑的笑。
  “You jump,I catch。”(译:你跳,我接。)
  “……”
  却夏终于回过神——
  某位“平易近人”的白毛顶流又在拿电影梗调侃她了。
  兴许是在这人面前没少出过糗事,却夏心情挺平静,就把胳膊放下来了:“不跳,”她撑着围栏,垂眸,居高临下但恹恹地睨着那人,“砸到你,赔不起。”
  陈不恪插着兜笑:“不用你赔。”
  却夏自然不信他的鬼话。
  那人显然也是玩笑,他朝上次见却夏下来的那道藏在小巷的矮墙走去,却夏犹豫了下,也在二楼露台上跟着绕过去。
  见陈不恪似乎有要上来的意思,女孩神色终于有了波动。
  “你……”却夏迟疑盯他,“如果在这儿摔伤,应该不用我赔吧?”
  话间,陈不恪已经轻松踏上矮墙接茬。
  只差中间可以用来助力的离接茬半米的露台平台,就能翻上来了。
  闻言那人停下,薄而凌厉的眼皮轻轻一掀,浸透过眼角的那个笑里洇着淡淡嘲弄,配上那张脸却又蛊人。
  他就懒懒睨着她,握上栏杆,冷白手背上青蓝血管一绽。
  砰。
  落地的风声一过。
  却夏回神,浅勾起视线——陈不恪已经停在她面前,眼眸低望下来,迫人得仿佛近在咫尺,她几乎闻得到他身上夜色和花木香的味道。
  陈不恪挑眉:“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却夏沉默,然后,“看星星么。”
  陈不恪:“?”
  却夏:“这边视角好。”
  女孩平静说完,转身拐去露台石凳那边。
  陈不恪缓了一两步,眼神微动,最后还是跟过去了。
  石凳靠着露台低墙,长长一根,够却夏耷着小腿平躺,自然也就够两人并坐,还不会隔得太近。
  无声坐了一会儿,却夏才想起什么:“你为什么来影视城?”
  陈不恪低轻地笑了声:“你问得真及时啊。”
  “我们约在我家直接看猫的。”却夏当没听到。
  “不想去楼下等,所以来了。”
  “?”
  无言盯了那人数秒,却夏木然转回正前方的空气,并把自己的眼神翻译成语言:“你应该知道,就算在我们圈子里,你的粉丝也很多吧。”
  “嗯。”
  “如果被认出来,你要怎么解释?”
  “解释?”
  陈不恪大约现想,于是漫不经心拖了几秒,“来见长得像我初恋女友的那个替代者?”
  却夏:“……”
  谢谢你贵人不忘事到现在还记着。
  见女孩面无表情不说话了,陈不恪低低一笑,转回去:“开玩笑的。参加了一场很不愉快的晚餐,出来散心。”
  却夏本来不想说话。
  但毕竟是逆子的白毛亲爹,想了想,她还是敷衍了句:“哦。”
  陈不恪就听笑了:“出于交谈礼仪,你是不是也应该多关怀一下?”
  却夏又想了想家里那只异瞳白猫。
  看在honey的面子上,她勉为其难地思索一番,终于找了个问题开头:“是应酬吗?”
  陈不恪:“算是。”
  “为什么不愉快。”
  “因为不喜欢餐会上的任何一个人。”陈不恪像随口道。
  “你不喜欢还要亲自应酬的,”却夏略微沉思,“是富婆吗?”
  “?”
  陈不恪散漫游弋的目光停住。
  一两秒后,他低声失笑,嗓音都被潮湿的夜色浸得低哑似的,他侧回身望过来:“是什么?”
  “富婆,”却夏平静回眸,“广义上,指所有有钱有闲的小姐姐。”
  “……”
  陈不恪短暂地走了神。
  不知哪来的光,照得她眼底澄澄净净地映着他的影儿。
  确实很短暂,因为下一秒却夏就微微蹙眉,挪开眼望向前——她也察觉到那束光了,就来自小洋楼外。
  几声沉闷的刹车声。
  随着车门打开,各种脚步和道具声卸下车来。露台墙外,有人拿着喇叭扯着嗓子指挥。
  “后勤组先进,去楼里打扫布置,做好拍摄前准备工作。”
  却夏:“?”
  楼里?
  如果是指他们现在在的这个,那——
  女孩僵着神色转头。
  对上了旁边公认“圈内第一男祸害”那张无辜且无遮拦的脸。
 
 
第13章 春日
  却夏可以对着今晚的月亮发誓——
  她上小洋楼这么多次, 从来没有哪回像今天,被一个拍夜戏的剧组堵在二楼,无处可去。
  大夜灯和打光板照得楼下通明, 剧组场务熙攘来往。
  别说两个大活人, 就算两只小仓鼠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的众目睽睽下跑出去。
  更别说两人里还有个要命的祸害。
  却夏扶着栏杆,没表情地观察了会儿楼外和一楼的动静, 确定这个剧组没有上楼的意思, 她才稍安心地坐回来。
  一抬眼就对上旁边那个没事人似的, 懒撑着手臂仰着星星。
  夜色描摹, 灯火勾勒。
  那人修长的颈随意后仰, 凸起的喉结性感地撩拨着风里的弦,像个优雅的高音谱符。无论在哪里都是最引人遐思, 最不可忽略,最醒目。
  可卓尔不群未必总是优点。
  比如此刻。
  却夏敛回目光,声音轻飘:“这里和你八字犯冲,以后你还是别来了。”
  “?”
  陈不恪从夜空里落回眸子:“为什么不是和你?”
  却夏木然:“我来过很多次, 没出过问题。”
  “我遇见你的两次,好像都出了?”
  “所以是你的问题。”
  “哦, ”对着女孩清幽眼瞳停了一两秒,陈不恪了然,“所以是我连累你了?”
  却夏没迟疑, 平静诚实地点了头。
  “好吧,抱歉。”陈不恪没什么诚意地转回去。
  却夏也不介意:“没关系,我帮你想了一个办法。”
  “嗯?”
  “你先下楼。”
  “……”
  “……”
  “?”
  几秒过去, 没等到女孩的后半句, 陈不恪转回来。
  他轻一挑眉:“然后?”
  却夏沉默。
  陈不恪:“你不会要告诉我, 没有然后了。”
  却夏从善如流:“没有然后了。”
  陈不恪蓦然失笑。
  “!”
  却夏难能惊得眼尾都拎起点, 几乎想去捂他,到底还记着分寸忍了没动。
  还是陈不恪瞥见女孩像受惊的猫警觉绷起肩背的模样,才堪堪收住。他眼尾仍抑着笑,嗓音也忍得低低哑哑的:“让我去吸引火力,换来给你溜走的机会,你认为我会答应?”
  竖耳确定楼下无人察觉,女孩眼皮又慢吞吞耷回。
  从炸毛前回到慵懒,她没表情地给陈不恪讲道理:“我是为你好。”
  陈不恪似笑非笑:“说服我。”
  却夏有点懒得解释,但显然某个白毛顶流不是愿意配合的主儿,她只能耐着性子平伸出一根手指。
  “热搜一,《顶流昨夜独自现身H市影视城》。”
  她又伸出第二根。
  “热搜二,《顶流于H市影视城夜会不知名女艺人》。”
  两根细白的手指抬到女孩没表情的脸蛋旁,指节轻弯了弯,她拿那双像湖泊一样幽静的眼瞳看他。
  “陈顶流,你选哪个?”
  陈不恪没说话。
  在他幽沉的视线里,月色下女孩终于等得不太耐烦,轻慢蹙了眉,就要落回手。
  陈不恪却就在这秒抬手,在她指尖上轻轻一点,戳得它没防备地向后弯。
  “第二个。”
  他笑着撩回眼。
  却夏微怔,嗅到他手腕上蹭着的浅淡木质香。
  而指尖那点凉冰冰的知觉一触即离,短暂得说不上冒犯,更像是路过时被honey冷不丁摸了一爪。
  让人失神却不觉得反感。
  大概是这头家传白毛的加成。
  却夏耷着眼慢吞吞想完,反应过来,她皱起眉:“第二个?”
  “嗯,”陈不恪漫不经心地应,“我喜欢刺激的。”
  却夏:“……”佚䅿
  [你好骚啊.jpg]
  由此,第一次双边谈判以失败告终。
  这晚过得漫长,起初却夏还有些提心。
  她和天乐传媒的合约剩不到一年,在圈里要消磨的时间也就等长。这一年里她只想平平稳稳安安静静地过,不想无辜被搅进任何难脱身的事件,更甚至是足以影响她后半生的旋涡——
  毋庸置疑,以陈不恪的身份,哪怕和他只是在公众层面上稍有牵扯,也绝对有带来远超后者影响级的能力。
  万幸的是,这个剧组今晚的夜戏大概是没有二楼的部分,从始至终都是在一楼和楼外拍摄,没人上来。
  却夏的紧绷渐渐松弛下来。
  她倚着背包靠在墙边,在侵袭的困倦下昏昏欲睡,几次瞌睡得阖眼,又惊醒睁开。终于在某次没撑住,上下眼睫亲热地拥在一起,联手给她的意识揉成一团塞进混沌的黑暗里。
  等再醒来,星星都在遥远的眼前,它们压着的深蓝色幕布被铺得熠熠点点。
  却夏缓慢地眨了眨眼,向旁边侧脸。
  她看见了一个“横着”的人。
  白衬衫被夜风鼓动,衣料单薄得近透明,那人就插着裤袋倚在露台边沿。低矮的围栏墙还不及他腰,墙前搭着的长腿一屈一张,随意地张扬着。
  风把碎发吹得飞舞,那人清冷在那片星空与夜色间,像摇摇欲坠。
  “陈不恪。”
  在理智回来前,却夏刚睡醒的声音轻哑颤动,搅起一丝慌乱。
  风停了。
  倚在低墙前的陈不恪垂回视线,看见女孩盖着他外套坐起,那丝惊慌慢慢掩进她回神后的迟疑里。
  “喊什么。”他嗓音慵懒而沙哑,大约是吹了风的缘故,腔调也拖得低缓柔软。
  “我以为,”女孩眉心蹙起一点自恼,“你要掉下去了。”
  “……”
  陈不恪一停,无声回眸。
  而却夏此时低头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还多了件外套。黑色的针织面料,亮金色的金属logo小铭牌,针脚收得精致细密,处处透着消费主义冷淡的奢侈感。
  外套衣领上还有陈不恪今天手腕上缠着的淡淡木质香。
  于是情况一目了然:
  她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躺倒占了陈不恪的位置,把人逼得只能避嫌地站去墙边。
  至于外套……
  却夏捏着黑色夹克陷入沉思:总不能是她梦里拽着他衣角不撒手,给他硬扒下来的吧。
  “一楼的剧组撤了,”陈不恪回神,瞥了眼楼外,“等最后几个离开,我们就下楼。”
  “好。哦,谢谢。”却夏犹豫着递过外套。
  “不客气,”陈不恪随手勾回,眼皮没抬地问,“你一直这么不设防么。”
  “什么。”却夏没回神。
  陈不恪单手勾着外套,懒洋洋撩起眸:“孤男寡女,月黑风高,四下无人,这样你也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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