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在这高塔里待一辈子吧!”
“彼此彼此……”萨曼莎垂眼,轻轻摩挲着杯子,微微一笑,在他气冲冲的摔门声中慢慢道:“我对你也很失望。”
当初求娶她的时候,柔情蜜意,百依百顺,哄得她带着妹妹们一起给他卖命,做着他手中最尖最利的刀,帮他平衡奥尔国内势力庞大的圣骑士们。
为此,她死了一个妹妹。
她的小詹妮……
那么年轻,那么娇小,在圣骑士的烈火中,活生生被烧成灰烬。
她早就后悔了,在看似亲密的丈夫不许她生下孩子的时候,在捧着妹妹骨灰的时候,在骑虎难下,不得不跟那些结下死仇的圣骑士死磕到底的时候。
萨曼莎细细把一杯红茶喝完,她知道她逃不掉,这座高塔下面守着的,是和她势不两立的几位圣骑士,其中好几人,都有亲友或死或伤在了她手上。
他们不会让她好过。
但没关系,她的妹妹们都安全离开了,她们会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过正常女孩该过的日子,永远离开这个泥潭。
所有仇恨都集中在她身上就好,她是姐姐,这是她该承担的责任和罪。
她轻吻着手上用骨灰压缩而成的钻戒,詹妮,我亲爱的妹妹,姐姐向你忏悔,姐姐好想你,姐姐会永远陪伴你。
她站在窗前,看着奥尔国王走出高塔的背影,眼神明灭,轻语道:“我以黑女巫的名义诅咒你,此生,所有重要的人都会离你而去,所有汲汲营营的事情,最终都是为他人作嫁衣……”
“我诅咒你,永无宁日……”
……
“拜伦……”
白雪公主提着裙摆从楼梯上走下来,含羞带怯的看着已经定下婚约的未婚夫,转了一圈问:“这是我们订婚典礼时要穿的礼裙,你觉得好看吗?”
拜伦王子望着她柔腻白皙的脸颊,深情款款:“你穿什么都好看。”
白雪公主问出了一个所有女人在婚前都会问的问题:“你爱我吗?”
拜伦王子着迷的看着这张哪哪都合心意,简直是顺着他审美点长出来的脸,回答得毫不迟疑:“我当然爱你!”
你这么美,我怎么会不爱你呢?
白雪公主笑了,又问:“你会永远爱我吗?会只爱我一个人吗?”
拜伦王子果断:“当然!”
只要你一直这么美,我就会一直爱你,只要没有人你比更美、没有人比你更合我的眼缘,那我就永远只爱你。
白雪笑颜如花:“那我也爱你!”
照顾她的女侍长说过,尊贵的公主只需要去爱一个深爱她的人就好,白雪公主想,她找到这个人了,只要拜伦永远爱她,那么她就会一直爱着拜伦。
他们深情对视,同样在万千宠爱中养出的天真瞳孔里倒映着对方的面容。
气氛浓稠又甜蜜。
周围的仆人们相视一笑。所有人都相信,他们的婚姻一定会幸福。
他们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第55章 我们一起跑吧
“神降节礼物、情人节礼物、生日礼物、周年纪念日礼物……”
白露数完,对素未谋面的穆尔同志非常佩服,在外面流着浪,还能一臼恃洸次不落的给未婚妻送上各种礼物,牛哇!
“咦,这个……”白露把一张羊皮纸展开,惊呼:“这不是你上次说的,特别好处,入口即化,又香又甜又软的那个点心的配方吗?他上哪里找到的?”
“哦,”艾瑞儿若无其事般说:“上次在信里提过一句,他记性还挺好。”
白露鄙视地看着她:你就装吧!
窗外,一只脚脖子上系着红绳的白鸽飞落下来,丢下口中衔着的信封。
白露开窗将它拾起。只见上面用红色金箔火漆龙飞凤舞的写着——
【诚邀艾瑞儿小姐参加奥尔国白雪公主与兰利国拜伦王子的婚礼。】
“这才多久?都要结婚了?”
白露感觉距她们上次去参加白雪公主的订婚宴,好像还不到一个月呢。
艾瑞儿兴致缺缺的凑过去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哦,那你到收藏室里翻翻看,找个好看点的首饰或者瓷器什么的包装一下,凑个结婚礼物吧。”
白露想了想:“咱们上次从康斯城回来的时候,阿吉外婆不是放了好几块最近最时兴的布料吗?你说花纹太灿烂,不太衬你,就收起来了,不如拿两块出来吧,做新婚礼物倒还挺合适。”
自从上次经过罗宾森小姐的推荐和介绍,结实了一位名声不显,但功底深厚,为人又和蔼可亲的老裁缝之后,白露那点三脚猫的手艺大大长进了。
前段时间她又在白雪公主的订婚宴上得到了灵感,最近正蒙头捣鼓着要帮艾瑞儿设计一套经典款的婚纱,这两天往收藏室跑得很勤快,对于这些布料的位置和库余,甚至比杰西爷爷还熟悉。
艾瑞儿听了,甜甜的夸她:“你想的好周到啊!那你能去收藏室帮我把它找出来吗?我都不记得放在哪里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望着白露。甜言蜜语的撒娇就跟地里的韭菜一样,一茬一茬的从她那张肉嘟嘟的小嘴里跑出来。
白露被她夸得很高兴,笑呵呵的就去灰尘满天飞的收藏室翻布料了。
她不是不知道这丫头又犯懒了。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白露早就摸明白了,艾瑞儿什么时候嘴最甜?
就是她不想干活,所以想方设法使唤你去帮她干活的时候。
但她就是有办法把别人哄得很高兴,心甘情愿给她使唤。还会产生一种类似于无奈宠溺的想法:好吧好吧,小懒猪撒娇精,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啊?
白露时常觉得,如果艾瑞儿以后能出几本类似于《论如何提供情绪价值》、《有效撒娇的一百种方法》的书,绝对能位列教科书畅销榜前十名。
白露眯着眼去收藏室了。
艾瑞儿脸上的笑容立马垮下来,她用手指戳着面前絮绒花芯的小枕头。
数月前在海女巫阿姨家里,她总是熬夜睡不饱,差点形成习惯性失眠,忍不住写信给穆尔抱怨了几句,结果他就给寄了助眠效果最显著的絮绒花过来,这花不常见,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的?
但是……
艾瑞儿哀叹:“光知道送东西有什么用?!我要的是人啊啊啊啊!”
这异地恋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拾起被白露撂在窗台上的请柬,白雪公主和拜伦王子都要结婚了!
艾瑞儿有点酸,她丧丧地把下巴磕在桌子上,她也想结婚啊!她早就想好了婚礼的一切细节,连白露的伴娘服都想好要在哪一个老店里找名家设计了。
……
奥尔国王宫的花园。
拜伦王子拉着白雪公主的手,两个人快速奔跑着,将身后跟着的仆人都甩开,然后大笑着倒在蓬松的草坪上。
拜伦得意的笑着,鼻尖上还挂着汗水:“你看,我们成功甩掉他们了。”
白雪公主提着繁杂的裙摆,趴在他的胸膛上,一边听着他剧烈强壮的心跳声,一边平复着自己急促不定的呼吸。
拜伦握起她的手,轻轻一吻。
“亲爱的,”白雪公主揪了一根翠绿的狗尾巴草,挠了挠未婚夫的耳朵,又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不高兴吗?”
她像世上所有聪慧的妻子一样,凭借女人敏锐的直觉,第一时间就能发现亲密无间的丈夫那点低落烦躁的情绪。
白雪猜测:“是最近累到了吗?”
最近为了筹备婚礼,王宫上下都忙做一团,就连白雪自己,为了调试婚纱、妆容、练习婚礼当天的礼仪和走位,也好几天没能轻松享受下午茶了。
拜伦王子先叹气,又长长的“嗯”了一声。低垂着眉眼,看上去没精打采。
白雪公主心疼了。
他们正值热恋期+燕尔新婚,拜伦对她又特别温柔体贴,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自然看不得爱人委屈的模样。
“如果是为了筹备婚礼的事,可以交给下面官员和仆人来办的。”
“不是,”拜伦王子摊在手臂躺在草地上,像是一只风干的咸鱼,“是你爸爸,最近他总是要我帮他处理好多文书,还说要给我在国内安排官职。”
白雪“啊”了一声,轻声问他:“你是觉得太累,不想参与政务吗?”
她语气很平和,甚至还有点同情。
如果是别的公主或者贵族女孩见到未婚夫这么不上进,扶都扶不起来的模样,大概率都是很失望的,但白雪不一样,她一点都不觉得拜伦有什么不对。
因为,她自己也觉得处理政务是一件超级麻烦又讨厌的事情。
曾经,奥尔国王也想过把独生女培养成一位能独当一面的女王,但不知道是他养孩子的手法不对,还是白雪公主天生不喜欢这些,反正最后的教育结果是——白雪从此看到政文法令就想躲。
拜伦王子想了想:“倒也不是。”
兰利国王虽然宠爱弟弟,像个男妈妈一样,但对于拜伦的教育,也是抓得很紧的,当初兰利国王与王后结婚多年无子嗣,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拜伦王子都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兰利国王没有奥尔国王这么自大,就算是为了国内子民,对继承人的教育也不能放松。
因而,未来岳父教授的那些知识,拜伦王子都是会的,所以奥尔国王才十分惊喜的想给他安排个官职实践实践。
可这样一来,拜伦王子就不乐意了:“我还想继续游历大陆,寻找能教导我的隐士剑客呢,如果在这里授了官,不就被绊住了吗?还怎么出去?”
白雪公主张了张嘴。
拜伦王子揽住她的肩,小声叹气道:“我原本都想好了,等我们婚礼过后,我就带你去看看斯尔温南草原的日出,圣赫利尔雪山上的莲花,伯美列斯沼泽边的灵芝丛,斯牙岛上万年不变的自然风光和穿草裙戴牙饰的野人……”
他生在锦绣富贵窝里,生下来就拥有了一切,权势对他没有丝毫吸引力,从最开始,他就只是单纯的喜欢白雪公主而已,跟她背后代表的国家毫不相干,他没想过,也不想承担这份责任。
他看着白雪公主,深沉道:“我们跑吧,不告诉你爸爸,悄悄跑。”
白雪公主:“……”
听起来好刺激,她有点心动。
她从小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大,怎么会是一个真正的乖乖女?
爸爸虽然疼爱她,但是永远把正事放在第一位,忙起来两三个月见不到人影都是常事,又不让她与继母多接触,陪在她身边最多的,就是那些事事顺着她、依从她的侍女仆人们。
只是在很小的时候,妈妈留下的那位负责照顾她的女侍长还没有出王宫嫁人的时候,曾耳提面命的对她叮嘱过。
要她学会讨好爸爸,做爸爸最宠爱的女儿,如果继母有了孩子,她可能就失去继承权,得哄着爸爸给她多多的嫁妆,这样以后她的日子才会好过一些。
在那段流逝过去的岁月里,谁也不知道,白雪公主每天都要为该如何让爸爸再宠爱自己一点而焦虑到彻夜失眠。
后来,她发现,只要自己表现的单纯善良柔弱,爸爸就会为自己更操心一些。于是,她慢慢就真的傻白甜起来。
爸爸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爱她的,在白雪的记忆里,幼年的爸爸是灰色的,来去匆匆,也不会抱她。那些宠爱与关心,是在一次次操心中堆砌起来的。
白雪公主没有过叛逆期。
女侍长的话一直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挂在头顶,她不敢。
她做了十八年乖巧柔软,惹人怜爱的女儿。她知道自己是一个只会做公主的废物,她不喜欢这座王宫,为了喘口气,还差点被侍卫骗到森林里杀死。
现在,她的未婚夫说要带她跑。
作为乖女儿,她现在应该把这件事告诉爸爸,让爸爸给她换一个未婚夫。
但她的心,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烈的速度跳动着,一股不明的、熟悉又陌生的感情在她身体里复苏。
她的鼻子,好像已经闻到了王宫外面,冬雪与春花交叠的味道。
白雪咬唇,她垂眸道:“可是……奥尔国的民众需要一个继承人。”
她是公主,唯一的公主,受一国供养长大,生来就对这片土地负有责任。
拜伦王子说:“那我们生个孩子吧,让孩子来当这个继承人。”
白雪公主想起曾经在爸爸书桌上看到的那一摞摞公文,瞬间母爱提前泛滥了,心疼道:“那孩子也太可怜了!”
拜伦不放弃,绞尽脑汁说:“我以前在其他国家看到过,如果国王不擅长理政的话,光明教的主教和圣骑士会形成一个内阁议会,帮助国王治理国家,奥尔国不也是个信奉光明教的宗教国家吗?我们也可以采用这种制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