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孤和魔尊能给出最大的让步了,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吧,见尘真君。”
“答应了的话,孤便来为你除掉那只……小狐狸。”
“哦不,孤甚至可以先帮你除掉那只小狐狸,你只要稍微帮上一点儿小忙,就能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谢沾衣话说到这里不得不走了。
再不走可能真要撞上云步虚。
他化为绿雾渐渐消散,却被突然行动的风微尘抓住了衣袍一角。
下一瞬,太一玄宗扇扇光已至,云步虚手持神光折扇轻轻挥动,他如被定在原地,身上千疮百孔地冒出金光。
糟糕。
还是废话太多了。
谢沾衣眯了眯眼,这是自青丘一别后两人再次碰面,中间隔得时间并不长,没想到云步虚已经恢复了这样多。
身后是他的弟子,前面是他本人,就连脚下也被云步虚留下了扇光,好像逃无可逃。
幸好他之前在青丘留了一线。
谢沾衣回眸朝风微尘一笑,朗声对云步虚说:“你以为我给你在青丘下的毒会那么简单就解了吗?”
风微尘望向师尊,师尊没什么表现,但他没否认在青丘发生的事,看来冥皇说的都是真的。
竟有这样的事!
又是为了那只狐妖!
风微尘愤恨咬牙,谢沾衣从他情绪不稳中找到破绽,自这一方化光而逃。
经过他耳边时,谢沾衣与他私密传音道:“我等着真君的好消息。”
他轻点风微尘的肩膀,留下一道入骨的冥气,拼尽全力逃脱云步虚的追踪。
云步虚能感觉到血脉之中有一道恶毒的灵力在乱窜,像银针一样将他的血肉刺破,自内里留下创口。
那灵力野蛮阴寒,显然来自谢沾衣。
他必然会在那毒上留后手,云步虚早就料到了,自然不会没有准备。
他等的就是谢沾衣催动他的后招,今日这一见与其说是偶然,倒不如说是他一手促成。
云步虚没去追冥皇,他确定了体内那股灵力的位置后,直接剖开胸膛,在右侧抓住了乱窜的绿光,用太一玄宗扇给销毁了。
风微尘立刻上前帮忙疗伤,但被云步虚拒绝了。
他反而按住了徒弟的肩膀,在对方痛苦的闷哼一声后,抓出一道同样泛着绿色的寒光销毁。
风微尘愣了愣,低头道:“多谢师尊。”
云步虚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一言不发地消失不见。
风微尘感觉得到师尊并不想看见他,哪怕还是来救了他,却连一个字都懒得和他说。
他垮了肩膀,满面愁绪地看着周围的一片狼藉,想到冥皇那些话,心中五味陈杂。
道圣宫中,红蓼和云步虚生着气的时候,他突然接到弟子的求救讯号,立刻就走了。
他的伤都还没好就要去救别人了,红蓼担心得团团转,一见他回来赶忙跑上去。
她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一看他身上都是血,胸口处尤其多,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怎么伤成这样?”
她紧张地按住他查看伤势,看到胸口右侧那生剖开的伤口后,吓得嘶了一声。
这得多疼啊。
谁干的?谁能把他伤成这样?
“止血……先止血。”
她用灵力细细密密地给他止血,看着血肉狰狞的伤口,眼睫不停地眨啊眨。
云步虚任她所为,温声道:“那玉佩我交给大长老了。”
“是我考虑不妥,即便为了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杀了谢沾衣,也不该将它留在自己身上。”
“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其实一开始他就问过红蓼了,如果她不愿意,他压根就不会用羽落。
是她首肯之后,他才铺开计划的。
红蓼摸摸他伤口边缘,瞄他了一眼,游移不定道:“……给了大长老?”
“是。”他划过她的眼睛,“怎么,还是不妥?”
“不是不妥。”
红蓼给他吹了吹伤口,就像之前那次帮他疗伤一样。
淡淡的风带着她的幽香,好像真的有种魔力,让他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了。
自己挖的,其实也能自己治好,留下来是为什么,不言而喻。
红蓼小心翼翼地替他愈合着伤口,把自己的小九九说给他听:“能不能把玉佩给沐雪沉啊?”
“?”
红蓼把伤口愈合得差不多,试探性地问他:“大长老事务繁忙,要在你身边帮忙,不如让你的大徒弟去协助羽落,他是大长老之外最可靠的人了吧?”
云步虚静静地看了她一会,以他对她的了解,怎会不知她肯定有什么打算?
“他不行。”云步虚淡淡道,“他有更重要的事做。”
红蓼觉得他就是在糊弄她。
本来原书里沐雪沉的剧情就是跟女主挂钩的,他哪来的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她不肯罢休,“说来听听。”
云步虚缓慢地整理凌乱的衣袍,遮住已经愈合的伤口:“你忘了?”
“三日后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他得留在宫中安排合籍大殿事宜。”
……
她还真的忘了!
红蓼瞬间想不起别人的事儿了。
老天鹅,三天!
只剩三天她就要成亲了!
她不可思议地对上云步虚耐人寻味的眼神,九条尾巴冒出来把自己团团围住。
红蓼控制控制再控制,还是没控制住,在尾巴里隐秘地笑起来。
她使劲蹭了蹭自己的皮毛,嘴角快要翘上天了。
成亲嘿嘿嘿洞房花烛嘿嘿嘿合法执照嘿嘿嘿。
很快云步虚这个人就彻底盖上她的章了!
这么开心的时刻,红蓼却突然想到了在青丘疗伤时“梦”到的画面。
处处鲜血的道圣宫,还有倒在叛徒手中的云步虚,一切似乎被玩脱了。
连原书中都不会发生的剧情,为何她会无缘无故“梦”到?
是因为太担心了吗?
还是因为她的出现改变了剧情,让一切变得更加危险了?
还有原书的结局。
他是必会成为天地共主、天道所在的。
他将会恢复转世前所有的记忆,找回身为天之主时所有的情绪和习惯。
到那个时候,他真能记得允诺归她的,绝不会忘了她吗?
啧,男人,你的名字叫麻烦。
第六十四章
云步虚眼睁睁看着红蓼从高兴到失落, 把她从尾巴里抢救出来,看着她脸上的几根狐狸毛,堪称温柔地一根根替她拿掉了。
红蓼瞟了一眼困惑道:“我好像开始掉毛了?不对啊, 明明道圣宫四季如冬,我怎么还会掉毛呢?”
再说她都九尾天狐了, 这么强悍,早就超脱自然规律了吧,居然还会掉毛?
红蓼吐了一嘴毛。没得到云步虚的回答, 一转头就看他脸色不太好。
明灭不定的光投射在他脸上, 有种压抑内敛的俊美。
“怎么了?”她不解地靠过去,还没闹明白,就忽然被云步虚抓住了一条尾巴。
是骨化着的那条。
“无事。疗伤吧。”
他将她转过去背对着他,一手按着她的肩膀, 一手轻抚过只剩白骨的尾巴。
红蓼战栗了一下,其他尾巴的毛都有些炸了起来。
摸得太那个了,她完全控制不住本能的反应。
红蓼悄悄回头瞄了他一眼,他还是很沉默,眼神专注地在为她疗伤,他疗伤的方式可没忘忧君那么有仪式感,简简单单就开始了,也没什么让人尴尬的过程。
红蓼很快就感觉到熟悉的麻意刺痛, 之前在青丘疗伤也有这个感觉, 但好像没这么强烈。
随着时间推移, 这种痛感越来越大, 红蓼忍不住痛呼出声, 云步虚手下没停, 只是安抚地摸着她的头。
“很快就好。”
他这样安慰着, 实际上却持续了很长时间,红蓼感觉身上的血都烧起来了,整条尾巴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一会冻住,一会又好像要烧成灰烬。
“疼……”她带着哭腔想让他停下,云步虚迟疑片刻,终于停下了。
“好疼。”红蓼浑身都是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了,“为什么会这么疼,之前大祭司给我疗伤的时候没有这么疼啊。”
云步虚没说话。
忘忧当然不会让她这么疼。
因为他根本就没发现已经被谢沾衣中入红蓼体内的东西。
“坐好。”
他将红蓼转过来和他面对面坐着,给了灵力让她舒服些后,单手结印,金光落下,将红蓼笼罩其中。
红蓼缓缓意识到不对劲,她绝不认为云步虚会搞不定她的骨化,这可是未来的天地共主,那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其他问题?”
她发髻有些乱了,珠花和发簪岌岌可危地挂着,云步虚替她摘下来放到一边,她满头银发垂落下来,衬得眉眼双唇楚楚桃粉,疼得升起水雾的双眸定在他身上,眼底写满了担忧。
云步虚看了她一会,最终还是没有隐瞒。
“是。”
他语气非常冷静,这份沉稳很感染人,让红蓼也就没那么怕了。
“我就知道那个狗东西不可能没后招。”红蓼一生气反倒有力气了,撑起身子把住他,“那你呢?他是不是也在你身上留什么后招了?”
“嗯。”云步虚意外地看着她,“真是聪慧,都会举一反三了。”
红蓼被夸了,不免开心起来,人也跟着放松:“那是,也不看我整日都和谁待在一起!”她晃着他的肩膀,“我可是天天跟道圣宫的智慧担当待在一起,我不聪慧谁聪慧?”
云步虚嘴角含蓄地勾了勾,耳尖有些微的泛红。
“你还没回答我呢。”红蓼那边不依不饶,“你的情况怎么样?”
“已经无碍了。”他点了点胸膛伤口的位置,将去救风微尘的过程告诉了她。
红蓼没想到他那个伤口是自己挖的,下手可真狠。
“不必挂怀于我。”
云步虚在她思索的时候缓缓开口:“你该担心你自己。”
她的情况远比他严重许多。
可红蓼说:“这不是有你在吗?哪里还要我自己担心。”
云步虚怔了一下,纵容地抚过她的脸颊:“你说得对。”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必想,安心待嫁便是。”
“谁要嫁你。”红蓼爬起来往后挪,挪了一块才歪头道,“就剩下三天了,我的嫁衣呢?婚礼流程呢?半个影子都没看见。”
“嫁衣。”云步虚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将自己的手递过去,“在这里。”
“什么?”红蓼又蛄蛹回去,抓住他微凉的手来回翻看,“哪儿呢?在这个扳指里吗?”
他拇指上戴着象征道圣宫至尊的法印,色泽清透,幽光凛凛。
难不成这还是个储物戒?
云步虚没用言语回应,他反握住她的手,将两人的食指指腹贴在一起。
绚丽的金光缓缓缠绕着她的手指而上,随着金光延伸,她看到自己一点点发生变化。
腕间的玉镯变成镂空雕花的金镯,淡紫的大袖化为红色,红色之上如湖面波光般绣着金色的图案,图案随着她身上的衣袍全部变成红色嫁衣,渐渐现出全貌。
并非传统婚服上会绣的龙凤,是大片大片的莲花。
红蓼本就白,穿上正红就更白,她低头凝着这一身衣裳,几乎感觉不到布料的重量,不禁抬眸望向他。
白发铺满了正红的嫁衣,金色的莲花衬着她精致美丽的脸庞,比起狐妖,更像是湖中莲花成了仙。
云步虚缓缓抬起手,指腹有淡淡的血痕,他将手指探向红蓼,她踯躅片刻,手撑在地上往前去,低下头轻轻舔去他指腹上的血迹。
淡淡的血腥味,还有种神圣的气息,是他的血。
……
“你的血?”她脑子一闪,有些震惊地说出自己的猜测,“这嫁衣不会是你的血幻化成的吧?”
云步虚好像喝醉了,可他分明滴酒未沾。
他斜倚在旁,将她舔过的手指送入口中,就那么含住了。
红蓼浑身一震,脸如火烧,手抓着裙摆,仿佛整个人都淌进了他的鲜血之中。
相较于她的紧张和呼吸急促,云步虚意态闲适得多,他慢慢将手指拿出来,也不知做了什么,刚刚止血的指腹又开始流血,金红色的鲜血滴落在地面上,恰如她身上金红色的嫁衣。
他的私印是莲花印,在她眉心莹莹闪动,正如嫁衣上铺天盖地的金色莲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