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蓼深呼吸了一下,望进他的眼睛快速道:“我们每次那个之后都没有措施,你每次都在里面了,我会不会……会不会揣崽啊??”
“……”
云步虚很久都没说话。
他表情空白了一秒,之后变得有些复杂。
红蓼好像还从他眼底看出一些压抑来。
……这是什么意思?
叫人好不安。
不会她已经揣上了吧?
红蓼捂住肚子,瞪大眼睛,有些无措。
云步虚一见就知道她误会了,拉起她的手很慢地说:“不会。”
“哦……”红蓼愣了愣,说不清心里是失望还是庆幸,只是点点头,“那便好。不过这是什么原理?”
这么……这么频繁,还没有措施,居然不会揣崽的吗?
红蓼是真觉得这有点危险,她可完全没有做好当妈的准备,所以还是要尽量避免。
他的办法到底保险不保险,万一有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正这么想着,云步虚开口道:“我不会有孩子。”
红蓼怔住,表情变了几变,无一不是诧异的。
云步虚手撑在她身侧,倾身在她耳侧道:“我不能有孩子,所以不管我在里面多少次,都不可能让你有孕。”
红蓼抓紧了衣袖。
她沉溺在他近在咫尺的眼眸中,像被冰冷的湖水淹没,有些窒息。
云步虚捏住她的手臂,眼睛在她脸上左右一转:“你很想有孩子?”
“若你很想要。”他冷静地思索,“我会想办法。”
他天生仙体,天之主转世,可造万物,本身却没有孕育子嗣的能力。
地之主一脉倒是能生,以前掌控地之主血脉之一的魔尊就生过孩子,不过最后被束云壑抢了位置和血脉,不得好死。
如果红蓼很想要,他会想办法,用类似的方式为他们造一个“子嗣”。
红蓼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是有点担心会怀孕罢了。
现在知道他完全没这个功能了……其实也有点奇怪,不过无所谓了,这都不算事儿。
红蓼张口欲语,门外传来陌生稚嫩的声音,是只天狐幼崽来替大祭司传话。
“大祭司说姐姐尾巴的骨化宜早不宜迟,让您过去疗伤!”
一提到被骨化的尾巴,红蓼顿时紧张起来,推开云步虚说:“不会有那就没事了,我先去疗伤。”
她提起裙摆就跑了出去,毫不犹豫地跟少年走了。
云步虚没追出去,他仍保持着被推开的姿势,低着头在想。
她是不是介意了?
听说妖族都有非常强烈的繁殖欲望。
她是不是嫌弃他无法孕育凡嗣了?
青丘大祭司住在青丘的神殿之中,整个神殿建设得如同祭坛,里面摆着无数圣火,白日里也不会熄灭。
大祭司就站在无数火焰的中间,雪白长袍如被火点燃,在万千灰烬中睁眼朝她看过来。
“你来了。”
忘忧君宽袍大袖,白发披散,珠串和红绳重叠在白发和白衣上,他踩着优雅的步伐一步步走下高台,穿过火焰来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
红蓼差点哭出来。
好帅。
这是她在最无能为力的时候遇见的第几个绝色美人了?
红蓼摸摸鼻子,非常矜持地后退一步:“不用劳烦大祭司,我自己走就可以。”
她真是太有妻德了,云步虚不来给她磕一个都说不过去了吧?
大祭司幽幽地看了她一会,用一种谁都没办法质疑的语气说:“这里有禁忌,没我的带领你进不去。”
红蓼脑袋冒出一个问号:“……那要不要换个地方疗伤?”
她也确实不太想在青丘秘密的祭坛里疗伤,这里的氛围太古怪了,不管做什么都感觉像在进行什么仪式,好担心大祭司突然把她给献祭了。
“不行。”忘忧的手就没放下去过,“只有这里才能解除你身上的冥气,阻止血肉的骨化。”
他说了一件红蓼没有想到的事:“你是不是觉得这些骨化的范围只是这样,不会再增加了。”
红蓼一怔:“不是吗?”
“不。”忘忧君忽然一笑,长睫如振翅而飞的蝶翼,“它会越来越大,只是你肉眼不可察觉。”
“越到后面,骨化的速度会越快,到那个时候,即便是我也无力回天。”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你很幸运,六界之内除了我,没人能解除冥皇的绝技。”
“……道圣宫也没人可以吗?”
“道圣宫……他们当然很强。”忘忧君缓缓道,“道祖座下的见尘真君是此中圣手,可在这件事上,他比不得我。”
“道祖若肯帮你,假以时日肯定也是可以的,但你怕是要等到回了道圣宫才可以开始疗伤,届时你的骨化可能已经漫延到身上了……”
话说到这里,忘忧的手已经被抓住了,红蓼抓得很紧,他苍白得有些不健康的手指都泛起了红色。
“请马上开始吧!现在就来!”
雪狐耳朵动了动,长发无风自起,笑靥如花地牵着她的手进了祭坛。
祭坛之外,阵法隔绝,云步虚已经守在这里许久。
有了前车之鉴,他不会再放任红蓼独处,她来疗伤,他就在外面守着。
让道祖替她守门,这可真是叫人听了都觉得恐怖。
云步虚的修为高深,他生命中超过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是在道圣宫的圣殿里度过的。
圣殿高于道场许多,其中清冷孤独,只他一人,但青丘不一样。
青丘到处都是狐族,修为高的只占很少一部分,幼崽也很多,即便他们距离祭坛还有一段距离,以云步虚的修为还是能将他们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甚至是心音都能听得见。
修为太低了,在他面前仿佛白纸一张,心里有什么好与坏全都无所遁形。
这还是在青丘,若是在人界情况会更严重。
云步虚烦不胜烦,却没有屏蔽听觉。
他可目视千里,瞬息万千,祭坛里发生了什么,只隔着几道阵法是没办法阻碍到他的。
他亲眼看见红蓼和忘忧手牵手走进了火焰缭绕之中,亲密无间地面对面坐着。
忘忧俯身靠近她,气息洒在她脸旁,红蓼闭着眼看不到,他却看得清清楚楚,忘忧眼底那种窥探放肆的神色。
云步虚已经往前一步,几乎就要打开那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的阵法,但忘忧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了出来。
“若疗伤被打断,她的骨化会发作得更严重,到时候就不只是一条尾巴的事了。”
“我们天狐幼崽都很爱美,尤其是女狐,若是其他幼崽的尾巴变成这样,早不知委屈地哭了几场,但她一直没哭。”
云步虚想到红蓼心酸委屈的样子,她那么难过,但确实没有哭。
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怕你担心。”忘忧徐徐说,“可你却连让她好好疗伤都做不到。”
“圣人可真是……配不上她如此深情厚谊。”
话说到这个地步,云步虚再往前一步就是彻底对不起红蓼了。
他也没办法对他们疗伤的任何过于亲密奇怪的行为提出质疑。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别的男子手落在她身上,带起她一阵战栗。
云步虚袖中金鼎又开始冒起黑烟聚集力量,阴邪危险的声音缠绕在他耳边。
【去把他杀了,你一样可以治好她的骨化,不就是多耗费一点时间吗?最后可以治好不就行了?什么爱美不爱美,委屈不委屈,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他们就是故意拿这个借口来背着你寻欢作乐罢了,这就是狐妖,妖族素来野蛮,我的造物,我最了解。】
“你了解?”云步虚将金鼎取出,捏在手里把玩,“看来你沦落至此,依旧没长多少脑子。”
她受了那样大的委屈,那般爱美的姑娘尾巴和手臂都变成了白骨,心里不知多难过。
这不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就是天大的要事。
“没什么比她能痊愈更重要。”
云步虚音若落玉,字字清寒动听,手上力道加大,金鼎被捏得变形,鼎中血脉也不好受。
是这样的。
就如他说的那样。
所以……无所谓。
他们只是在疗伤。
红蓼于他情深义重,忘忧不也那么说了吗。
所以没有关系。
他可以忍耐。
他可以等。
感知他心中所想的地之主:【。】
都不知道谁转世之前连个母虫子都不见。
这死对头发起晚春来真是可怕得很啊。
第五十九章
红蓼闭着眼睛, 并不知道忘忧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云步虚就守在祭坛外面。
她跟着忘忧的灵力和圣火沉入到一片黑暗之中,黑暗里好像有温暖的水将她包裹, 她如无根浮萍随水飘动,倒是没有窒息感, 就是觉得不踏实,还有点头晕。
她不适地挣扎了一下,身子一疼险些倒下, 被坐在对面的忘忧及时扶住。
她还是闭着眼没醒来, 祭坛的火光围绕着她,一点点驱散她体内残存的冥气。
忘忧轻轻握着她的手臂,让她可以支撑着坐好。
手中触感温软,像捏着调香时用的花瓣, 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看到红蓼肉眼可见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忘忧歪了歪头,无视祭坛外云步虚冰冷的眼神,身子前倾,与红蓼的脸只有一指之隔。
他用余光观察云步虚,发现他仍维持着之前的距离,寸步未近,即便自己已经如此“逾越”了。
忘忧觉得很有趣, 眼睛掠过红蓼, 缓缓停在她颈间。
女子脆弱修长的脖颈上, 有几朵栩栩如生的“小花”。
身为狐族, 当然知道这是怎么来的, 其实忘忧一直很难以将云步虚和男女之情扯上关系, 即便亲眼见过很多次, 还是觉得有些古怪。
红蓼本来就白,漂亮的红印子被这雪色衬得如冬日红梅,仿佛还含着淡淡梅香。
原来云步虚真的会做这种事。
这是他最初的念头。
之后思绪急转,想的就完全和云步虚无关了。
作为青丘的大祭司,他是族中唯一没有那种世俗欲望的存在。
他为族人疗伤时也不止一次见过暧昧的痕迹。
但红蓼身上的和他们身上的,带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
哪怕没有意识,她身体的本能还是在抗拒他。
在他的唇瓣差点贴上她鼻尖的时候,她甚至醒了过来。
吓醒的。
方才在一片黑暗之中,她突然看见了云步虚的脸,他倒在叛徒的手中,道圣宫处处都是鲜血,似乎是哪里玩脱了。
红蓼惊出一身冷汗,想立刻回去确认一下他有没有事,刚要站起来就被忘忧按住。
“去哪里。”他提醒,“疗伤还未结束,不可随意终止,不想要你的尾巴了?”
要啊!当然要!可是……
“出去一小会儿行吗?”红蓼讨价还价。
忘忧无情拒绝:“不行。”
红蓼看看自己伤痕累累的尾巴,咬着唇坐回来,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从裙摆里翻出一块玉佩。
忘忧一看就知道那玉佩是谁的,上面强悍的灵力势不可挡,骇得他往后退了一些。
红蓼没注意到这些,她只低着头给云步虚发“短信”。
【在吗?】
云步虚就在祭坛外面,将红蓼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
他将金鼎仍回袖中,回了她一个字:【在】
秒回啊,可以的。
红蓼放心了一些,嘱咐道:【有事一定要叫我,别自己一个人回去啊】
这次云步虚很久没回,红蓼又担心起来,她托着尾巴起身:“我还是先回去……”
“他就在外面,你在担心什么?”忘忧语气很淡。
红蓼当真是对他的魅力视若无睹,对着他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一心只想着道祖。
一听道祖就在外面,她立刻扯着身子朝外看,果然看见祭坛圣火外的阵法后面,云步虚笔直地立在那,如玉树临风,衣袂飘飘,长发飞舞,金色的发带卷起一缕发丝擦着他的侧脸过去,清冷又诗意。
他面前还飘着她刚才写的字,人是在看的,却久久没有回复的动作。
这句话有那么难理解吗?这么不好回吗?
红蓼疑惑的视线投向忘忧,忘忧:“……或许他走神了。”
“是吗??他还会走神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