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起狗妖上了楼,连个头都没敢回。
她怎么会不怕他呢?
之前不怕那是因为不知道他到底是谁,现在知道了,她简直怕死了好吗!
这一刻真是应了初见时云步虚心里所想。
他的身份,当真是说出来吓死她。
对于勤奋好学一心修炼的人,云步虚做不出打扰的举动。
更别说还是红蓼这种懒得不行,好不容易有点上进心的。
他上楼看了一眼,见她真的在专心修炼,也就安静地到一旁打坐去了。
他记得这次离开过久让她生气,所以没留她一人修炼,这就让装作认真修炼的红蓼如坐针毡。
小黑狗藏在她身后,同为妖族,他比云步虚更能感受到红蓼的惧意和为难。
他还记得云步虚回来之前红蓼说要逃的话。
他转了转黑漆漆的小眼珠,突然不躲着了,一路跑到云步虚面前,咬住他的衣摆往外拉。
蓝金道袍被狗咬住的一瞬间,云步虚周身罡风倾泻而出,狗妖被毫不留情地弹开,飞在空中的样子宛如破布娃娃。
红蓼察觉不对劲睁开眼,正看到狗妖狠狠撞在了桌上,将桌子撞得粉碎,当场失去意识。
“我的狗!”
她紧张地飞扑过去,将烟尘之中的小狗抱了起来,他本就伤着,现在更惨了,浑身上下都是血,生机近无。
她气得手发抖,抬眼瞪着跟来的云步虚,他微微一顿,欲为狗妖疗伤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个表情很陌生。
以前红蓼也生气,没少瞪过他,就不久之前还瞪过,但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
眼眸赤红,十分排斥,不带一丝感情。
云步虚眉头越皱越紧,殷红的唇微抿片刻,解释的话就在嘴边,突然又觉得不可理喻。
他已恢复大半灵力,自然不可能像从前随人近身。
狗妖那般放肆,便是换成沐雪沉那么做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他在意识到是这小妖的时候,已经尽力收回护体灵气了,否则这狗妖大约已经没了。
明明已经知晓他并非凡人,甚至比红蓼还要强大,狗妖为何突然如此?
他不可能想得到,狗妖胆子小到被他吓得失忆,不记得他的真实身份了。
比起这些,他更无法接受的是,红蓼因狗妖而这般看着他。
她素来对他好,堪称千依百顺,逆来顺受,突然来这么一下,哪怕他没有贵为道祖,受人膜拜,也难以平静受下。
云步虚放弃了解释,转身就走,垂眸的瞬间,他以为红蓼会拦住他。
但是没有。
一个台阶都没有,红蓼全部心神都在狗妖身上,随他离开,不闻不问。
云步虚脚步停了停,用力闭了闭眼,拂袖而去。
开门关门声响起,有那人刻意得放大,红蓼听在耳中,更卖力地给狗妖疗伤。
云步虚不理解狗妖的行为,红蓼却很清楚。
这是在给她争取逃跑机会。
但方法太笨了一些。
那可是云步虚啊,疯了吗这不是?
要不是道祖还没恢复到巅峰时期的战力,他现在已经是没命狗了。
“下次行动之前先看我眼神。”
红蓼稳住狗妖的伤势,生气地嘱咐了一句,抱起他就逃。
这次她没再分心,未出现上次的意外,云步虚也没有突然回来查看。
她得已成功逃离,一路拼了老命地跑,直冲魔界域桥。
直到终于跨出魔界,周身空气不再炙热时,她才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望着与魔界截然不同的皎月,不知不觉竟然又过了一天。
她好像总是在晚上干一些大事。
想到云步虚知道自己失踪之后的反应,她忍不住想为自己点蜡。
她在乾坤戒里翻了翻,找出一身之前买的布衣换上,又散下头发,打算简单地改一改发髻,把银发变成黑色,不那么扎眼。
虽然不大可能用这种简单的方法逃开云步虚的追踪,却可以避开一部分不必要的视线。
头发散下来的一瞬间,熟悉的桃枝握在了她手中,红蓼看着,不由愣住。
……她这才记起来,下赤焰海的时候,陪着她被烧坏的桃枝木簪。
因为是云步虚第一次送东西给她,还是亲手做的,红蓼很是珍惜,哪怕到了危机关头也护在手里。可后来清醒之后接连出了很多意外,她根本没顾上思考它的去向。
现在看着恢复原貌的桃枝,也不知是何时又戴在她头上的。
能这么做的人也只有一个。
为什么?
她不明白。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先跑得再远一些,寻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更重要。
或许这只是看她可怜,快死了还那么在意一根破木簪,所以才大发慈悲替她修复,还在她没注意的时候给她戴上的吧。
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那可是云步虚,男主尚且还有一根情丝在,都能被他毫不留情斩断,他怎么可能会是因为别的什么?
红蓼摸了摸眉心,那里有一道银色的莲花印记,是云步虚留下的。
这印记现在摸着,就更像是一种“此妖必死”的标记。
红蓼咬咬牙,扯了一条发带系在眉心,遮住了抹不掉的莲花印。
魔界,赤焰海脚下的客栈里,云步虚此刻正在等红蓼。
等她回去。
他比红蓼想象中更早发现她不见了。
在他拂袖而去不久之后,他就再次回到了房内。
他思来想去,红蓼不是他的弟子和下属,他不该拿对待他们的态度对待她。
多解释一下也没什么,她为了他命都可以不要,哪怕他什么贵重身份都没有——这还不足以让他多解释一下吗?
可他回来了,她却不在了。
他根本没想过她会逃,也更没意识到与她那些鸡同鸭讲将她吓得半死。
他只以为她是带着狗妖用什么妖族的方法疗伤去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他就这么安静地等在这里,等到日升月落,又等到月落日出。
日复一日,天黑了又亮,附近开始有魔族躁动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云步虚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只手之前做了什么呢?
好像是在红蓼入定修炼的时候,将她视若珍宝的桃枝修复好,加了一道防御法咒后,重新戴在她头上。
那现在呢?
现在他亲手放走了她。
他其实非常敏锐,只是有时也会不能免俗地一叶障目。
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明白红蓼那些不对劲,并非是因为他回来迟了。
那个时候她已经想要离开了。
云步虚转了转手腕,神情是非常平静的。
可他那双眼睛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隐约意识到,从红蓼自赤焰海回来,一切就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她听到他名字时不解的样子可能也存在问题。
……
一环扣一环,她大约图谋已久,而他并未介意她是妖族,却似乎是被她用完就扔,始乱终弃了。
可以。
她好得很。
云步虚周身振荡着澎湃灵力,除他所在之处,赤焰海方圆百里转瞬之间夷为平地。
作者有话说:
不虚:最怕笨蛋稍微有点脑子,想得太多,自己吓自己
了了:是我想太多~你总这样说~但你却没有~真的心疼我~~~
不虚:。。。好听-3-
明天还是夜里十二点就更新!
第二十六章
魔域魔宫里, 几道黑影飞速掠入正殿,跪在一袭宽大黑袍,散着长发的男子面前。
“尊上, 赤焰海出事了!”
束云壑眼都未睁:“赤焰海每日都会出事。”
“这次不一样。”其中一大魔面色苍白道,“云步虚现身赤焰海, 将赤焰海方圆百里夷为平地!”
束云壑猛地睁开眼,撑着扶手站起来,因起身太快, 身子跟着晃了晃。
他剧烈地咳嗽半晌, 才勉强稳住身形,露出黑发之下的半张脸。
束云壑的模样称不上多英俊,但有种难言的严肃在。
他一言不发没有笑意的时候,完全不像个魔族, 倒像是仙盟之中举重若轻的正派人物。
“云步虚。”他语气复杂地唤了一遍对手的名字,想到这次与妖王一战,二对一都敌不过对方,险些被一网打尽,气息越发不稳。
“尊上息怒,我等已经派人前去查探过,云步虚已离开赤焰海,去向不明, 但从周边守卫处的消息来看, 他应该是离开魔界了。”
劲敌离开了魔界, 对束云壑来说确实值得松一口气, 可越是如此, 越是让束云壑心中压抑。
从他的名字就知道, 他是因何而诞生。
他体内残存着地主的一道灵息, 生来便是为了打败云步虚。
可现在呢?像丧家之犬一样龟缩此处,魔界随对方来去自如,简直是个笑话。
而且这次大战他和妖王虽险些死于道祖之手,道祖亦没有讨到好处,怎么会这个时候到魔界来?
难不成他已经大好了?
这才多久?他的下属竟已寻到他了吗?
束云壑阴晴不定地沉默片刻,半阖长眸道:“将消息告知妖王。”
云步虚这么快恢复实力,显然是修为更进一步了,妖王若知道这个消息,必然和他一样坐不住。
不能他一个人难受。
云步虚一人就足以让整个地主脉系难受,而红蓼一个小妖,则让无懈可击的云步虚难受得很。
红蓼自己这会儿倒是最轻松自在的一个。
成功逃脱之后,她用她有限的大脑规划了一下路线,分析着走哪一条路存活几率更大。
最后她决定借见先人的智慧。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回她一开始救了云步虚的山头去!
他绝对绝对想不到胆小如鼠的她还敢回去!
事实证明红蓼是对的,一连几天,整座山头一派祥和,别说云步虚了,就连一开始在这里抓捕过她的妖族都没出现过。
她还是应该感谢一下云步虚的,他教了她天狐秘术的开头,后面她顺着修炼下去也没什么困难,还在其中找到了隐匿真面目的法术。
现在修为比她低的人都看不出她的真面目,就比如狗妖,他醒来后看她的时候只看到一张好像蒙着薄纱的过目即忘的脸。
“大王,您貌美如花,遮起来干什么?”他非常不理解,“难不成您毁容了?”
“……你能不能说点正常话?脑子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怎么可能毁容?只是你老大我太出名了,人人都想找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懂?”
“哦,懂了。”狗妖想到之前到洞府喊打喊杀的两个大妖,再加上一个“凡人”慈音,自以为明白了,“大王风流债欠太多了。”
红蓼噎了一下,狠狠地瞪他一眼,也没多解释,直接修炼去了。
她一个懒到极致的人,最近是被迫上进,夜以继日地修炼。
在不确定能不能逃得掉剧情的情况下,她还是努力变强一些比较好。
这样至少在沐雪沉找上来的时候还能有一战之力,再不济也能逃走。
至于云步虚……他要真自己来了,她还是琢磨埋哪儿比较实际一点。
虽然回到了曾经的山头,红蓼一时间也不敢再称王称霸,她特别低调地藏着,连狗妖的身份也给隐藏了一下。
她分了他不少灵力让他勉强能重新化形,遮掩一下容貌,不至于让人一眼看穿这是条狗。
“我也不能老是叫你狗,你可有名字?”
狗妖骄傲道:“以前他们都叫我狗老大。”
“真是个好名字,通俗易懂,特别适合你。不过暂时不要用了,不然人家一听就知道你是什么妖。”
红蓼非常官方地夸奖了一下,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打了个响指道:“给你起个新名字,以后你就叫啸天吧。”
她也有哮天犬了!
二哥有的她也要有!
虽然不知道大王为什么笑得那么怪异,狗妖还是老老实实地品味了一下这个新名字。
“啸天,听起来就很狂,我喜欢。”狗妖美滋滋,“谢谢大王,以后我就有大名儿了!”
红蓼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乖,真听话。”她清清嗓子,“为了表示对你的嘉奖,我决定亲自下厨,咱们搓一顿好的。”
啸天顿时感动地眼泪都快彪出来了:“大王,您怎么知道我这辟谷撑不住了,您实在是太关心我了……”
红蓼哪里知道他撑不住了?她是自己馋了而已。
她心虚地点点头:“嗯嗯嗯,我多做点,必让你吃饱。”
比起武力,啸天更臣服于红蓼的厨艺,非常期待地跟着帮忙。
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红蓼本想着做顿大餐,可手里食材就剩下那么一点儿,做出花来也只有那么两菜一汤,还都是清汤寡水的,实在是有点对不起她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