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行知挨了一顿臭骂,悻悻地回书斋念书去了,黎岑恨铁不成钢地摇首:“真是不成器的东西。”
黎枝枝小声劝道:“哥哥也是太担心姐姐罢了。”
黎岑皱着眉,道:“晚儿三五不时病一场,他都不用读书了,干脆搬去紫藤苑守着算了,想当年我考科举的时候,不说头悬梁锥刺股,那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哪里像他这样,一天到晚乱蹿,半点都不用功,到时候落了榜,才叫满京城的人看笑话。”
越说越来气,他甚至有些埋怨地道:“晚儿这病也是,这么久了总是不见好,哎……”
黎枝枝垂着眸,轻声开解道:“总会好的,爹也别太担心了,至于哥哥读书么,爹爹可以让紫藤苑那边有什么事情就找您,哥哥就不会分心啦。”
“是这个理,”黎岑赞同道:“我明天就吩咐下去,一点风吹草动,没必要闹得阖府上下都不安宁。”
黎枝枝轻笑起来,以黎岑这种性子,黎素晚要是真敢找过来,那就是自讨没趣了,毕竟黎岑可不像黎行知那样,满心满眼都惦记着她。
作者有话说:
_(:з」∠)_看的人好少,呜呜呜……是不是我写得不好啊?(茶言茶语
第六章
两人到紫藤苑的时候,黎素晚还没醒,黎夫人坐在床畔满面愁容,见了黎岑忙道:“老爷来了。”
黎岑嗯了一声,看了看黎素晚,道:“晚儿还没醒?”
“可不是么?”黎夫人说起这个,十分心疼道:“也不知怎么就晕过去了,真是愁人。”
黎枝枝适时站出来,面带愧疚轻声道:“都是我的错,不小心摔坏了姐姐的东西……”
“这同你有什么干系?”黎岑摆了摆手,道:“晚儿不是那种小气的人,怎么可能为着一个笔洗晕过去?”
黎枝枝看着床榻上的黎素晚,她的睫毛几不可见地抖了抖,黎枝枝的唇角微勾,很快就恢复如常,她掩口惊呼道:“姐姐醒了!她的眼睛眨了一下。”
这话一出,黎素晚想不“醒”过来都不行了,她微微张开眼,悠然醒转,开口便唤一声:“娘亲,哥哥……”
黎枝枝好心提醒她:“哥哥没来呢,姐姐真是晕迷糊了。”
黎素晚心里简直要呕出血来,脸色难看无比,黎枝枝忙轻呼道:“姐姐好像又要不好了,大夫呢?”
黎岑欣慰地对黎夫人道:“枝枝确实是个好孩子,你看她多关心晚儿啊。”
黎素晚咬着牙,勉强道:“我没事……”
黎枝枝可不管她有没有事,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表情诚恳地道:“姐姐,先前都是我的错,不小心摔坏了你的东西,害得你晕过去了,姐姐若是心里有气,就尽管打我骂我吧,我绝不会有半个不字。”
她的手心微凉,黎素晚好似被蛇咬了,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差点甩开她,但是黎岑和黎夫人都在场,她只能强忍着恶寒,道:“我、我不怪你的。”
“真的吗?”黎枝枝张大眼睛,她的眸子在烛光下清亮澄澈,又惊又喜,道:“姐姐真的原谅我了?”
黎素晚很想抓烂她那张漂亮脸蛋,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行,她勉强微笑了一下:“真的,我原谅你。”
好一通折腾,到大半夜才消停,众人都散了,黎岑明天还要上早朝,径自回主院,路过后花园,却见王婆子端着什么走过来,急忙忙向他行礼。
黎岑看了一眼,随口道:“手里拿了什么?”
王婆子解释道:“回老爷的话,是姜汤。”
黎岑有些奇怪,道:“给谁喝的?”
“是小小姐,”王婆子忙道:“今儿一早,小小姐起床就有些发热。”
闻言,黎岑一怔:“她病了怎么不请大夫?”
王婆子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老奴劝过了,只是小小姐不愿意,说是水土不服,吃姜汤就好了,她不愿意惊动老爷和夫人,怕给您们添麻烦了。”
黎岑回想起黎枝枝,从晚饭开始一直到方才,她都没有半点异样,也不见病态,谈笑如常,却原来也是在强撑着么?
王婆子感叹一句:“小小姐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呢。”
“是啊,”黎岑又想起黎素晚的折腾劲儿,二者一对比,黎枝枝不知要比她好多少,心中的天平不自觉又倾斜了一些,他点头道:“枝枝是个好孩子。”
……
又过了几日,黎素晚的病越来越重了,府里不知怎么,开始渐渐起了传言,说新接回来的小姐和黎素晚八字不合,命格相冲,黎素晚早晚会被克死。
如上辈子一般的走向,黎枝枝早有预料,倒是王婆子十分愤怒,直接拍着腿大骂道:“真是不像话,什么克不克的?怎么不说有些人就是命薄呢,消受不了那一份福气,还八字不合,我呸!自己作的,倒怪到正主头上来了,真是吊死鬼打粉插花,死不要脸!”
她骂骂咧咧,把盆里的水往阶下一泼:“去去晦气!”
两个新来的丫环站在旁边看她骂,半声都不敢吭,生怕招了老太太的眼,正在这时,轩窗开了,黎枝枝立在窗前,一边梳头,一边笑吟吟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哄一哄婆婆,沏茶来给婆婆解渴。”
一个机灵点的丫头叫玉兰,她连忙上前,从王婆子手里接了盆,道:“婆婆消消气,犯不着和那些碎嘴子计较。”
另一个叫海棠,也忙去屋里捧了茶出来,黎枝枝笑着劝道:“婆婆快喝茶。”
王婆子端着茶,哭笑不得地道:“小小姐倒是不生气呢。”
“生气又有什么办法呢?”黎枝枝放下木梳,轻叹道:“万事皆不由我。”
她不是不生气,只是已经有些麻木了,因为从来都是如此的,她早已习惯所有人把黎素晚看得比她更重要。
……
黎岑给黎枝枝请了先生,黎枝枝学习的进度很快,先生对她非常满意,好几次都向黎岑夸赞,说鲜少见过这样聪明的学生。
黎岑起初将信将疑,试着把黎枝枝叫来考较功课,发现确实如此,她学的虽然是些粗浅的东西,但是只要说过一遍,她都会记得,从不会错记漏记,黎岑自是没想到,这个在乡下长大的女儿还有这样的天分,对她的喜爱又多了一分。
这一日,他照例考较完黎枝枝的功课,忽听黎枝枝道:“请爹爹送我回乡下吧。”
黎岑听了,十分吃惊,道:“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黎枝枝垂着眸,表情有些难过,答道:“我一回府,晚儿姐姐的身子就不好了,一定是因为我的八字太硬,冲撞了她,所以还是请爹爹送我走吧。”
“无稽之谈!”黎岑哭笑不得,道:“你是听谁说的这种浑话?”
黎枝枝小声嗫嚅:“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他们?”黎岑敏锐地问道:“是哪些人?”
黎枝枝急忙摇首,任是黎岑再如何追问,她都不肯再说了,只说想回乡下去。
见她这般,黎岑隐约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心中不禁起了几分怒意,哪怕一开始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女儿,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对黎枝枝也算满意的,而且这种满意还在与日俱增。
府里的谣言黎岑没亲耳听见,不过也能猜到一二,他虽然不管内宅事,但绝不允许有心人传这种没风没影的事情。
他安抚黎枝枝道:“晚儿一向身子骨弱,她只是生病了,过一阵子就会好,与你有什么相干?至于八字相冲,更是荒谬之言,你不要理会就是了,爹自会处理。”
正在这时,黎行知从外面进来,表情不太高兴,尤其是看见黎枝枝的时候,他修眉紧皱,眼中透着几分敌意,不客气地道:“你和晚儿说了什么?”
这话没头没脑的,黎枝枝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面露茫然之色,却见黎行知面露厌恶道:“原来世上真的有你这种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小人,真是无耻!”
黎枝枝有些懵然,迟疑道:“哥哥是在说——”
黎行知不悦地打断她:“不要叫我哥哥!”
黎枝枝也不与他争辩,而是看向黎岑,道:“想必……大公子对我有什么误会。”
黎岑不禁皱起眉问:“你这一进来就是兴师问罪,枝枝怎么得罪你了?”
黎行知抿唇,对父亲解释道:“我方才去看晚儿,发现她在收拾东西,要搬出紫藤苑,说给某个人腾位置。”
说到最后三个字,他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盯着黎枝枝,道:“当初明明是她自己亲口说,不会跟晚儿争那个院子,现在又反悔,让晚儿抱着病体搬出去,她的病还没好你知不知道?你怎么如此自私?”
原来是为黎素晚冲锋陷阵来了,黎枝枝有些好笑,不过她没表现出来,只微微垂了眉眼,睫羽扑簌簌地抖动,像是十分无措,呐呐道:“我、我没有……”
“还不承认!”黎行知像是被气到了,指着她道:“你就是要和晚儿过不去,既然那么讨厌她,为什么还要回来这里?难道是图黎家的好处么?”
“够了!”黎岑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真是越说越不像话!”
黎行知终于闭了嘴,黎岑的眉头皱得死紧:“我不是吩咐过,让你专心读书,不要管别的事情,她们怎么又找上你了?”
黎行知辩解道:“晚儿是我妹妹,我不过是关心她……”
黎岑不悦反问:“关心她你就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别人了?”
黎行知愣了一下:“什么污蔑?”
他说这话,下意识看了黎枝枝一眼,便听黎岑答道:“那天我问过枝枝,要不要搬去紫藤苑住,那院子那么大,住两个人也使得,晚儿正好多个伴,但是枝枝没答应,说晚儿生病,需要静养,她住疏月斋很好,我就作罢了,所以,究竟是谁告诉你枝枝要搬去紫藤苑的?”
黎行知张了张嘴,哑口无言,他最近听说晚儿病得更严重了,就趁今天下学早,去紫藤苑看了一眼,发现晚儿正在抱着病体收拾东西,黎行知问了一句,下人们便七嘴八舌告诉他,说是晚儿要搬出去,给黎枝枝腾院子。
黎行知一听,如何忍得?立即就风风火火找过来了,却没想到,这竟是个误会。
黎行知破天荒地没了词:“我……”
没等他说完,黎枝枝忽然开口打断了:“爹爹,我想起来还有一张大字没有写,就先回去了,不打扰爹爹和大公子了。”
任谁都听得出这是拙劣的借口,黎岑换上一副温和的态度,道:“那你去吧。”
黎枝枝也不看黎行知,安静地离开了,望着她纤瘦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处,不知怎的,黎行知莫名想起,她方才是叫他大公子,果然没叫他哥哥了。
作者有话说:
枝枝内心:死妹控!走着瞧,改天请你喝茶!
【修】
第七章
清明过后,天气开始变得晴好,细细一算,黎枝枝来京师也有十来日了,这些日子里,除了第一天以外,她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出府,倒不是黎岑看得紧,而是因为每日都要读书。
黎岑极为好面子,让他向外人承认自己有个不识一字的女儿,是万万不可能的,黎府也不穷,请个西席教黎枝枝,花上两三年的功夫,总该学会点东西了,到时候再说个亲事,把人嫁出去,黎枝枝再如何,那也是丢夫家的脸,跟黎府没有什么相干了。
黎枝枝清楚黎岑的打算,却不想让对方如愿,侥幸重活一辈子,她可不是来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女儿的。
这一日,到了晚膳时候,黎枝枝照例去了膳厅,黎岑与黎行知已经在了,父子俩正在说话,见了黎枝枝来,便止了话头。
黎枝枝乖巧地唤道:“爹爹。”
黎岑很满意她近来的表现,笑容也和煦了几分,招呼道:“坐吧。”
黎枝枝顺从地在黎行知身侧坐下来,不多时,便听见有人从外边进来,她回眸一看,正是黎夫人和黎素晚,二人正在说话,黎素晚笑意柔柔,神色愉悦。
她见了黎行知与黎岑,眼睛一亮,轻快唤道:“哥哥!爹!”
这两日黎素晚的病渐渐好了,府里也无人再提那些八字相冲的谣言,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这其中或许是因为黎岑的敲打,又或许是别的原因,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