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宝元朝她拱手:“这是答应给您的酬劳……”
庚若仪挠挠头,她又差点忘记拿报酬,这年头还是好人多啊!她一挥广袖, 那两大箱金元宝收进储物囊中。
“再会。”
庚若仪朝他回了一礼,随后翩然跃入江面, 借着江水的浮力,朝着江岸踏浪而行。
范宝元的商船便继续北上, 往瑞雪城的方向驶去了。
登上岸边, 庚若仪抖了抖微湿的道袍衣角。
唉, 还是要把飞剑修好才行, 不然真是太不方便了。
庚若仪抬眼遥望, 前方不远处坐落着一处村镇,在村镇的身后背靠着一座大山。山上的桃花已谢,结着不少绿油油的桃子,还未到成熟的季节,小桃山一年内的三季要么开花要么挂果,难得一见如此的葱郁翠色。
庚若仪心道,这座山应该就是范宝元所说的小桃山了。
她提步朝那村镇的方向走去,这码头刚铺了基底,而且四周堆积着不少石头和木材,地面上也残留着许多脚印和手推车留下的车辙印,但她一路走来,却愣是一个人都没见到。
也是怪事……
往前行了百步,庚若仪看到了高悬的木制牌坊,上面写着“桃源镇”三个字。镇门口也未有人看守,不知是鲜少有人来访的缘故,还是并不在意外人入村,她便径直走了进去。
桃源镇外围,大片的灵田生机盎然,农作物长势喜人,茅草屋座座齐整干净,并不似一个吃不起饭的荒僻村落,反而像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虽不比大都城的繁华盛景,但颇具田园的意趣。
走到中心区域,几家工坊错落地排开,一阵锣鼓喧天的熙攘喧闹声传来,庚若仪循声看去,一大群镇民聚集在一起,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仿佛正在举行什么节典活动。
众人的中心搭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擂台,擂台后的幕布上扯着一条横幅,庚若仪轻声念着横幅上写的字:“桃源镇第一届种豌豆大赛评选仪式……”
她顿感新奇,混入人群中,也跟着围观了起来。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一位位报名参赛的选手抱着自家种出来的巨大豌豆闪亮登场,最开始,二百豆的报名费对各家各户来说都是一笔巨款,就只有寥寥几家报名,但随着镇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二百豆对他们来说不再是天文数字,最后统计共有一百零三户人家承包了巨大豌豆田。
为了公平起见,所有的豌豆都是在擂台上现称重量,每称完一颗,卫樟便会大声唱念斤两数,另有镇民负责登记,称完所有的豌豆后,再评选出最后的冠军。
“第四十二号,五斤零七两。”
“第四十三号,十斤零十五两。”
“第四十四号,九斤零二两。”
“第四十五号,十八斤零六两——”
当卫樟念到十八斤零六两时,台下的镇民们都震惊了,这是目前最重的豌豆了,与目前的第二名拉开了至少三斤的差距,如果后面没有更重的,四十五号毫无疑问就是冠军了。
王春花胸前挂着第四十五号的号码牌一脸得意,仿佛冠军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她是最早承包豌豆田的,距今已经种下好十几茬了,这颗豌豆是她从众多豌豆中千挑万选最大的一颗,必定不会有比她这更重的豌豆了。
然而王春花还没高兴多久,就听卫樟继续唱念道:“第四十六号,二十一斤零九两。”
王春花的脸当即垮了下来,而一旁的朱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幸好有闺女月娘搀扶着她,才没有失态。
这颗豌豆是她挑选出直径尺寸最大,在拿上擂台前,她也不知道具体的重量。
方才她听到王春花的豌豆有十八斤,还以为自己输定了,没想到峰回路转,自己的豌豆居然比她还多了两斤!
庚若仪更是一脸错愕,什么品种的豌豆一颗能有二十斤,这个头得赶得上西瓜了吧?!
后面的参赛者一个不如一个,甚至都没有超过王春花的。最后毫无悬念地,朱氏以二十斤零九两的成绩,碾压全场,夺得了比赛的冠军。
到了颁奖的环节,卫樟属实没想到冠军真是自家媳妇,颁奖的同时,对山神娘娘的彩虹屁虽迟但到:“本次种豌豆大赛的奖品由山神娘娘提供,以嘉奖大家对于耕种的热忱和勤勉,让我们为山神娘娘的爱民之心而鼓掌!”
台下一阵掌声雷动。
当庚若仪看到卫樟端上来的奖品时,更是眼睛都直了:“云母灵芝和上品灵泉……”
就连第二名的王春花也拿到了两斤上品灵泉的安慰奖。
山神娘娘居然拿出如此珍贵的物品去奖励凡人?
贫穷到连中品灵泉都未喝过的庚若仪,被山神娘娘的豪气实在地震惊住了。
说起来,庚若仪一进入桃源镇,就隐约感觉到这里空气中的灵气似乎比普通的山头要浓郁很多。
这还只是在山脚下,山顶上的灵气定会更加浓郁。
山神娘娘动辄用灵泉赏人,想来是不缺这些东西,由此可见,这座山八成是有灵脉的,还可能是双灵脉。
庚若仪回想起范宝元评价小桃山的话:“连村落都没有”“很是荒僻”……
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这么说的啊?
朱氏正在发表获奖感言,围观的镇民们走了不少,庚若仪不经意间发现,在她旁边一个女童仍看得津津有味,就差拍掌叫好了。
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耳朵两侧梳着两个小圆髻也甚是可爱。
庚若仪弯下腰,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那女童的小揪揪。
“小姑娘,你知道这里的山神庙怎么走吗?”
钟灵闻声扭头,见一个年不过二十的姑娘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她身穿有些破旧的道袍,样貌有些女生男相,眉目间很有英气,头发一丝不苟地挽了进木簪中,木簪像是光秃秃的一根筷子,连花纹都没有,腰间亦无佩剑,浑身上下就写着两字:清贫。
这人一看就不是桃源镇里的人,看打扮倒像是个修士。
“你是谁呀,为什么打听山神庙?”
“你们山神娘娘曾搭救于我,我去给她上柱香。”
钟灵回想了下,她最近救过的人也只有上回那艘商船了。尤记得那艘船上的确有个实力不俗的修士,布下的防御阵成功抵挡了儒艮数次的袭击。
当时,她的注意力全在儒艮的身上,并未注意到商船上人的模样。
原来,她就是那艘船上的阵修啊。
钟灵热心地给她指路:“山神庙就在山顶,你可以从那边的玉阶上山,比较方便。”
“多谢指路。”
阵修很有礼貌,问了路道了谢后,便转身离开了。
领地里好不容易来了个送上门的修士,钟灵惦记着建宗门的大业,寻思怎么着也得把她留下来。
朱氏领了奖品从擂台上下来,手里抱着雪白的云母灵芝,还有一罐整整五斤的上品灵泉,这样的宝贝不知惹得多少镇民眼红,朱氏怕拿在身上不放心,忙唤月娘和钟灵回家去了。
钟灵估算着庚若仪走到山神庙的时间,寻了个“出去玩”的由头便脚底开溜。
月娘叮嘱她:“早些回来,晚上要把云母灵芝炖了吃呢……”
“知道啦——”钟灵瞬间跑得没影,回应消散在风里。
——
庚若仪一层层登上玉阶,来到了山神庙中。
她先是对着山神像,点了一炷香,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块阵盘,摆放在供品桌上,躬身参拜。
“多谢山神娘娘于苍溟江出手救我,我乃一介散修,无甚拿得出手的傍身之物,唯有将亲手所制的阵盘奉为贡品,还望山神娘娘勿要嫌弃。”
话音落的同时,钟灵现身在了山神像之后,系统提示她:【您收到了一份供品:梅花迷阵盘。】
庚若仪的耳朵动了动,古怪地朝山神像后方看去,那里似乎有人……
钟灵整了整裙摆,从锦囊里拿出面纱戴上,修仙者感知过人,不必凡人好糊弄,只怕已经察觉到她了,不如大大方方地走出来和她相见。
庚若仪暗自思忖要不要上前查看,在山神庙里擅自走动,似乎很不礼貌,但她又很在意到底是谁在那里偷听……
庚若仪正纠结着,只见一个白衣女子缓步从神像后走出,银发及腰,身段袅袅,气质出尘,正是她那晚在苍溟江上空所见的白衣仙子,连忙俯首行礼:“见过山神娘娘。”
“无需多礼……”钟灵很不习惯端着腔说话,清咳了下说,“我上次去苍溟江就是为了抓那头作乱的儒艮,搭救你们也是顺手为之,不必放在心上。”
白衣仙子的嗓音温婉动听,庚若仪一时怔住,没想到山神娘娘这般没有架子,居然真的现身与她对谈。
庚若仪呆呆地直视白衣仙子露出的那双潋滟的美目,一时间卡了壳,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我方才听你说你是一介散修,所以你是游历至此的么?接下来,欲往何处去?”钟灵倒是很自然地和她攀谈了起来。
“我确是游历至此,我一直居无定所,走到哪里便是哪里……”庚若仪如是说。
散修都是无宗门疼,也无师长爱的孩子,修炼突破全靠自己的悟性。她的修为遭遇瓶颈,停滞在元婴后期很多年了,于是便只能四处游历名山大川,试图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突破机缘。
庚若仪有些难为情地道:“只是,我的飞剑先前意外损坏,随身的防御法阵也被那头儒艮啃裂了,所以……我想,能否留在此地借住几日,等我修好阵盘和飞剑后就离开,绝不多叨扰阁下。”
她这人出门在外,阵盘就是她的命,尤其是防御阵盘,相当于她的保命符,且她的飞剑坏了,暂时也走不远。小桃山环境幽静,灵气充沛,很适合她静下心来修补损坏的法器。
前提是山神娘娘同意才行。
“当然可以。”
钟灵巴不得她在这里留宿,然而此事若让自己提出,就显得太过热情了,难免折损她神秘莫测的神仙形象,此事由庚若仪主动提出,她便正好顺水推舟。
她在心中召唤出系统的建筑面板,在半山腰处给庚若仪建造了一所茅屋。想着修士嘛,大多喜欢清雅的住宿,便额外花费了两百信仰值,把茅草屋升级成了小竹屋。
钟灵不动声色地用系统建完竹屋,对庚若仪道:“山脚下居住的都是凡人,我在半山腰处给你准备了住处。小桃山从不排斥外人来访,你愿意住多久便住多久,不必有所顾虑。”
庚若仪受宠若惊,连声道谢。她不敢过多地叨扰山神,得了钟灵同意她在此借住的许肯后,便请辞退出了庙宇。
待庚若仪一走,钟灵立马将就脸上的面纱取下,这东西系在脸上还怪闷的。
她盘腿在自己神像前的蒲团上坐下,即刻又恢复了她往日小姑娘的心性,拿起供品桌上的阵盘,像是得了新玩具,好奇地举在眼前翻看把玩。
【梅花迷阵盘:上品灵器,庚若仪自制阵盘,注入灵/仙力即可使用,激活此阵盘后,可在附近指定位置制造一片梅花迷阵,困在其中的敌人非破阵而不得出。】
挺实用的一件法器。
效果跟她先前从鹤原身上缴获的那只天罗笔差不多,都算是控制型的法器。
能做出上品灵器的修士,至少是元婴级别,刚好满足当宗主的任务要求。不过宗主的人选兹事体大,她对这女修的品性还不甚了解,还得多考察考察才行。
钟灵把玩了一番,就将阵盘收了起来。
她感受到身侧有道目光在注视着她,侧过眸,才发现阿青不知道什么时候盘身坐在了她身侧地蒲团上,以青玉蟒的原型形态,无声地凝望着自己。
“阿青?你什么时候来的?”
青玉蟒吐了吐蛇信:“我一直都在。”
蟒蛇类灵兽最擅长地就是隐藏自己,鳞片行过光滑平整的石板地,近乎无声,别说庚若仪了,连她都没有发现。
钟灵不解:“……你怎么化回原型了。”
“你不喜欢我化形。”阿青笃定地说。
钟灵一脸莫名,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得出这种结论。
阿青低下头颅,竖瞳里闪烁着复杂又低落的情绪:“自从我化形,你就不爱亲近我了,也不经常回竹屋。我决定了,以后不再化形,你不要嫌我丑了,好不好……”
它极力忍耐着委屈,将脑袋轻轻搁在她跪坐的膝盖上,小心翼翼的神色,刺得她心里一痛。
同时,她也为阿青细腻的心思而感到诧异。
她确实在他化形后,便与他刻意疏离了些。在此之前,五只灵兽与她而言都是最亲密无间的伙伴,她也只把它们当成灵兽,相处起来便无所顾忌。
然而阿青修得人身后,她便无法再把他纯粹地当做灵兽看待了,虽然她对阿青的感情至始自终,从未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