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鱼忍不住了,想走过去,又想起之前他特地着重强调等他喊了才能过去,只好停下脚步。
她面朝着那个方向,声音拔高了一些喊:“裴三哥,你好了没啊?”
裴行知刚从水里出来,脸上氲氤着一片红,正半敛着眉靠在岸边长长地吐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此时冷不丁听到楚鱼的喊声,整个人惊了一下,手下一滑,直接滑进水里。
等他再从水里冒出头来,冷清的脸上还带着些羞窘。
“没有!不许过来!”
裴行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总算上了岸,用棉巾擦干净身体,穿上衣服,绞了头发,这才喊楚鱼。
楚鱼一听他喊自己,忙高兴地小跑过去。
还没走近,楚鱼就看到不远处站在寒潭边的裴行知。
他换上了裴家弟子穿的白底黑边的道袍,腰间是黑色腰封,将他劲瘦的腰衬得越发细了。
裴行知难得散着头发,白皙俊美的脸如月澄明,额间朱砂印却添了几分昳丽。
他垂着眼睛,安静地站在那儿,夕阳下,风吹过他满头半干的乌发,整个人像是要羽化仙去。
楚鱼停下了脚步,看得眼睛亮晶晶的。
虽然早就知道裴行知生得好看,但是这么安安静静站在那儿不说话就更好看了。
裴行知察觉到楚鱼的视线抬起头来,一下对上她那双亮晶晶的杏眼。
——“那个,你别怕啊!”
——“对不起,我真的有点控制不住我自己。”
——“你让我再抱会儿好不好。”
刚才楚鱼说过的话瞬间在脑海里响起,一声又一声,清晰无比。
裴行知抿了抿唇,很快移开视线,不自觉挺直脊背。
楚鱼走了过去,她见到裴行知冷清着脸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也想起了在水里自己抱着他蹭蹭的事情,又想起这人动不动嘴里就说“我为剑道守身如玉冰心一片不容玷污”,那刚才这事在他心里和清白被玷污也没什么两样了。
眼看着他仿佛就要瞪自己,再来一句“不许窥觊我!”
楚鱼的小脸也露出一些不自在来,左看看右看看,终于想到什么,一本正经拧着眉喊了一声裴行知大名:“裴行知。”
裴行知最近听惯了她喊自己裴三哥,这会儿听到她这么严肃喊自己大名,忍不住就回头看她,眼神里掩不住的疑惑。
楚鱼朝着他抬起左手,撩开袖子,露出白嫩嫩此时毫无痕迹的手臂,十分严肃地说道:“那契誓的事,你怎么看?”
这完全转移了裴行知注意力,让他来不及多想刚才被轻薄一事,被绕进了楚鱼的逻辑里。
他低头也撩起了自己的袖子,同样白皙的手臂,只是要更显冷白一些,没有楚鱼那么亮,但此刻上面也干干净净的,没有字。
裴行知拧紧了眉头,俊美秀丽的脸上有几分不解,“按理说,幻境里发生的一切待离开幻境后便会消失。”
楚鱼嗯嗯点头,继续说:“反正好像是有点麻烦,之前你一走,我就心慌,就想来找你,见了你之后就想亲亲你抱抱你摸摸你……哎呀哎呀!你别误会别误会!别生气啊!眉毛别皱啊!我跟你发誓,都是这个契誓的关系,我一点不想玷污冰清玉洁的你的!你放一百个心!”
话说到一半时,裴行知的脸就黑了,楚鱼赶紧在后面补话发誓。
但少年的脸色一点都没好转,反而冷冷看了一眼楚鱼。
楚鱼被他这眼神看得莫名其妙的,但她丝毫不在意,继续一本正经道:“对于这个契誓,我已经有了一些了解。”
说完,她也不往下说,就等着裴行知问。
裴行知也正等着她说,等了会儿没听到她说话,忍不住又看她一眼,问道:“什么了解?”
楚鱼立刻胸有成竹说道:“这契誓一旦结下,我们两个肯定不能离开对方一定距离,否则就会浑身发热难耐,只能靠肢体接触来排解身体的难受。”
裴行知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但他看着楚鱼一副十分了解的样子,没忍住问:“你怎么这么了解?”
楚鱼用一张娇憨的脸眨了眨眼,声音清清脆脆的:“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呀!”
楚清荷女士说了,在她老家,话本叫小说,有各式各样的,像是一些经典桥段比如男女主角意外被迫绑定在一起不能分开是发生爱情的前情提要。
她的睡前故事就从一千零一夜到各种话本,这些套路她很熟的。
当然当然了,裴行知虽然是炮灰,但也是死守贞操的炮灰,他们两纯粹是巧合。
裴行知:“……”
裴行知深呼吸几口气,才掩下心头的无语。
此时正好头发也被吹干了,他拿出发带将头发绑成利落的马尾,趁着这个时间想了一下楚鱼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若是想要验证这事也不难。
“我们试试看吧!”楚鱼拉了拉裴行知的袖子,说道。
裴行知眼皮一跳,漂亮的脸瞬间染上一层薄红,回头又撩了她一眼,“我们两个试什么试?!”
楚鱼被他这忽然又凶下来的俊俏脸蛋吓了一跳,眨了眨眼。
她疑惑:“我的意思是我们试试看分开距离,多远的时候会身体不舒服呀!”
裴行知:“……”
过了一会儿,裴行知别开头,点点头:“现在就试。”
……
后山很大,足够裴行知和楚鱼两个人试一试。
从五十米,到一百米,等到五百米时,楚鱼便觉得浑身发热,那种想要去找裴行知的念头再次在心里升腾起来,压都压不住。
她转身就往回走,见到了同样面红耳赤跑回来的裴行知。
两个人站在距离五米远的地方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楚鱼先动,朝着裴行知跑去,一把抱住了他。
楚鱼如今的个子只到裴行知胸口,她埋在他胸口深深吸了口他身上的玉兰香气,缓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裴行知没动,任由她抱,眼睛看着远方,玉白的脸染着红。
楚鱼松开他,抬头,“五百米时就会不适,再试试更远一些。”
五百米都还没让她生出想长尾巴和耳朵的冲动呢!
就是她的腹部从开始到现在一直热热涨涨的。
裴行知低头看了她一眼,整理了一下被她弄乱的衣襟,点点头。
两人再拉远距离,开始从每一百米加,到后面五百米一加。
终于到两里的距离时,楚鱼觉得身体已经到了之前那次的感觉,屁股和脑袋再次痒起来,腹部也更加灼热。
她二话不说往回跑,等到再见裴行知时,便见对面的少年也涨红了脸朝她奔来。
远远的,楚鱼便忍不住张开了双手。
裴行知眼睛红着,动作顿了顿,随即僵硬地伸手接住了扑进他怀里的楚鱼。
安静的后山,风吹过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除此之外,十分静谧。
两个人喘气的声音便在此时显得异常清晰。
楚鱼仰头看了一眼裴行知。
少年也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少女。
楚鱼一点不敢继续往下试下去,双手紧紧抱着裴行知的脖子,大口喘着气。
她踮起脚尖,仰着头,克制不住地鼻尖蹭着他此刻同样滚烫的脖子。
裴行知身体僵硬,但没阻止,只是腰腹崩得挺直。
楚鱼心想,那万一……万一超过两里,她是肯定会完全长出尾巴和耳朵,呈半妖形态的。
到那时,怎么样才能缓解身体的不适呀?
楚鱼都不敢想。
裴行知喘着气,也没吭声。
两个人紧紧抱着缓了一会儿,才略微有些窘迫地松开对方。
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那身体的任何不适都要说清楚,楚鱼先不提尾巴耳朵的事,先问裴行知:“我的腹部一直热热涨涨的,就算抱了也没有缓解,你会不会也这样?”
她一提,裴行知的脸就红得快滴血,他微微睁圆了眼睛,似不解为什么楚鱼也会有这种感觉。
他是男子,有……有如此反应很正常,但她是女子,她又没有长那个……
裴行知涨红了脸,还是忍不住刀了她一眼,“老子……”
“哎呀!我仔细看,这里好像是丹田位置,那不就是育灵根之处?你说我们两的灵根是不是要觉醒了呀?”
楚鱼又想到什么,忽然伸手摸肚子。
裴行知:“……”
裴行知被她这大喘气的话给弄得心情也上下起伏。
但顺着她的话,裴行知低头也摸了摸自己腹部,他瞥了一眼楚鱼,飞快地稍稍转过身体,略微有些不自在。
腹部这热热涨涨的感觉确实古怪,即便……释放了以后也依旧如此。
但裴行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他以往读过的书里也没有提过这样的事,理智告诉他不可能,可他却又忍不住想去相信。
裴行知脸上少有的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楚鱼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其实刚才那话完全是她胡诌的。
她拉了拉裴行知的袖子,眼神里透出三分忧伤三分失落四分期待,就那么刚刚好的表情,仰着头看裴行知,说道:“裴三哥,你别留在家里了好不好,你跟我们走吧,去长庚仙府。”
裴行知皱紧了眉头,本该很果断地拒绝,但因为和楚鱼的这个古怪的契誓,半响只能说道:“我父亲对我另有安排。”
他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真傻呀!
再过两天,你就要被送进地牢里了,等到出来时,不仅没有觉醒灵根,人也废了。
可楚鱼又不好直接告诉他你爹想把你关进地牢里。
裴行知这些年除了读书就是练剑,按楚清荷女士的话说就是很单纯,裴文玄又是温温和和的慈父样子,比起自己,那他当然更相信他爹。
就好像这世上她最最最信任楚清荷女士一样。
若想让他信自己的话,也要当面验证,那也要两天之后了,到时或许想跑都来不及了。
今天,裴家大摆流水席,族中子弟觉醒灵根多,裴文玄正高兴,正是防范松懈的时候。
楚鱼就又晃了晃裴行知袖子,小脸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裴三哥,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这情况,我们两个互相不能离开很远的。而且你记得吗,在尘秽秘境里,我妈说过要我去长庚仙府的,我是一定要去的,不会留在这里,现在有个宗门都不嫌弃我们没觉醒灵根,我们要把握机会啊!”
裴行知挺秀的眉毛依旧紧紧皱着,没有开口,只是脸上的为难更重了一些。
楚鱼再接再厉,声音甜甜的,仿佛天真:“裴三哥,你爹是那样好的一个人,他肯定愿意让你一起去长庚仙府的呀,你没有觉醒灵根,他知道了肯定会替你难受,所以肯定不会错过让你去长庚仙府的这个机会的,你说是吗?”
裴行知缓慢地眨了眨眼,眼底有短暂的迷茫,但很快,便换上了对父亲的那种孺慕之色。
“父亲对我极为看重,我若是去邺洲,必是去参加邺洲圣子大选。”
他清冽的声音比以往低了几分。
“那我们可以先去长庚仙府啊,反正司州离邺洲也近啊!”楚鱼再接再厉。
裴行知还是抿了抿唇。
楚鱼一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忽然也生气了。
但她小脸一垮,手悄悄一掐大腿,眼睛一眨,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裴三哥,算我求求你了,你就跟我去长庚仙府吧,你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要为了我考虑考虑啊!”
裴行知见她哭,根本拿她没办法。
而且,她最后这句话怪怪的……
“你……”
楚鱼双眼含泪保证自己用最可怜又最好看的四十五度侧脸面朝裴行知,说道:“裴三哥,你就先跟我去长庚仙府吧,长庚仙府是修仙界最大的仙府,宗门无数,收藏的典籍也多,或许有记载阴阳羲的典籍呢,那我们要是知道阴阳羲的话,指不定这个契誓是什么也能搞懂,到时候就能解开这契誓了。”
裴行知听到这里,心念动了动。
楚鱼一看他这个神色,准备给他下一剂猛药了。
她看着他,脸上表情变得很快,先是一惊,然后明白了什么,含羞带怯,一切尽在表情里,“我明白了,裴三哥你不愿意跟我去长庚仙府就是不想和我解除这个契誓,你、我、啊这……”
裴行知:“……”
裴行知脸一下又红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楚鱼豁出去一般:“反正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去长庚仙府我就认为你对我图谋不轨,指不定就盼望着我每天亲亲你抱抱你摸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