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影然神色不变,回以一句:“你猜?”
“哼——!”翼天大魔一看到赋影然就觉得肚脐眼隐隐作痛,失了平日耐性:“主上,何必与这孽道废言!赋影然,交出少主!”
“好啊。”赋影然出乎意料的开口唤道:“随遇,过来。”
随遇有些忐忑地现身人前,为克制紧张,伸手拉住了赋影然衣角:“师尊。”
赋影然朝着玄嚣的方向轻轻抬了抬下巴:“那就是你的爹亲,你可以随他走。”
随遇抬头与玄嚣四目相对,片刻,转头问:“他……真是我阿爹?”
“如假包换。”
“那……随遇跟他走了,以后还能见到师尊吗?”
“想见,便一定能见到。”
“吾儿,”玄嚣上前一步,压抑着心中一丝激动,努力维持王者风范:“回到吾身边来。”
随遇又注视他许久,缓缓摇头,退到赋影然身后:“我……我不要走,我想留在师尊身边。”
赋影然对着玄嚣一摊手:“你听见了。”
“可恶!”翼天大魔咬牙切齿。
玄嚣眸光暗沉,银枪一挥,众军得令,再次开杀!
还处在一头雾水中的道门众人只好迎敌,一时间厮杀纠缠,战声动地。
赋影然拉着随遇退出战围。
眼下蔺无双与慕峥嵘不在,六弦之首和双秀有伤在身,式洞机不出全力,毂凤鸣隐藏实力,道门一方战得吃紧。
蓦然,倦收天金剑出鞘,运使九阳威能:“巧夺——”
原无乡见状,心照不宣,双手摊开摆出一个甩飞饼的动作:“——无极变!”
巧夺无极变,开阵!
既已祭出道真最高剑阵,赋影然便索性站得更远,观赏自家大徒弟流畅的甩饼姿势,然后……默默拎起随遇转身离开。
巧夺无极变的雏形据说是昔日南北道真金剑与玄解持有者联手歼灭恶龙时所设计,一直在门派内部流传演变,至倦收天和原无乡手中最终成型。
身为道真一脉空前绝后的学霸,赋影然很早就研究过此阵雏形,却并未付诸实践。
一者,她习惯单刷;二者,南宗功体特征注定了起阵时必须使用这种销魂的甩饼动作……道溟表示,实在是太难看了。
寄北轩内,清如许和业务骨干们正在如山堆的情报里整理各方资讯。
“论剑海那边有无动静?”
“慕峥嵘曾去打探消息,但论剑海尚未开局,无人接待他。”
“烟都的动向?”
“大宗师已经咬住葑玉络不放。”
“兰陵不谢花的书销量如何?”
“早就脱销了,读者还在反映拖稿太久。”
“把下一期大纲寄给她!”
“主编啊,这样真正好嘛?步夫人一定会被森狱盯上啊!”
清如许高冷一笑:“你以为步夫人是傻子?她当然会明白其中凶险,但她还是选择与老板娘合作,这是为什么?”
“……呃,想不出对她有什么天大好处。”
面对骨干们充满求知欲的双眼,清如许摸着下巴笑得恶质:“文学创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嘛……老板娘曾让我转告步夫人,森狱皇子与臣子——俊美者众多啊。”
“哦~~~~~~~”
四周响起一片意味深长的咏叹。
清如许清了清嗓子:“好了,继续干活!”
第16章
必须永远假设你的假设无效。
玄嚣太子带兵攻打元宗六象之后,随遇的身世再也藏不住。
北宗、道玄、道灵代表纷纷前来表示关注,慕峥嵘则大老远跑来巴拉巴拉一番危言耸听,判事双揆被他一忽悠,立刻气势汹汹冲到藏经苑质问道溟,为何私下收留森狱魔子,到底有何居心。
清静的藏经苑忽然站了乌压压一片人,赋影然连头都懒得抬,自顾自的剥栗子:“双揆怀疑自己人倒是不遗余力,你们认为吾会有何居心呢?”
——她很清楚如今道门之人的愚蠢,可是胆敢到她面前来卖蠢,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是否有足够分量。
见她语气不善,式洞机灵机一动,觉得这是个把师姐气走的良机,因为师姐最受不了蠢人——便意有所指的跟着和稀泥:“双揆只是担忧魔祸。”
“哦?”赋影然缓缓合目,作沉思状。
随遇感觉到众人对自己的排斥,不安地往后缩了缩,小声问:“师尊……大家讨厌随遇?”
赋影然用极有压迫感的目光扫视全场,压得正欲开口的慕峥嵘心生迟疑,方才淡然道:“讨不讨厌,重要吗?”
“但……别人都说随遇的阿爹阿娘是坏人……”
“记住你父母给你生命就够了,至于你要成为什么人,与你父母是什么人毫无关系。”赋影然指尖凝聚道力,朝随遇眉心一点,留下一点朱砂印,向众人宣告自己要收他为徒的决意。
式洞机恰到好处的面露几丝不赞许:“此子身世过于敏感,还望道溟深思。”
——却换来赋影然一声冷哼。
“赋影然不才,确实对宗门贡献微薄。多年来也只是教出原无乡与毂凤鸣两个徒弟而已……只不过,吾对自己的教导功夫还是有几分信心,”赋影然眸光一锐,逼视式洞机:“就连道磐你,也在吾身边长大。请道磐扪心自问,跟着吾,难道你长歪了吗?”
式洞机瞬间哑然。
这一问,问得太诛心,他竟无言以对。
“那是,师尊带大的绝对不会长歪,”毂凤鸣笑嘻嘻地用肩膀轻轻撞了原无乡一下:“对吧师兄,我们可直了。”
离凡道老对原无乡一向颇有不满,闻言瞪了毂凤鸣一眼,直谏道:“非是吾等不信任道溟,实是魔子天生魔性,只恐将来终归魔道。”
赋影然轻轻抚摸随遇的头:“随遇,师尊好似被人鄙视了呢。”
随遇天资聪颖,明白师尊是为了自己才会与众人发生纠葛,十分体贴地安慰道:“师尊,别生气。”
赋影然沉眸看他:“随遇,你师叔是道磐,大师兄是银骠当家,二师兄是道真百年难见的天才——你明白该怎样做了?”
随遇抬手挠了挠脑袋,颇有些难为情地蹭着赋影然的袖子,声音越来越小:“随遇……随遇会好好努力,将来……也做道磐。”
道真众人:“……”
赋影然眼中露出一丝笑意,继续么么哒:“吾并非要你做道磐。你若真有心,就该向一个人好好学习。”
随遇好奇地睁大眼睛:“谁呀?”
赋影然抬头远目:“苦境王牌中的王牌,精英中的精英,先天高人高高人,人间大爱与武林和平的维护者——道门顶峰,剑子仙迹。”
道真&道玄&道灵众人:“……”
……道溟您这样教导魔子不怕玄嚣太子来找你拼命嘛!!!
苦境另一方,呆在三分春|色里蹭吃蹭喝的剑子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龙宿摇摇扇子:“哎呀,剑子,汝又是被何处冤家挂念了?”
剑子强忍住心底一股莫名恶寒,淡定道:“哪里,只是春寒料峭,偶感凉意而已。”
休整一番后,道门众人决定再战森狱,战前凑在一起例行开会。
赋影然不出意料的没到场。
日前她为随遇之事先撕南宗双揆再撕北宗双隐最后压轴撕东君,撕法叫做“惜字如金一击致命”,撕得气定神闲游刃有余,旁观的六弦之首北宗六扉和式洞机都明智的选择了做背景板。
莫寻踪和北宗三辉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心中感慨女先天就是不一样,明明那么文雅淡定,偏偏能把人撕个头破血流。
最后还是央千澈开口劝和,并表示玄嚣之子留在道门也非坏事,大家要对道溟有信心啊。
赋影然为央千澈的顾全大局贤惠大度点了无数个赞,然后给式洞机扔了一句“道磐之疑令吾十分痛心”,便一挥衣袖开启阵法,把所有人清理出藏书苑。
之后,她就一直窝在藏书苑里看书喝茶。
其实,另一层考量也是为了暂时避开蔺无双。
世间仅有练峨眉与蔺无双见过她的真面目,而御青城的马甲不能破得太快——她还要留着蔺无双多帮她宣传几日呢。
当初罪负英雄被她一击重伤,至今体内气劲不散昏迷不醒,葛仙川一时想利用他也难,为达目的必会另辟蹊径。
赋影然缓缓翻过一页《太平经》。她很有耐性,尽管葛仙川这种毫无层次格调的臭虫她分分钟就能捏死,但是臭虫也有臭虫的妙用,比如,用他臭不可闻的特质吸引臭味相投之人。
——譬如慕峥嵘。
再比如,论剑海里蛰伏的一公一母。
神思在手,八卦我有。道溟大人在认真思考梵天的金翼大鹏鸟是否吃素,如果答案是“否”,那么她很乐意给一页书带点手信,诸如富含蛋白质的虫虫之类。
唔,油炸有损营养,不如就用薏仁和香菇清蒸?
莫寻踪用力擦了擦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奇怪地环顾四周——阳光明媚,为何他方才突然觉得气温骤降呢?
……而事实证明赋影然对臭虫们的认知无比精准。
失去罪负英雄这颗棋子,葛仙川依然不会停止动作,这不,马上就悄悄尾随道门大军前往黑海观战,伺机而作。
玄嚣和玄震外出打探神思下落,玄幻皇子留守,倦收天一剑捅出玄幻元神兽,元神兽受到冲击,嘶吼着四处乱窜,蹿进荒山野岭;森狱战将担忧玄幻有闪失,匆忙护他逃回玄嚣城堡,欲待道门退兵之后再外出寻回元神兽。
葛仙川心思一动,紧追着玄幻元神兽而去,走到偏僻处便用九阳天诀将之抹杀。
“哼,让森狱认为此乃倦收天所为,道门与森狱冲突必会加剧。”
殊不知葛道长这点子心思落在毂凤鸣眼里简直蠢得不要不要的,天底下会九阳天诀的就没几个,栽赃倦收天的同时也让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不,按师尊的说法,是露出了臭虫触须。
一想起这只臭虫把道真和天羌族弄得天翻地覆,道真弟子兼天羌族人毂凤鸣就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沉重的连累与侮辱。
好在凤鸣少年把赋影然的耐性学了七八成,并未现身揭穿,而是将消息回报师尊。
赋影然闻讯抖擞了一下精神,钻进藏书苑密道里化了个身,跑去给魄如霜和楚狂师敌布置任务,让他们二人与千玉屑搭线;自己则指点天罗子见裳璎珞,争取佛乡领导权。
裳璎珞昔日被赋影然从魔佛波旬手中救下,对她的后续计划有所了解,再观天罗子果然身带佛气,便毫不犹豫收留了他,师徒二人暂得安宁。
另一方面,玄幻之死让森狱皇子久违地爆发了同仇敌忾之心,纷纷派遣大将支援玄嚣征伐苦境,森狱迅速展开侵略,势如破竹。
森狱打着“倦收天害死皇子”的幌子,倦收天百口莫辩。
慕峥嵘幸灾乐祸,出去四处散播“都怪倦收天做得太绝森狱才会大肆进攻啦”,弄得倦收天的永旭之巅被拿下不说,仇恨值更拉了不少。
原无乡感到事情有些蹊跷,跑来跟师尊倾诉,赋影然随口提点他:“九阳天诀不是只有倦收天才会,但能运使至此之人,确实寥寥无几。”
原无乡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但……葛仙川已经死了啊?”
赋影然喝了一口茶,凉凉道:“抱朴子也死了呢。”
原无乡已经知晓抱朴子当年见不得人的行为,经她提醒,模模糊糊想到了什么,又不甚分明。
而时局的骤变也不容许原无乡思考这些事,师徒二人话没说上几句,双揆通知,玄嚣拿下了雄山,眼下似乎正在筑城。
原无乡摇头叹息,决定去侦查敌情,临走前眼巴巴地看着赋影然,鬓边兔毛在风中飘啊飘:“师尊……”
赋影然对于徒弟明显的卖萌行为不予置评,一边翻书一边答了一句:“必要时,吾会出手。”
得到师尊这句话,原无乡心中一轻,赶紧去和倦收天汇合。
赋影然头疼地揉了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