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刚才她春心萌动,谢卿辞却只在一声声数心跳,并尽量保持安静,试图让她听见他的心跳?
“这怎么可能听得见?”清萤无语,“你自己能听到而已。”
“……”
谢卿辞三度失败。
三度失败让这位天才剑修有些懊恼,他抿起嘴唇,有些不快的样子。
“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心动?”清萤问,“我又没生气。”
“心动就可以说喜欢,然后你再出一道关卡,我就可以说爱你,说爱你以后――”
清萤问:“说爱我以后?”
谢卿辞的声音轻如羽落。
“我们就可以成亲。”
“而且之后,我们没历练一处,便可以成次亲。”
“比如这次,我可以送你用天穑春天第一簇鲜花编织的花冠。”
“我们可以在众人的祝福下成亲。”
“我们可以在白天,也可以在夜晚。”
那个不完美梦境中的一切缺憾,都能被满足。
清萤听得怔然。
谢卿辞这时没有再约束风了,重获自由的晚风将她的长发吹起,再微微飘落,仿佛水中摇曳的水草。
她问:“成亲怎么能那么多次?而且我们不是在恋爱么?恋爱相处中怎么能成亲?”
谢卿辞答得从容不迫:“只要你喜欢,大可日日做新娘。至于恋爱中为何能成亲――不成亲磨合磨合,怎能知道彼此是合适的成亲对象?”
师兄答得狡黠,清萤觉得不对,却难以反驳。
或者说……她也不是那么想反驳。
“那婚期赶在过年期间最好了。”清萤喃喃道,“过年正逢农闲,不会耽误百姓农时,而且人齐也热闹。”
“嗯。”
“那苏木确实得及时苏醒了,正好给他和采采做一次示范参考。”
“嗯。”
“要是能让师姐也看到就好了……我们可以留影,之后传信给她!”
“嗯。”
清萤越说越是向往:“成亲听起来也挺有意思嘛。”
谢卿辞道:“嗯。”
“那我同意了。”清萤笑眯眯道,“我允许你使用我爱你,你可以考虑婚礼在哪举行了。”
剑修微微摇头,显得有些坚持。
“该有的仪式流程,不能少。”
他还记得那晚清萤与采采的对话。
相恋、相爱、相知、成亲。
不能乱,不能快。
要让她觉得安心。
要每一步都脚踏实地,确定彼此就是正确的人。
“我知道我此刻在心动。”谢卿辞说道。
“我也知道。”清萤真心说道。
谢卿辞立即道:“你不知道。”
清萤:……
“我的心动与你并不相同,”谢卿辞说道,“不是心脏被你握在手中。”
清萤描述的心动感,又像心悸,又像心痛,仿佛被藤蔓缠绕,每一次跳动,都克制而竭尽全力。
她耐心地陪恋人梳理思路:“那你是什么样呢?”
谢卿辞冷不丁道:“想把你吃掉。”
清萤:???
等等,你要是这么说,我就要变色了嗷,要不纯洁了嗷。
谢卿辞道:“把你吃下去,到我的心脏里去感受,到底是什么感觉。”
或许说得话太多了,他往日清润的嗓音,此时听起来略微沙哑低沉。
咳,有点想变色。
清萤扭扭捏捏,正琢磨要不要给今日的相恋事件加个接吻或者什么时――
谢卿辞低喝:“我想到了!”
清萤:?
谢卿辞束起剑指,利索地取下自己一缕长发,接着划破指尖,将一滴血融入其中。
在灵力的作用下,乌黑的长发自动相融编织,最终化作一串红绳。
手绳安静躺在谢卿辞掌中,殷红如鲜血,清萤端详它,只觉它似乎随时都会流出血来。
就像是……心脏的伤口?
她被自己古怪的联想吓了一跳。
谢卿辞脸色略显苍白,神色却笃定沉静:“这是融入我心血的同心绳。”
“心血是指――”
“心头血。”谢卿辞云淡风轻道,“正因此,它才能叫同心绳。”
“你怎么随随便便取自己心头血?”清萤神情顿变,“心血对修士何等重要,你之前元气本就受损,还敢胡来?”
“同心绳能让你时刻感知我的心绪,能将你我气运相连,利远大于弊。”
谢卿辞道:“而且我如此做,自有命数指引。”
谢卿辞语气不疾不徐,颇有说服力。
清萤还在懊恼,没好气道:“哪来的命数?不许说胡话骗我。”
“此前我为你准备护身法宝,琳琅满目,却只准备了左手玉镯,而将右手空出来,岂不是冥冥中注定?”
――别说,还真挺巧。
当时谢卿辞给她十根指头都强行戴了戒指,项链脚链都戴上了,却只戴了一只手镯。
当时他们两个都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莫非……呸呸呸。
不能被谢卿辞思路带着走,会被他带偏的。
谢卿辞声音轻柔:“戴上吧,心血已融,它也逼不回去。”
“真的不行?”
“不行。”谢卿辞坦然道。
清萤还有些过意不去,便听谢卿辞声音渐低:“我想你与我心意相通,感知我的心思……”
这不是会撒娇吗!
“我回去也做个同心绳。”清萤道。
“不行。”谢卿辞双标得明明白白,“等你病治好再做不迟。”
清萤瞪他一眼。
谢卿辞目不能视,只当没看见。
他说:“伸出手,我为你戴上。”
夕阳、河水、晚风,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
清萤撇撇嘴,还是乖乖伸出自己的右手手腕,同时下定决心,要多看书,这样就能在谢卿辞乱来前及时制止他了。
谢卿辞双手灵巧地将红绳系在她的手腕,而在稳定后,那红绳便像有自主灵识般,迅速调整大小到最适应她的程度。
“你能听到什么?”
清萤闭上眼睛。
谢卿辞的心动,在当事人听来――
海啸。
一场恢弘盛大的海啸将她淹没。
排山倒海。
谢卿辞含笑道:“我的心动怎么样?”
他仔细倾听少女的嗓音,任由自己的心事蔓延。
每一个音节、每一个韵尾,都犹如鼓槌――
海涛汹涌。
清萤闭上眼睛,轻声道:“爱意汹涌。”
“这个修辞不错。”谢卿辞微笑着点评,“不愧是《归故山伯爵》的作者。”
有种强烈的情绪催促清萤说些什么。
“我喜――”清萤嘴唇翕动,最终还是改口。
“此时此刻,我想,我爱你。”
她对“爱”的使用真的很严谨,平日修行也不见她如此认真。
谢卿辞不由哑然失笑。
他双手虚虚拢住清萤的右手,放在自己胸前。
夕阳晚照,河水清澈映出一双爱侣的粼粼身影。
谢卿辞微阖双目,模样看起来虔诚而认真。
他轻笑回答:“我想,我也是。”
所以请安静感受――
他此刻如海啸汹涌的爱意。
第62章 九十九次成亲
他们在河边看了很久夕阳, 听了许久谢卿辞的心跳。
他的爱意汹涌,犹如海浪拍打礁石。
真诚强烈的爱意,比最烈的美酒更令人迷醉。清萤以前拿筷子蘸着,尝了一点点神仙酿――它绝对没有此刻更令清萤心神同醉。
她知道自己喜欢师兄, 但在此刻, 面对如此深切诚挚的爱意, 她很确信――
“我想,此时此刻, 我爱你。”
这或许是一时的醺然。
但在那三个字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后, 清萤感觉……很轻松, 很充实。
但这显然与她之前的诉说相悖。
“爱”不应被滥用, 应当克制而谨慎――
“但合适的表达爱, 令人满足。”
谢卿辞微笑道:“我想,手札上可以再添一句。”
清萤稍稍思索,微微颔首:“你说得对。”
今天她新增长了一个小知识,原来恋爱中,也可以适当的表达我爱你的。
她之前简直把这句话当做限制词,绝口不提。
天边最后一抹残阳暗淡, 天色彻底黑暗下来。
谢卿辞道:“回家吧。”
“好。”她眨眨眼,“师兄,你现在也会说家啦?”
以前都是她一口一个回家呢。
少女说话声音放松轻快。谢卿辞的心声让她觉得广阔、汹涌且安心, 听了半小时后的她,现在便如做了心灵按摩般舒展。
“嗯。”谢卿辞摸了摸她的头发。
或者说,把玩。
大概就是, 指尖一圈一圈地绕动发丝, 再一次抽离。
从他乐此不疲的态度来看, 这件事今天应当想做许久了, 但直到此刻方才动手。
――少年人的幼稚之举,堂堂仙尊怎能自降身份?
但最后他还是做了。
清萤对此有些诧异,但并不抵触这亲密的动作。
两人牵着手走上回去的路。
这次是清萤主动的。
路上偶尔会遇上晚归的村民,或惊诧或敬畏的垂下眼,不敢直视他们二人。
毕竟如当众牵手拥抱一类的亲密之举,无论是修真界,还是凡间,都极少见。
大家讲究发乎情,止乎礼。
但清萤只想和谢卿辞牵手,后者自然也由她去。
等到采采看见,并在夜聊时,有些犹豫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你想不想和苏木牵手?”清萤推心置腹道,“如果在你成年前,苏木就醒了,你想不想和他时刻牵手,随心拥抱?”
采采呆了一下,显然是在设想那样的场景,随后面色微红。
“那样不合礼。”
清萤一拍床褥,理直气壮道:“这里是哪?”
采采下意识回答:“天穑。”
“你是谁?”
“我是采采……天穑圣女。”
“对啊,这里是我们从无到有,重新建设的天穑城。”
天穑城从前保守、封闭、守旧。
“那以后的天穑什么规矩,还不是我们说了算?”清萤不以为意道,“首先就从男女关系入手,当众那什么当然不行,可牵手同行,怎么都不能算伤风败俗。”
采采认真思索了片刻,随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她觉得清萤姐姐说得对。
“拿出点自信来。”清萤鼓励道,“你可是圣女,为什么还要事事都畏惧外界看法?”
在清萤暖呼呼的心灵鸡汤下,十四岁的初代圣女微微颔首,对自己的地位,有了一丢丢新认知。
*
转眼间
,已是十二月中旬,年关将近。
说起来是年关,但西岐的天气却已经摸到了夏天的边边。
清萤看着家家户户已经准备好的红灯笼,有些出戏。
“这是从上古时候传下来的习俗啦。”采采说道,“不止如此,家家户户还要贴祓字。”
“贴福?”清萤回神,琢磨道,“那我家就由师兄写吧,他字好看。”
采采说道:“先天道名讳祓,有祓除邪祟的吉兆。而且也和福同音,这习俗一代代流传下来,也不知多少年了。”
和她以前的世界很像,但又不完全像。
清萤便问起其他方面的习俗:“你们这边过年还有什么习惯么?”
“应该都差不多吧?团圆饭,放鞭炮一类的。”
清萤渐渐也接受了夏天过年的设定,兴致勃勃道:“到时候我们搬个桌子,一起在院子里吃团圆饭。”
“嗯。”采采笑了笑,但眉眼间的喜悦不如最初。
清萤了然,团圆二字戳到了采采的伤心事。
她算算时间,距离苏木沉睡已有将近一月,总该有点动静了。
其实每隔三日她都会询问谢卿辞神木发芽之事,但得到的回复都是时机未到。
清萤轻轻拍了拍采采发顶,小姑娘无声摇头,表示自己没事。